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裂》葵田

2、第 2 章

　　第二章
　　刀光雪亮，我赞叹不绝地轻抚刀刃，再次对自己佩服的五体投地。日後春风楼混不下去了，改行磨刀，也必定饿我不死。生逢乱世，经年混战，呵呵，从事军火生意（磨刀），倒是个好行当。
　　唉，许是没吃饭的缘故，这鬼刀在手中重逾千斤。在火上烧了片刻，这大砍刀已经红热，是时候了！我手起刀落，在他左胸一掠，一道漂亮的口子立现。放下刀，取过同样在火上烧过的钩子……

　　庙中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随即又回归沈寂。

　　疲惫，真是疲惫。以前跟著郑屠户杀猪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累。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身上浅碧的臃肿袍子上星星点点都是方才动手时溅上的血迹，唉，等他醒了定要讹他赔个高价。

　　这美人看来有钱的很，只盼他醒转之後知恩图报，把他身上玉佩送我，不然那匹被我医好的马也行，再不然衣服或鞋子都好，够我做点小本生意的本钱就行。

　　我正想的高兴，庙中又传来了幽幽的呻吟声。金主终於醒过来了！一个箭步冲到身边，殷勤地笑道：“公子，你醒来了？害得小人担心了好久……”确实是担心，他若死了，谁赔我袍子来?

　　那少年惊疑未定，低头看见胸前胡乱包扎著的布条，问道：“这是你做的？”语气中将信将疑。

　　我立刻昂起头挺起胸，腆著肚子说：“是是是！小人学艺未精，公子不必太过夸奖……”

　　他翻了翻白眼，象是勉强把什麽话吞了回去，忍耐许久才咬牙道：“你听清楚了，第一，我并没有在夸你。第二，你是怎麽给我……”他目光突然转到地上那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和长长弯弯的钩子上，那两样东西上头还尤有血迹。

　　话顿时噎住了，张著口怔怔的，目光呆滞地向我望来，似有询问之意。我会意，讨好地点点头道：“这就是为公子疗伤的工具，不过放心，我有磨过……”

　　一边说著一边走到他身边，伸出手准备去掐他人中。没想到这一次他胆子倒大，竟然没有再晕过去，只是脸色铁青，目中寒光凛凛，一眨不眨地瞪著我。

　　被他用这种眼光一瞪，我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毛。脸上还在勉强笑著，接著道：“其实，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我跟著师傅许久，手头上的功夫麽，左邻右舍有口皆碑的。如果没有一点信心，断然不敢在公子身上乱动。”

　　他面色稍霁，温言道：“算了，你也算救我一命。我现在也感觉好多了。你师傅想必医道如神吧？”

　　我昂然正色道：“镇西的郑屠户，本镇中谁人不知？外号“一刀准”。一刀下去，说一斤，绝对不会是八两。小人不才，跟著学了半年，已经大有青出於蓝之势。就好比这大砍刀专用於截分腔骨，我用来片肉皮也没有丝毫不爽；这专用於勾猪舌的长钩，我用来……”正待要继续自夸一番，却见那可怜的美人白眼一翻，竟然又晕过去了。

　　我叹了口气，对准他人中部位狠狠地掐了下去。此时天色已黑，还是赶紧要了帐回我那小屋去。小翠姐姐想必已经把我的晚餐丢下来了。

　　他再次悠悠醒转。只是满脸杀人的表情。实在是辜负了这一张漂亮的脸。瞪著我，如果目光能杀人，我很可能已经死了千次百次了。

　　我动也不动，就让他这麽瞪著。良久，终於忍不住了，轻咳一声道：“公子，俗话说受人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我好歹救了你，你难道不应该拿些利物出来麽？”

　　他冷冷盯著我，那目光分明充满了鄙夷与不屑，傲然道：“我身无长物，等日後回到家中，定然酬你千金。”

　　我喃喃道：“这年头赊账的人可不在少数。十之八九，都是坏帐的说。我们春风楼的规矩，不赊帐，现时付，”换上一副凶狠无赖的要账表情，继续道：“不马上给，我就把这倒簇箭的箭头重新塞回你身上去！”

　　他面上现出惊讶之色，追问道：“你怎会识得此箭？你到底是什麽人？”

　　我惊觉失口，口中支支吾吾不去理他。一声高似一声，接著催帐。

　　他终於忍耐不住，恨恨道：“你要我身上的什麽东西，直管开口就是，拿了就给我滚的远远的，一副市侩贪婪的嘴脸，看了就教人恶心！”

　　我笑逐颜开，终於等到这句话了！方才替他疗伤时，脱下他的锦袍正放在一旁。於是，将那月白的锦袍穿在自己身上，又将他腰间玉佩摘下戴上，嘿然一笑道：“你的那匹马我也骑走了，这样勉强能抵上我的劳务费、误工费、工本费……”

　　他连看也懒得再看我一眼，不耐道：“不要再罗罗嗦嗦的讨人厌了！只不过，春寒凛冽，我又失血过多，没有了衣服恐怕会冻死。现在身子麻木，动弹不得，你替我生一堆火，就拿著东西走吧！”

　　我穿著他温暖厚实的锦袍，衣上还有他清爽的气息，耸耸肩笑道：“我并不觉得冷啊，为什麽你会觉得冷呢？年轻人就是应该吃些苦的，不可太过娇贵了！”大笑声中，扬长而去。

　　星夜中，锦衣白马，急驰於山间小道之上。远远的身後，似乎有马蹄惊动，火光点点，赫然已到那破庙前。於是，我扬起一鞭，催动马儿跑的更快。在这寂静的山中，马蹄疾扬，声音传出老远。

　　那密密麻麻的点点火光似乎只在庙前微微一滞，便几乎没有停留地追了上来。夜风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吆喝声，象是什麽“快．．．．别让他跑了．．．”之类的。那些火光越来越近，看来是倾注全力疾驰而至。

　　眼看已到断崖边，我勒住马首会看，大魏果然是兵强马壮，片刻之间就已经从这麽远的距离赶到了。呵呵，想我这一生为人，已经死过多少次！便是再多一次，也没有什麽大不了的。我戏谑地想著，双腿一夹便纵马向那深幽幽的断崖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