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唯一未兑现的诺言》顾步君袭

7、七

　　七．

　　可以拿那两张火车票作比喻。

　　李炜瞒住陈翔的仅仅是两张火车票，而陈翔瞒住李炜的，是一纸病历单。

　　——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能想到的最残忍的疾病。晚期。

　　可是陈翔什么也没说，就那样安安静静地陪着他，知道发病的前一刻。

　　于是李炜什么也不知道，不知道那段时光对他有多重要，不知道那个夏天他们在一起的每时每刻，都在消耗他的生命。

　　那个清晨陈翔被胸腔里堆压的末日般的疼痛惊醒，便已经知道不能再陪李炜走下去。像往日一样为他准备了早餐压了字条，然后把手机卡拔出来扔掉，让他以为自己只是个赌气而离家出走的小孩。

　　然后一个人去了一个熟识的医生家里住下来。然后病情恶化的速度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然后，再见，再也不见。

　　这一切李炜一点都不知道。等到三年之后他了解真相的时候，现实以残酷的让人无力反击姿势出现在他面前。

　　眼睛里一片干涩。听海近在眼前的清晰面容开始一点一点像被水化开了一样，最后变成陈翔的脸。

　　还是那双美得几近透明的眼睛，像一个温柔的蛊。

　　李炜伸手想把他揽进自己怀里，却还是只触到游散的风。

　　——和穿透身体的尴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一条完整的线——

　　为什么他从来行踪不定。为什么他能够自由出入电台而不被人阻拦。为什么他走路没有脚步声。为什么他的速度可以那样快。为什么他站在走道的尽头，身体轮廓模糊不清仿若正在成形——本来就是正在成形。

　　被忽略掉的小细节此刻被盘结成一团，娓娓道来同一个真相：

　　他不属于这个世界。

　　陈翔的笑容宁静地像一片旷野。

　　他说我也不想用这样残忍的方式告诉你，我是谁。

　　他说我是三年前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人，是你沉重的思念迫使我成形。

　　他说我本来想要换了容貌换了名字换了声音陪在你身边，直到你愿意忘记。

　　他说如果有选择，我也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不想要离开你。

　　他说well，对不起，请你好好活下去。

　　李炜看到他的身体边沿生出一圈荡漾着微光的毛刺，然后从轮廓开始，像泡沫一样一点一点破碎成琐屑般的亮晶晶的粉末。

　　周遭冰凉的空气里，只剩了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李炜，我好像从来都忘了告诉你，我爱你。

　　李伟突然觉得冷。

　　所有的理智在瞬间被挑断，脑海里反反复复只剩一句话。

　　——三年前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三年前。

　　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

　　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