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不知身是客》梦里不知身是客

4、第四章

　　冬日近晚的阳光，昏暗而血红，塞北的小镇唯一的一条东西向的街上已是人影稀少，远处十字路口，一名着银白色锦袍的男子迎着落日耸立不动，看不见面容，但沈心碧就是觉得他很孤独，寂寞，甚至是沉沉的悲哀，笼罩着他，挥之不去，莫名地心为之纠结，痛楚慢慢地晕了开来，不由自主地从心里想去怜惜他，很少对一个大人有这样的感觉。
　　沈心碧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在大开的窗口，怜惜地注视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背影，很久很久。直到那个背影莫名地转过身来，由于近视的原故，沈心碧既看不清那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看了过来，她也不想知道，只是怀着那份怜惜的心痛，维持着那个微微笑着的表情注视了很久很久。
　　“小姐，你又吹冷风了，回头又要叫头痛了。”烟如总觉得小姐有时象水晶一样，老是要她象老母鸡一样，管东管西的。
　　沈心碧回头朝小丫头宛而一笑，不置可否，再回头时，路口已空空如也，心中叹了口气，不知是放下什么，还是捡起了什么。边从窗口走开边问：“那女孩儿怎么样了？”
　　烟如边关窗子边道：“还昏睡着，霍大夫说，不碍事了，到明晨大抵就可以醒过来了，紫衣姐在守着呢。”
　　“　　你去让小二把饭送那边房吧，就在那边用饭，顺便看一下，霍大哥回来没，回来了就让他过来一起用饭吧，让紫衣歇一下吧，她也够累的了。”沈心碧边说边向对隔壁房走去。
　　烟如应了一声，照着去办了。
　　说到霍炎青，烟如和紫衣现在想起来都要笑，破神医，亏小姐也敢说得出口。小少爷沈心儒租了这院后，带着几个帐房和护卫去了冰城，沈心碧在院内一连两天没挪窝，烟如有些呆不住了，连连哀叫：“小姐，出去透下气吧，都快发霉了。”沈心碧看看没劲打彩的烟如，想了想，“也好，那我们到城外去透下气吧。”三个女孩，终是太过显眼，而且平远城就那么大点地方，早逛遍了。
　　请小二雇了马车，是个憨直的老人，先前也坐过几回，算是熟人了，给足了车资，因为要下午才回。上了车，一行几人直奔城外的白涛河边的小树林而去，搬下野炊的东西，放马到一边去吃草，一行人便拿了东西往河边走去。一边洗洗涮涮一边说说笑笑，忽而紫衣微微惊叫一声：“小姐你看，那是什么？”顺着紫衣的手，看向白涛河下游的一堆乱石堆，“好象是一个人。”紫衣和烟如异口同声，沈心碧拚了命眯她有些近视的眼，终是看不见任何东西，赶车的大叔却叫道：“好象是个小姑娘哎。”年岁大的人，怕是远视，近处的看不清，远处的反而看得清些。
　　沈心碧一听，赶紧扔下手中的东西，边道：“那还不赶紧去看看”边往那堆乱石跑去，近了，却见一堆乱石堆中卡着一位身着粉红衣裙的年青姑娘，忙手忙脚乱地将人从水中拖上来，一探鼻息，已没声息，紫衣贴耳听了会，抬头道：“小姐，还有点点心跳。”沈心碧本已落到底的心又稍稍有点起色，忙一阵子溺水抢救，总算有了气息，但人却未醒过来，也不管什么野炊了，把人弄上车，放下帘子，边把女孩的湿衣脱了，边每人脱下几件衣服让女孩先穿上，赶车的大叔把车赶得飞快。
　　进入客栈中租的房子，把女孩收拾齐整，那边托小二请的大夫也已到了，把了脉，开了药，熬好了喂下，三个人才松了口气。沈心碧这才有空来看那姑娘的的颜容，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儿，娇怯怯一副惹人怜的面容，琼鼻樱口，耳若新月，十指葱白，身材纤细，肌肤若雪。那边烟如在收拾女孩换下的衣服，突然停下手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这是我们刚出的“红枫情怀”，这姑娘怕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哎。”
　　沈心碧和紫衣都过来看了烟如手中的衣服，虽然衣服经水时间过长，已褪了鲜艳的颜色，但那款式却是一清二楚的。这款“红枫情怀”是路过洛城西效时，看到满山的红叶一时激情难抑设计出来的，也仅洛城的“花想容”成衣店有得出售，看来这姑娘大抵是洛城或是洛城附近大户人家的女儿了，怎会在此溺水，三个人讨论了许久，也假设了许久，终不得要领。又央了小二打听，有无人家失踪了女孩？并使了银子，让人顺着白涛河向上游打听去。
