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兰]憧憬（民国架空）》芜枋

43、墙角

　　他二人吃罢晚饭，又在大街上晃溜了一圈，瞧了瞧街市上熙熙攘攘来往的行人，待到星星也出来了，月亮也露脸了，才又折回那个小院的后巷。也不敢随意就进去了，先找了邻巷藏着，确信那道门一直紧闭着，无人出入，百里屠苏才对方兰生道：“过去看看。”
　　百里屠苏和方兰生弓着背悄悄靠过去，在墙边站定。百里屠苏朝方兰生做了个“呆着别动”的手势，就搓了搓手，攀住墙沿，使力一撑，双肘就撑到了墙沿上。他左右看看墙里情形，确信这块墙的角度选得好，被前面的那座房子挡个正着，就是院子里有巡逻站岗的人，不专门挑个开阔的地方抬头往这个方向望，也不能发现他。
　　他暗自点头，又使力一绷，就翻上了墙头，又俯下身，照上回翻墙那样，把方兰生从墙外提了上来。两人一块悄无声息地翻进去，正要寻找目标，忽然听见这房子里传出些骂人的话。
　　百里屠苏和方兰生对视一眼，就和他一起猫着腰挪到抵着墙斜放着得一排木板那。那两块木板放得正是好地方，从中间那个缝望出去，不偏不倚，正好能看到窗子的一小块。透过那一小块纸糊的矩形望进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两团晃动的半人影。
　　“格老子的，那个陵端算个什么东西，连战场都没上过的软蛋，居然让老子给他端洗脚水，团长都没让老子给他端过洗脚水，他算个屁！”愤怒的声音透过格窗一震一震地透出来，最后那一个屁字，配着那个浑厚的嗓音爆发出来，更是像爆破的手榴弹似的，卷起一股音流，冲在了格窗上。震得窗纸噗噗发响。
　　这时另一个稍清脆年轻些的声音响起：“傅大哥你就消消气嘛，团长不是交代过咱们吗，受人家欺负了，先记到账上，等他回来了，一起算。反正今晚团长就回来了，咱们就把前几日他叫王哥给他扛行李，今儿早上关键时刻拉小李给他挡子弹的事，再加上刚刚让你亲自给他洗脚的事一并报给团长，咱们呀，就等着看团长收拾他就好了。实在是犯不着为这起人生气。”
　　“……你说得没错，就看团长回来怎么收拾他了。以为自己是军校出来的，就多不得了似的，要不是老子想到他还有点用处，不想为这点事坏了团长的任务，刚刚就一枪把他那俩软蛋绷掉！”那个愤怒的声音稍稍平息了些怒火，只不过余怒未息，声音里还透着股阴狠劲。
　　“正是这样，傅大哥先莫气，横竖团长会为我们做主的，我瞧这时辰，团长也快来了，咱们先出去接团长罢。”
　　“哎，行。”
　　接着两人都站起，推开前门去了。
　　方兰生捅捅身后的百里屠苏，不见百里屠苏有什么反应，又急得歪过头与他咬耳朵：“木头脸你猜得没错，他们果然不对盘！”
　　百里屠苏这才点点头，当做是回应了。
　　此后再无叙话，他们两人静静等了好一阵，屋子里才又传出声响，刚才那个年轻清脆些的声音和椅子挪动的声音一起响起：“您坐。”
　　方兰生从门缝里瞧窗上的影子，那团长却没有立刻坐下，反而是四下看了看，然后径直朝窗子走来。
　　方兰生总归做贼心虚，下意识往后缩了缩。百里屠苏因为比他高些，本是站他身后，看那道缝的，他这一缩，没缩成什么，倒是挨到百里屠苏身上去了。
　　他头顶心那撮翘起的毛就扫到了百里屠苏脸上，百里屠苏皱皱眉，想把他推开些，又怕弄出什么声响，惊动了屋子里的人，只能干忍着头发擦在脸颊上的轻微瘙痒。
　　这时，那个团长也到了窗前，毫不犹豫地打开了窗子，探出脑袋把这后面荒芜人际的小过道来回瞧了瞧，又指着百里屠苏和方兰生藏身的那两块木板回头问：“那两个是谁堆那的？”
　　一个年轻小伙已经十分殷勤地跟随他到了窗前，连忙回答：“团长您不是说咱们可能要避开那队人单独行动做些事么？我估摸着吧，咱们只能趁晚上偷偷出门啊，为了晚上翻墙方便，就往哪堆了两块木板，嘿嘿，团长，您看，我这事，没多此一举吧？”
　　那个团长戴着一个低低压下、几乎遮住大半张脸的宽沿帽，整张脸只露出个棱角分明的下巴。
　　那顶帽子看着有点眼熟。
　　那个身影看着也有点眼熟。
　　方兰生又歪头与百里屠苏对视一眼，眼里透出点疑惑。百里屠苏看明了，猜他并没想到，遂凑到他耳朵边上，用极低的气声说：“住我们隔壁那个。”
　　方兰生听明白了，再仔细一看，可不就是嘛，虽然那人他就远远见过一次，但那个帽子，再加那身衣裳，错不了的，就是住隔壁那个怪人！
　　这时，那个团长倒是笑了一声，指着那两块板子说：“总算会动些脑子了，”那小伙脸上刚露出点得意出来，他又补上，“不过，小九你考虑得还不够周全。”
　　“啊？”那个被唤作小九的小伙立刻又垮下一张脸来。
　　“你堆块板子在那，我们夜晚是好行动了，可若是有人要来听我们的墙角，那里也成了个绝佳的躲藏处。”
　　百里屠苏二人一起绷直了背，方兰生连大气都不敢出了。
　　“……团长您说得没错！我去看看有人没。”
　　小九作势就要爬出窗子，那团长伸手一拦，又说：“毛躁！过去探查倒不用了，我估计隔壁那个，没那脑子。”
　　小九嘿嘿笑了一下，赶紧把挂上窗台的那只脚又放下了，站直了一副受教样，“您说得是。”
　　里面那个被叫做傅大哥的汉子倒一直在屋里站着，听到这段，忍不住哼了一声，出声道：“他没那个脑子，倒净做些有脑子的人才敢做的事！”
　　那团长闻言，转过身，边走边摘下帽子，又一边问：“老傅，打从今儿我一见你，可还一直没看到好脸色啊，你这是怎么了？让人家陵端团长欺负了？”
　　老傅又是重重哼了一声，不说话。
　　倒是小九机灵，赶忙追到桌边，一边殷勤地给那团长倒茶，一边愤愤地说：“可不是让那位欺负了，他竟然说我们这队人闲着也是闲着，叫老傅去给他倒洗脚水！”
　　团长这时也坐下了，闻言朝背穿站着的小九看过去，“详细说说。”
　　方兰生瞧着那张转过来的脸，在木板缝后睁大了眼。
　　那张皱着眉的、透出些许戾气的脸，与方兰生有九成相似。
　　正是他表兄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