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兰]憧憬（民国架空）》芜枋

55、各自的奋斗

　　所幸这样的负重跋涉并没有走太长时间，当他们走出树林，上了大道没多久，就有一溜烟的大卡车等着他们了。士兵们依次爬上卡车，在不够平稳的旅途中轮流睡觉。这样的睡眠几乎是命令性的，每车一半的人睡觉，一半的人警戒，两个小时后换班。
　　方兰生对此有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感觉，第一轮他被安排警戒，趁着不用睡觉，捅了捅一旁跟他一起警戒的胡革，“哎，胡大哥，这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晚上有仗要打？”
　　胡革歪过脑袋，跟方兰生凑一块，压低了声说：“我看着像，晚上可能要夜袭。”
　　夜袭啊。方兰生点点头，目光落在两旁交错的树林子里，神情戒备起来。
　　尽管他不需要真正面对枪林弹雨，但是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不比任何一个要面对枪林弹雨的士兵差。

　　这是任何一个新兵的常态。
　　有幸读了几年书的方兰生也不是什么例外。

　　而和轮流睡觉的普通士兵不同的是，团长级以上都在一辆军事会议车里商讨对策。
　　他们这一拨，其实是赶去长沙周边增援的，三师在前往长沙的必经路段被吴军伏军包围，已经和他们打了起来。陵越他们这会是在研究怎么迅速有效地击破敌军的包围圈。
　　那一块的地形是个不很明显的小盆地，中间凹下去那一块和周围的高度差距并不大，如果是在平时，就是按普通的小坡来看都是可以的。即使是地图上也标的不明显。
　　那地方看起来开阔敞亮，如果不是已经被包包子了，任谁也想不到，那里会有伏兵的。
　　这样的包围跟常规的包围不一样，常规的军事包围，通常是凭借险要的地势，从一处或两处阻击，实现包围，也就是俗称的包饺子。但是在这种相对没有地势优势的地方进行全方位的包围，只能是依靠人数优势了。
　　也就是比一个师的兵力要多出很多。
　　所以在面对敌军的时候，陵越的师是没有多少优势的。他看着地图皱眉。
　　刘青旅长这时开口了，他说：“既然他们包得很圆很仔细，说明不管我们从哪里下手都是差不多的，不如我们就直接从这里过去，从上往下冲，在他们那个包子上，咬下一个缺口来，和三师会合。只要能和三师汇成一股，任务就成功了一半。”
　　陵越摇头，指着地图说：“这样不行，假设他们在人数上存在绝对优势，那么我们这种打缺口的方式是肯定不行的，反而会被活活耗死。从传回的电报看，从里面看出去，包围圈有好几层，我们假设有三层好了，虽然打完第一层，我们就可以直接去攻击第二层，但是别忘了，这个缺口周围也都是包围圈，都是人，他们随时可以冲过来填补这个空缺，也随时可以从两侧对我们进行攻击，那到时候，恐怕我们的人也要被包进去蒸了。”
　　许易旅长也点头说：“刘大哥这法子确实欠考虑，只是我们人数本就劣势，如果不集中攻击，恐怕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一车人陷入沉思，隔了一阵，百里屠苏说话了，他说：“我们可以假意分散攻击，实则定一点攻击。”百里屠苏的手指伸向等高线地图上线条相对最为密集的一处，“如果我们可以占据这个高点，只要他们派人在这补缺，就是给我们当靶子，如果不派，我们就扩大这第一层外围包抄圈的缺口，同时包围圈内的三师也会向外攻击，那敌军就处于腹背受敌的境地。如果敌军反应快，会意识到他们不能坐以待毙，此时他们最可能采取的行动就是补空缺，收缩这一处的包围圈，脱离我军制高点的攻击范围，同时攻击正面大军。而只要他们开始分大量兵力与我军交火，包围圈的其他地方势必会变得薄弱，这时，我们可真正打开缺口，与第三师汇合。”
　　百里屠苏依然指在靠近长沙方向的那一点上，沉稳地、清晰地说道。
　　那一点是从地图上看，地势相对最为陡峭的一块。
　　陵越说：“这方法是不错，但是这个方法有个问题，你能想到，敌军也很可能想到，他们很可能已经占据这个最陡峭的点了，而且孤军深入敌后，非常危险。”
　　百里屠苏站起来，“师长，这方法是我提出的，我愿带兵深入敌后，击取最高点。如果敌军已经取得这一处的控制权，我军可分出两团假意在其他地方地方夜袭，扰乱敌人视线，再出奇不意地袭击这里。”
　　陵越顿了一阵，才说：“好，那这里就由你负责。刘青，你带你的旅去四点钟和八点钟方向，要装作悄悄的，然后在不经意间被敌军发现，让他们误以为你们是正经要准备夜袭的。我和许易镇守六点钟方向，我们负责在阵前大张旗鼓叫阵，给你们打掩护。屠苏你带两个团的人，趁着夜色直奔这里，务必拿下。你们还有什么提议吗？”
　　许易和刘青对视一眼，许易说：“依照师长的布局，1点钟方向，四点钟、六点钟、八点钟方向都有我军堵截，独留十点钟方向一个缺口，这里是否还应增派一个团堵截？”
　　陵越微微一笑，“不必，这里留一个缺口正好，会有人替我们补上的。如果没其他的问题，就散了。”
　　百里屠苏和一干旅长团长一齐站起，敬了礼，就准备转身去了。又被陵越叫住。
　　陵越上前一步，绵长的目光盯着百里屠苏看了一会儿，才说：“师弟，万事小心。”
　　在陵越看来，百里屠苏确实是个去夺取制高点的好人选，一来他是团长，不像师长和旅长一样备受敌人关注，行动灵活。二来，百里屠苏做团长，亏就亏在一个年龄上，他是看着他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优异，是很愿意百里屠苏凭借此役立功的。这方法又是他自己提出的，由他领头功，最合适不过。
　　百里屠苏点头，“师兄放心。”
　　陵越挥手，示意他离开。
　　百里屠苏转身，就着已经打开的车门跳下车。

