《妖后传说》东西玉

28、得意忘形(下)

　　画贵妃气愤愤从天禄宫里出来，怒道，老匹夫，我不去理他，他到来招我，不要仗着金妃如此嚣张跋扈的，我这承欢殿不光要建，还要大兴土木的建。
　　一旁飞红也添油加醋地火上浇油，激得画妃更恼，小满在旁边轻轻道，“这宫里里都是耳目，我们说话还要留神，有什么事情，我们回去再说。况且，这样大手笔修建承欢殿，劳民伤财，的确有问题。”
　　画妃冷笑道，“小满，你说，你到底是跟着谁的，你若喜欢金妃，我现在就送你过去。”
　　飞红立刻道，“不假啊，小满，你到底是胆子太小还是胳膊肘往外拐，净说没骨气的话。”
　　小满不再说话，张果看着她们三人，心道，这个小宫女样貌一般，心思却很缜密，这画娘娘这般有勇无谋，看来明爵爷还未得好好调教，这事还是要禀报明爵爷。
　　张果一笑，拱拱手道，“娘娘，我们也不必生气，皇上不是也没有理会贾丞相么。我看娘娘，如今我们不是找别人麻烦的时候，而是要想办法多为皇上着想。”
　　这话说得既隐晦又婉曲，画妃愣了愣，似懂非懂，小满却深深看看张果，心道，这所谓的道士，如此老谋深算。
　　几人正说话间，听得一阵婉转乐声，如梦似幻，动听非常。张果凝神细听，奇道，“这乐声实在精妙，尤其这里有一支笛音，统领各音，和而不同，又天人合一。”
　　画妃郁郁道，那是玉妃自己排音取乐呢，张果思忖片刻，忽然道，“娘娘，我们何不为皇上找点乐事？”
　　“乐事？”画妃一怔。
　　乐声忽然断了。
　　仙居殿外，玉妃坐在苑中凉亭之上，摔了紫玉笛，满脸恼色，无论如何吹，她都吹不出那日为皇帝祝寿，那个左羽林叫明凯的那般精妙绝伦笛音，她试了又试，始终不知为何差了一点。而其他诸乐器和音和的也不好，她心中极为烦躁。
　　玲珑在一旁捧着丝帕递给玉妃，低声道，娘娘，擦擦汗吧。玉妃望着那丝帕一怔，道，这是去年皇上赐我的柔丝冰帕。玉妃不语惘然。
　　玲珑立刻知道，皇帝自蜀山回来，再没来过玉妃这里，玉妃再是高傲，心中难免忐忑。尤其，玉妃一直没有子嗣。
　　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谁不明白。
　　玉妃孤高，没有太多手段，玲珑虽则地位低微，宫里势力，却看得很懂，宫里盘根错节，树大根深的两派，皇后一派，金妃一派，其余皆不成气候，现在新晋的画妃，有些气候，却没有形成派系，这时候若能结盟，是最合适人选。
　　玲珑心里清楚，却不敢这样说，巴巴看着玉妃。
　　玉妃楞了好一阵子，才道，有时，我也不知该怎么样才好，最悔的是当年为什么要进宫。
　　玲珑道，也不是，娘娘，我们还有很多路可以走。比如，我们虽则实力弱小，却可与人结盟。现在的画贵妃…….
　　她还没有说完，玉妃已经愣愣起身，走到凉亭边上往外看，这里是在一个土丘上，地势颇高，她看着下面绿荫道里几个太监抬着空轿，前边慢慢走着画贵妃和宫女，还有一个道士模样的人，边走边说着话。
　　玉妃眉头一皱，“你是说，那个成日扮做女道士的人？”
　　玉妃看她们走远，不时还望向这边，淡淡道，“还是算了。”玲珑不语。
　　两人正在观望间，忽然看见这队人往自己这里来走，大吃一惊，玲珑急忙就要下去迎候，玉妃却很快镇静下来，徐徐坐回凉亭里，又慢慢吹起笛子，神色悠然，玲珑心道，到底是娘娘，比我们有涵养，遇事稳如泰山。
　　这么说着，有太监过来禀报，说是画贵妃过来仙居殿，玉妃冷笑道，她来拜访我也是少见的，倒要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画妃要见玉妃，云爱却等着见金妃。
　　云爱如今是孤家寡人了，一路来见着不少御绣坊的姐妹，嘻嘻哈哈到金妃的明珠殿，见了她虽然也礼数恭敬，却明显十分轻慢。云爱看着这些昔日姐妹待她半妒半恨，半幸灾又半乐祸的样子，一群姐妹嘻嘻哈哈，丢她一个人孤单走在后面，云爱听得前面欢声笑语一片，这一片欢笑中，她听见一个声音格外熟悉，看去知道是谢贞丽。谢贞丽新近成为御绣坊的主事尚宫，由于破了失传已久的乱锦绣针法，而以精湛绣功声动天下。
　　云爱越走越慢，看看云爱，再端详自己走的一条路，曲曲折折，都不成气候。再也走不动了，若不是金妃今天派人一力请她来，她是决计要掉头就走的。
　　明珠殿里十分热闹，绣女们议论纷纷，金妃正坐中间，贞丽站在一旁，金妃看着众人笑道，“谢尚宫不仅将乱锦绣的针法破译，而且如今总算将整个针法技艺完整还原，已经完全可以复制承欢殿里的那幅画了。今天，你们到场的诸位，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手工精湛的，这以后，就要由谢尚宫带着一起复制皇上那副画。复制得越快越好，还要与那幅画一丝一毫都不差才行。”
　　金妃又嘱咐了些事项，就由谢贞丽带着众绣女出去，贞丽出去之时看见云爱正站在门边，不卑不亢施了礼，云爱去假作没看见，径直进了门。几个绣女十分不忿，道，“只是个不被皇上宠幸的小小夫人，对咱们谢尚宫那样无礼。”
　　谢贞丽脸色微沉，道，以后这样的闲话少说，你们只记得跟我好好制绣，精益求精自己的手艺，比什么都重要。
　　明珠殿里静了下来，只剩了金妃、云爱，和几个宫女太监，金妃微微示意，几个宫女太监都出去，只剩了秋莲在这里。
　　金妃也不说话，拿起一幅绣品左看右看，半晌才好像看见云爱一直站在当地，对云爱笑道，“哎呦，画夫人，怎么来了也不说话，一直站在那里，我只顾看这绣品，都未看到你，秋莲，快，在我旁边赐座。”
　　云爱紧咬了下唇，今日所受耻辱，可谓一重又一重。
　　金妃看云爱郁郁寡欢坐下，笑吟吟将手里拿的绣品给她看，“画夫人，听说你以前是御绣坊的绣女，今天特地请你来品鉴一下这幅绣品？”
　　云爱拿过一看，那绣品实在是精美绝伦，正是乱锦绣的双面异绣，正面是雾气皑皑，苍翠秀丽的蜀山，山中隐隐是蜀山的道观。云爱赞叹一下，又翻过来，脸却变了色，金妃仔细看她脸色勃然，满意地笑笑。
　　背面那幅画却是根据黄坤的帝后修道出行那幅画绣来的，画上的画贵妃和皇帝，穿着道袍，仙风道骨，画贵妃尤其倾城国色，刺得云爱眼痛。
　　金妃看着云爱，笑道，“听说画夫人和画贵妃都是御绣坊出来的，还是好姐妹，这幅绣品是应皇上旨意绣的，想请画夫人过来再给指点指点，我总觉得这上面，画贵妃还是不够美，怎么样才能更美些呢？”
　　她故意说这些话，看云爱脸色苍白，云爱不语。
　　金妃顿了一会儿又道，“画夫人和画贵妃还真是好姐妹呢，我听说，为了修画贵妃的承欢殿，把夫人你的殿占了啊。”
　　金妃此语一出，云爱竭力忍着，眼里泪光盈盈。
　　秋莲一旁立刻说，“现在这画贵妃实在厉害啊，得了皇上的专宠，还与皇上一起修炼道法，画夫人，听说，你的殿，正好给画妃腾出一眼好湖水的位置啊，皇上可是拨了大笔的银子重修此殿呢。”
　　云爱再也忍不住了，哭出声来，金妃故意叹道，“如今这画贵妃，谁都不放在眼里，我们见了，都忙忙的退避三舍了。”
　　金妃话还没说完，云爱起身忽然跪下，泣涕不已道，“姐姐，早听得您宅心仁厚之名，一直未得有荣幸结识，今后若得了姐姐您的赏识，妹妹我愿意肝脑涂地。”
　　金妃微笑一下，假意道，“妹妹，快起来，我怎生受得起。”说着话却并不起来，秋莲过去扶起她，看她还在哭，一番安慰。
　　金妃温语道，妹妹，你我姐妹今后只要一条心，你的冤屈早晚能伸了。
　　金妃知道，不必说得太多了，都是聪明人，云爱已经明白了。

