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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布热芒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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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靠在女娲祠前的假山背后,左手捻起易容诀,我不得不感叹说书先生讲的都是真的。什么不忘我的终身大事,什么带我去见识凡尘俗世,如果不是修成小仙的白狐都习得易容诀,不仅样貌丝毫不差,姿态声音也难辨真假,而这离境里唯一一只白狐正是本姑娘我,土祂此刻大约也是记不得他有一个见识浅薄、尚未婚配的发小的。
变了香官的模样,领着垂头丧气的土祂转过假山,对低头行礼的宋大、宋二不耐地拂袖示意。宋家兄弟看了看我身后跟着的土祂再看看我,一脸压抑的探究。
“咳咳,今天……土祂的事情大家想必都听说了点……啊……堂堂男子汉,做出这种事情,离境中人能原谅他,天神也原谅不了他!”我左手负在身后,一甩袖子,举起右手一指苍天,花白的胡须气的抖抖索索,心里默念各路神仙千万勿怪。转过身,狠狠敲了敲土祂的脑袋,心中总算舒坦不少,“还不去祠后小屋静静思过,不到大喜之日不得出来半步。”说到气头上,一把扯过土祂的后领,将一直耷拉了脑袋的他拽进祠内,一路训斥一路转过女娲像。
宋大宋二被我怒极的样子唬得再次埋头行礼。我的怒气在他们眼里再是正常不过,土祂逃的正是这香官佬儿宝贝外孙女的婚。刚离了宋大宋二的视线,我俩就一路狂奔,直奔祠后的龙眼。龙眼是女娲祠的一口枯井,自从下山的路被香官派人守得比娘亲包的粽子还结实之后这成了土祂寻找爱情的唯一出口。而这里……哎,香官千算万算也没算到他那闺中待字的外孙女早已把咒语教给了土祂。
一种沉重又松软绵密的感觉扑面而来,好烫好刺好黑好闷。突然脚踝被什么东西紧紧绕住不断向下拉扯。土祂惊慌的声音像是闷在袋里远远传来,不好,莫不是咒语念得偏了,过了凡间到了冥界!想扯开嗓子大喊,一口滚烫滚烫的盐涌进嘴里。急的我好一阵扑腾,右手捻个移山诀,灵力尽注中指,猛力弹出的同时,脚踝处一阵大力将我从黑暗中解救出来。
土祂气喘吁吁,丢了我的左脚,一屁股在我身边歪下,头都懒得摇,只拿眼瞥着我,“你怎么就能一头栽到沙丘里去!还修了一万五千年呢!”
我大口吸着这热辣辣的浊气,打量着新鲜的景色,烈日骄阳,一捧黄沙,一捧黄沙,一捧黄沙……
“你念的是什么咒?”“你念的是什么咒?”看土祂的表情就知道,此刻本姑娘定是一副和他一样的苦瓜脸。土祂望了望四周绵延起伏的沙丘,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说,“月影,我们是入了梵境了。梵境虚无,目之所及皆为幻象。眼下只见一轮烈日,茫茫黄沙,耳边虫鸣蛙叫隐约可闻,定是我们念错了咒语……”
他还没有推断完,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从沙丘边缘缓缓飘了出来,直愣愣伏在五步开外。土祂和我对视一眼,一阵刀光剑影之后,土祂走上前,对着那瘦长的伏地者拱一拱手,毕恭毕敬开口道,“打扰仙君,我与小妹误念灵咒,闯入贵境。敢问仙君此地可是梵境,有何方法让我等离去?实是无心叨扰,望仙君指点一二。”
那人晃悠悠撑起身子,面色虚白、嘴唇干裂、眼光迷离。待他看清土祂,急忙将肩上乱发扫至脑后,抖抖衣襟,掸掸袖上浮尘,轻咳两声,身子前倾,规规矩矩做了个揖,“此地名为布热芒哈,去中原两千余里,乃是五原郡内一角荒原,茫茫流沙、寸草不生,百姓居不得安、食不得鲜、战乱频频,真乃水火之中也……”
我和土祂对视一眼,喜出望外,异口同声地问他,“我们在凡间?”
那瘦高个怜悯而担忧地看了我们一眼,“二位莫慌,此地虽然酷热难耐、目无活物、匈奴频扰,然我等均为大汉子民,铮铮男儿便是埋骨黄沙也不可为生死忧虑。这位姑娘……咳咳……定然也是有气节的。”
我急急打断他的赞美,只想着确定他是个凡人,“你会变东西么?比如……比如……在这变棵树,在那变个湖。”
瘦高个被我问得愣了一愣,连连摇头,眼观鼻鼻观心,“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位姑娘,切不可听信术士所言,误人误己啊。”他似乎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迟疑迷惑,眉目间满是踌躇,不自觉压低声音补充,“然此处甚是怪异,在下方才已爬至沙丘半腰,却突然被一股气流推至丘底,四周无人,只单单起了这一股子大风,真是奇哉怪哉,定要好好研究研究……”
土祂和我正激动得执手相望泪眼,猛然听到他这几句话,我心虚地摸摸鼻子,对他讨好地笑笑,“额……我叫月影,他叫土祂,我们是不小心到这里来的,你呢?”
瘦高个略略侧过个身子,给我一个侧影,对着空气礼数周全地躬了一躬,“在下名叫夏雷,夏是莲叶田田的夏,雷是戎车啴啴的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