　　现在是中午了，整个车队都已停下休整，百里屠苏下意识往军队后面的方向看了看，只看到乌鸦鸦一片的军绿帽，根本看不出谁是谁。
　　那小子一身少爷脾气，也不知道在军队里呆不呆得下去。
　　……我想这些做什么？
　　百里屠苏暗自摇头，隐约觉得自己对方兰生的关注有些过了头，但并未深想。

　　因为他看到了本尊。

　　方兰生站在整个军队的边上，背后是平缓的山坡。一个比方兰生高一截、大约也是炊事班成员的士兵正在帮方兰生系背包带子。两人有说有笑。
　　百里屠苏远远看了两眼，垂眸，转身，保持搭着腰间□□姿势，准备潇洒地离开。
　　这时身后却传来他不怎么愿意听到的声音。
　　“咦？木头脸！你也在这附近啊！”
　　百里屠苏想假装没听到，走了两步，还是回过头去了。

　　太阳就在方兰生身后，红彤彤的，映红了方兰生几乎半张脸。还有在那张脸的衬托下，似乎显得特别黑里透亮的眼睛。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便站着不动。
　　方兰生没发觉。
　　实则在他眼里，站着不说话的百里屠苏，和发呆的百里屠苏是没什么区别的。都是一张木头脸。
　　是的，并没什么区别。
　　方兰生扯着背包带子费劲地走到百里屠苏跟前，一边抱怨他也不知道往前走几步体谅一下负重的自己，一边又很是兴高采烈地把自己的新朋友胡革介绍给他。
　　胡革笑得那叫一个阳光灿烂，那声团长好喊得几乎响彻云霄，生怕别人不知道昨儿新走马上任的六团的面瘫百里团长还有个外号叫木头脸一样。
　　百里屠苏余光都能看到别人颤抖的腮帮了。
　　但是他并不在意。
　　他的眼睛停留在方兰生一张一合叽里呱啦的那张嘴上，想起红彤彤的夕阳。
　　没来由一阵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