　　谢贞丽一路出来，却未往御绣坊去，往黄待诏的画坊去，她还需要一些图样子，她走得很急，脑子里总想着针法的事，脑子里想着，却听到一阵阵士兵操练声，她不由放慢脚步，心里却出来别的事。
　　这必是羽林军在操练，那明凯是不是…..，她脚步不由就移了过去。
　　到了矮花墙旁，贞丽看四下无人，偷偷攀过去往里张望，看见一队羽林军精神抖擞正在操练，仔细看了几遍，都没有看到明凯，贞丽不由失望，又看了几遭没有，才跳下墙来，忽见旁边笑吟吟站了一个人，贞丽吓得张皇失措，再一看，居然是明凯正望着她笑，贞丽一下满脸通红。
　　明凯笑道，“咦，谢尚宫，在看什么？”
　　贞丽嗫嚅道，“明，明大哥，我只是好奇，好奇看看，看看…….”
　　明凯一拉她，“小心。”贞丽踉跄一下，几乎入了明凯怀中，才发现旁边长了好大一丛荆棘，不是明凯拉她，就撞上了。
　　贞丽忽然胆子大起来，望着明凯道，“明大哥，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忘了吗？”
　　明凯一愣，什么？
　　你答应我以后见了我要叫我的名字，叫我贞丽。贞丽边说，边做恼怒状。
　　明凯迷迷惑惑，有什么区别么？
　　贞丽又抢过话来，“你这次又叫错了，你说怎么罚你。”
　　明凯觉得女孩子实在有意思，小小事情都揪出是非来。只好道，你说怎么的都行，我认罚。
　　贞丽道，明大哥，那就罚你再做麻酥鸡。
　　明凯无奈苦笑道，好，好，就依你，你要什么时候？
　　“就定下个月的中秋那天可好？贞丽道，她望着明凯，脸色绯红，眼睛却是明亮，好像提前捋了中秋的月光在眼里。
　　明凯被她灼灼眼神看得不自在，低了头笑道，“好，好，就依你。”
　　贞丽心内喜悦逐渐漫溢，明凯却忽然想到明雪，如果明雪，现在还能以这般小女儿情态待他，该是多好。
　　明雪。明凯心里又悔恨起来。
　　画贵妃从仙居殿里出来，得意至极。没想到玉妃真的同意设立教坊，为皇帝排演道家舞乐。
　　张果跟着笑道，娘娘，这件乐事，皇上一定喜欢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