　　直到第二天下午，那姑娘还未醒来，三人有点慌了，听小二说天都山传人在此诊病，忙雇了车带上紫衣直奔药铺去了，下了车，看看长长的队伍，沈心碧心焦，忙问店内伙计，“那个神医呢？”伙计道：“霍神医，那边。”并用手一指，怕沈心碧也是慌了神，听岔了，“什么，破神医？”不觉提高了嗓门，整个店内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忍不住笑的，有低说不该的，沈心碧知自己出错了，红了脸，那边过来一二十五、六岁年青男子，生得面白儒雅，月白色衣袍一尘不染，端是三分儒雅三分仙，温润如玉般的人物。年青男子眼光一掠，又忙忙转眼来盯着沈心碧的脸，瞧了又瞧，激动不已。沈心碧一怔，不是说男女授受不清吗，有这么盯着瞧的吗，而且那么激动还是这地方民风特开放？便不动由他瞧去，紫衣本向前跨一步，见小姐无任何表情那人也无恶意，便又站定不动。那厢那年青男子已平复下来，微微笑着道：“这位姑娘有些特别。”
　　沈心碧微掀下眉，未吭声，只看定他。
　　男子又笑着用只沈心碧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姑娘可以说是一个人，也可以说是两个人。”
　　沈心碧微讶，不禁微眯了双眼定定地瞧，但见那男子微笑如故，笑得云淡而风清。好久，沈心碧才微微一笑，忙请了所谓的神医，霍炎青去客栈给那女孩看病。
　　一来二去，也便熟了，沈心碧心中很是喜欢这个嫡仙般的神医，偏那霍神医也挺喜欢沈心碧，两人便认了义兄妹。
　　自从沈心碧和霍炎青认了兄妹后，沈心碧就在租的院中给霍炎青收拾了一间屋作房间，药店里不忙时，霍炎青就过来讲讲话，顺便看下那昏睡女孩的情况，有时也住在这儿，给人一种家的感觉。
　　吃饭时，沈心碧看看已昏睡了好几天的女孩、两大熊猫眼的紫衣、面有倦色的烟如，不由自主地叹口气，霍炎青温温地笑着安慰道：“没事的，明晨那女孩一准会醒来的。”
　　沈心碧点点头，叹道：“醒来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霍炎青依旧安慰道：“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吧。”
　　沈心碧点点头，没什么胃口地扒了两口饭，便停了筷子，“小姐，不好吃么？”烟如问。
　　沈心碧笑了一下道：“没什么，你还不知道我的饭量，这不运动，更不知道饿了，快吃吧你，看瘦成这样，成叔看到要心疼了。”
　　烟如紧扒了两口饭，笑嘻嘻地道：“这不叫瘦，这叫健康，还是小姐你说的呢。”
　　“噗哧”，都笑了起来，沈心碧嗔道：“贫嘴。”
　　说说笑笑，吃了晚饭，霍炎青因药店有人来找，让沈心碧不用等他，便随那人去了。烟如惯例为那女孩擦试了全身，紫衣为她按摩了手脚，便让她俩息了，自己留下来照看着。
　　小二和派出去打听的人都来回了，说附近没有女孩子失踪，也未听人说哪儿少了人，沈心碧心中多了份事，模模糊糊睡得不是很好，一夜辗转反侧，早早地便醒了。起来看看，女孩呼吸均匀，紫衣和烟如大抵实在倦了，还未起身，便静静地洗簌了，头发随意地用根发带束了一下，便坐在女孩床前，拉拉女孩伸到被外的手，温温的，只是瘦了些。
　　忽而被握着的手指轻轻地动了一下，沈心碧一惊，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出，摒着气，瞬也不瞬地盯着床上的女孩。女孩只是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轻轻地皱起眉，头微微地左右摇摇，嘴唇轻轻地掀了下。沈心碧忙用棉球沾了些温水润润她的唇，女孩似好受了些，朦朦胧胧地微微张开了眼，又好一会儿，眼珠转了下，似看定了沈心碧，沈心碧小心翼翼地轻轻地问：“姑娘，你醒了吗？”
　　“嗯？”几乎不可闻。
　　沈心碧仰头长出一口气，觉得一直提着的心“卟嗵”一声落了下来，呼吸也顺畅了许多，既而提高嗓门叫道：“紫衣、烟如，你们快来呀，她醒了。”
　　立即“乒乒乓乓”开门、关门声不绝于耳，又“砰”一声，一阵风似刮进来两个披头散发，着中衣仅来得及披着外袍的女孩，三颗脑袋伸在床前，紧张地盯着女孩看。
　　床上女孩醒来，就见眼前三张披散着发瞪圆了眼的女孩的脸，睁着发亮的眼盯着她直瞧，心中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动了动身子，想往后退退。
　　忙活了半天，说了这些天的情况以及捡到她时的状况，女孩却什么也不记得了，想来是撞到了头，只是不知道是暂时性失忆还是永久性的失忆。安慰了半天不安哭泣的女孩，也保证不扔了她、卖了她，才安稳了些。沈心碧心中叹气，又得要加油挣钱了，要不快养不活她们了，从这个女孩的状况看，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女孩连自己名字都不记得了，沈心碧见她讲话，娇娇软软的，便为她临时起名叫软语，从“又软语商量不定”中化来的。女孩很是喜欢，大概是识文断句的。
　　中午霍炎青过来，又把了脉，安慰沈心碧，那是暂时性的，但恢复可能要点时间，不会那么快的，让沈心碧有点心理准备，沈心碧点头认了。又说起五里外的驻军地，他的师弟柳飞云邀他去驻军地诊病，问沈心碧有没兴趣一起去，才让一直无所事是得发慌的沈心碧多少提起了点兴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