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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墨点梅意染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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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拨又一拨部下被派出去调查谁对杜清潇下毒之事,无奈毫无线索。因为是暗中行动,当杜清潇得知伍空蝉为他如此浪费人力物力时,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月。
这半月里,伍空蝉对待杜清潇可说是百般温柔,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从来没有享受过他人宠溺的杜清潇又感动又觉得肉麻,便找了个时间把话挑明了:“师弟,别把我当女人伺候,这样很……奇怪,我……并不习惯你这样。”
伍空蝉将一盘奶油提子端到桌上,两只指头夹起一颗,细细剥好皮,喂进杜清潇嘴里,一边道:“不会。清潇还在生我气么,叫‘师弟’,这么见外。”语气极尽温柔,简直与杜清潇性格无二。
杜清潇慢条斯理地咀嚼吞咽下沾了美人指尖香意的提子,才道:“笨小贼,我是怕你生气。听年说你在查下毒的人,我可能……猜到是谁了。”他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分析说出,“依我看来,这件事和师父脱不了干系,就连师姐也有份。”
听了杜清潇的怀疑,伍空蝉面色青了又青:“什么?!不可能,师父有什么道理下毒害你,你出师门的时候师父他答应不找你麻烦的!况且就算一切都如此巧,阿姐态度又奇怪了些,也不能怀疑他们……”
“如果当初没有‘扣相思’,你又会怎样待我?”杜清潇似是转移了话题,话中却带着点拨的意味。
“自是将你软禁起来,日夜折磨,套出残余乱党的下落,而且我也不会说喜欢你。”伍空蝉一五一十答道,说完便掩了口,愣住了。如果没有这毒,也许二人会反目?不,依师兄这么宠他为他的脾气,说不准真的会了结性命成全他吧……
伍空蝉干笑了几声:“师父也太用心良苦了,助你我二人冰释前嫌,他难道是知道我们的感情不止同门师兄弟那么单纯?”他将杜清潇揽入怀中,用口衔了提子准备喂给杜清潇,怎料一声“好小子”将他惊了一跳,“咕咚”一声就自个儿把提子给吞咽了下去,差点噎住。
杜清潇用手替伍空蝉顺了顺气,朝门外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师父”。只见一个身着墨色道服的青年挽帘而入,剑眉星目,方正的印堂无一不显他作为师尊的威严,甚至连手中那把白狼毛编成的拂尘也肃杀异常。
“师父,真的是你?!”伍空蝉拍案而起,狠狠瞪去,目眦尽裂。
“孽徒,还敢瞪为师我?!”貌似年轻人的老顽固一声怒喝,“本想助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哪知你们竟然‘分桃断袖’,丢尽了我玄真观的脸面,真是,真是……”师父玄真子吼得有些口渴,见方桌上有水壶就抓起来喝了,喝完继续道:“说吧,伍空蝉,要为师怎么罚你?”
伍空蝉刚顺了气,咬牙小声道:“师父长这么年轻有何用,思想还是那么保守固执,还害师兄受魂魄离体之苦,真是可恶……”
“臭小子,为师的耳朵可好使得很!”玄真子上前揪了伍空蝉的耳朵,“罚你给我抄写本观剑谱三千遍!至于你,”玄真子把脸转向杜清潇,拂尘一甩,“你早已被我逐出师门,罚就免了,但你祸害我徒儿,需挨我三掌!”
伍空蝉急了:“师父,不干清潇的事,是徒儿……”
杜清潇抬手道:“也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父的三掌,清潇岂有不受的道理?请。”
“嗯。”玄真子满意杜清潇的态度,翻手就是连环三掌,看似轻巧绵软,足以将杜清潇的脏器震乱。杜清潇受过三掌,面色不变,只是将双拳握紧了些,道:“师父,师弟的罚抄可否作罢?”
“那怎么行!”
“那么……”杜清潇摊开两张宣纸,请求道,“若清潇与师父切磋一二,徒弟能让您信服的话,师弟的罚抄可否减去两千?”
玄真子已然许久未有狂草一番的雅兴了,听到如此建议当即应允,也想看看自己曾经的徒儿那手好字是否还像五年前那样。
杜清潇掏出随身携带的金不换,玄真子则是从拂尘上拽几根狼毛,现场编成一支毛笔。二人开始笔试书法,由伍空蝉在旁边计时。玄真子不愧是草书翘楚,狂乱中透出一股精细的豪放;反观杜清潇,一改往日的锐利笔法,缓慢沉稳地下笔,但依然流畅如同游龙。在他提笔写完最后一字时,轻咳了几声,素白的宣纸上泛起了点点梅色。伍空蝉从背后扶住他,让他后背靠在他胸上,用舌尖小心舔舐掉杜清潇唇边的血渍。那三掌伤他不轻,看来玄真子是下了狠手。
“孽徒!”见二人亲昵的举动,玄真子又是一阵跳脚。但他见二人乖巧得很,倒也没有继续发脾气。他细细地比较了自己与杜清潇的书法,摇头叹道:“各有千秋,各有千秋啊……杜清潇,老夫这书法便赠与你;下月初八,我来拿这小子的一千篇剑谱,小伍你莫忘了抄!”话音刚落,人便不见踪影。虽是语气冷硬,但已改“孽徒”的称呼为二人的名与姓,杜清潇自觉舒爽不少,又恭敬地朝门外玄真子远去的方向揖了一揖。
见玄真子的书法仍在,伍空蝉皱眉道:“哼,谁要师父他老人家的‘墨宝’!”
杜清潇不接话头,只曲起手指,道:“伍小贼,扶我到床边吧。”
伍空蝉将他搀到床旁,被他扑倒在床上,不解道:“清潇,别闹。你的伤……”
“咳咳,管它作甚。”杜清潇笑着亲吻伍空蝉的指尖,毫不在意口中的血染上二人的衣领。
看着指尖沾上师兄口中的血色,伍空蝉红了眼眶:“何苦挨他三掌,还把内力卸了。清潇,其实你完全可以装成内伤的样子……”
“不碍事。”杜清潇安抚道,只是神色有些奇怪,“那一千篇剑谱,我帮你抄上大半吧。一会儿你自己先抄一遍,我来仿你的笔迹。”看来伍空蝉也不笨,懂得让他装受伤。只是杜清潇这回演得太好了些,把两个人都骗了。的确,他没有卸内力,那口血也是自己硬生生逼出来的,为了让师父满意。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骗心爱的师弟,只是这回,又犯规了……
伍空蝉不知自家师兄心里正悔恨万分,低低唤了一声“清潇”,便与杜清潇倚在一起,不再言语。
而那不远处的宣纸上,血迹与墨迹掺染在一起,那二字赫然是——
“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