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兰]憧憬（民国架空）》芜枋

25、“证据”

　　耳机里的尹千觞恩了一声，又一阵脚步声，接着是一个重物落在什么硬物上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副局长开始审讯：“柳先生，现在呢，我们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您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主动交代，那您就是被逼的，迫不得已，我们可以跟上面求个情，让您尽快离开这里，和您的家人团聚。”
　　脚步声。方兰生推测是那个副局围着自己二姐夫转，给他施加无形的压力。
　　“今天您的妻弟也来瞧过您了，听说是个大学生？哎呀，我刚刚远远见过一眼，看起来还是个孩子啊。您就忍心让他还有您的妻子都因为您，像您这个伙计一样遭受种种问讯后又把这命都葬送了？”
　　方兰生皱皱眉，这是拿自己和二姐去威胁姐夫？而且范本还是今儿那个血肉模糊的伙计？看来昨天他们可能就是拿那个伙计受的刑恐吓威胁姐夫的……
　　隔了一阵，忽听柳从榕冷笑一声：“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我会连累他们？我从昨天起就一直在说，你们说的那些，我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恐怕你们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你！”
　　“伯定，”尹千觞出声阻止，接着说，“既然柳先生还是这么坚持，那我们就来开一下这个九窍玲珑盒吧。”
　　“慢着。”柳从榕道，“我还是那句话，开盒子前，还请尹局长先想清楚了，做好上法庭的准备再开。”
　　尹千觞似乎是笑了一下，“柳先生放心，我尹某人考虑了一夜，还就真决定豁出去了，只不过，我尹某人比较担心的反而是柳先生您自个站在了被告席上啊……”
　　耳机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盒子被打开的声音，以及纸张打开特有的声音。
　　方兰生捏紧了耳机，顿时有点紧张。旁边的刘韵伸手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耳机里一片沉默，方兰生想象不出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形，是里面都是证据，所以他们看得聚精会神？还是其他的什么？
　　“怎么又听不到了？”
　　“设备没问题，是那边沉默了。”刘韵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过了大约十分钟，方兰生都要忍不住怀疑真的是机器出问题的时候，那边终于传出尹千觞不怎么高的声音：“你看。”
　　“是！”副局长洪亮地应了一声，接过纸张就读了出来：“吾妻如沁：子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半日未见你，就好似一整年……这……吾妻如沁：两日未见爱妻，心里实挂念已极，听闻上海转凉，切莫贪美少穿了衣裳，你在我心里就是穿成个春卷也依然美丽……这……吾妻……”耳机里不断地传来纸张急速翻动的声音，那个副局长洪亮的声音渐渐没了声。
　　方兰生在耳机这头往桌上重重一搁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气呼呼地自言自语起来：“没、没想到二姐夫喜欢写这么肉麻的情书……但是这都写的什么破玩意儿啊，难怪都不敢拿给我二姐看。”
　　“你怎么知道他没拿给你二姐看？兴许这就是你二姐跟你二姐夫的闺房之乐呢？”刘韵笑嘻嘻捅了方兰生一下，回头一看，方兰生的脸已经红成了个大柿子，后面想讨论一下他姐夫和姐姐的话瞬间变了，改口调侃起方兰生，“怎么听几句情话就脸红成这样？没有收到过小姑娘的情书，也没给小姑娘写过情书吧？这哪成啊，咱们方大主笔居然没给人写过情书，说出去都笑掉人大牙！来，让你刘哥哥教教你！”
　　说着就靠过来，作势要握住方兰生握笔的那只手。方兰生左手往后使劲一顶，打在刘韵肚子上：“去去，少爷我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哪像刘大哥您万花丛中过！听你的录音去。”
　　刘韵捂着肚子悻悻地坐回椅子上去了，直嚷嚷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
　　方兰生也不理他，把刚才因为听得太震惊下意识记录下的情话段子用黑线划去了，只以柳从榕夫妇闺房情书几字代之。
　　他心想二姐夫多半是没事了，心下轻松起来，也抬头往窗外看了看风景。风晴雪正躺在那张藤条长椅上，右手捧了一本书在半眯半醒地看，那把躺椅的椅背儿正抵着大门，既可纳凉，又可守门，倒是闲适。
　　如果能一辈子都这样，有三五好友整日相伴，做些想做的事，倒也算是不错。可惜生逢乱世，这个世间，不是你想安稳，就能当真安稳得下去。他方兰生，也还怀着驱除鞑虏，还我中华锦绣山河的憧憬，并不甘心就这样一辈子窝居在一个上海滩，空付了韶华。
　　“看什么呢？晴雪？”刘韵斜过脑袋来，半挡了方兰生的视线。
　　“燕子。”方兰生伸出左手指了指窗外。
　　刘韵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风晴雪身后的墙外有只黑亮的燕子正携着剪刀似的尾巴掠过，像一股切开空气的飘逸流风。

　　方兰生回家就把柳从榕的话转达给了方如沁，因着已经知道了柳从榕傍晚的审讯结果，又让管家伯伯快些开车去把柳从榕接回来。自己则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让人热着，又卸了围裙，转到前厅去和他二姐一起等。
　　方如沁正坐在沙发上，手上两根细棒带着几搓线绕来绕去，身周几个靛蓝、浅灰的毛线球围着，面前的茶几上还摊着一本彩印的编织教程书。
　　方兰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就坐到方如沁身边看了一阵：“二姐，你这是在干什么呀。”
　　“给你这皮猴儿打毛衣！你前阵子不是说秋天的时候想穿毛衣么，二姐想了想，还是这经打耐摔的毛衣适合你这皮猴儿，就找了个会打毛衣的裁缝娘学了来。来，跟二姐说说，你想要什么纹样的？”说着，方如沁把那本编织书往方兰生面前推了推。
　　方兰生低头翻了两翻，最后指定了一个纹样：“这种简单的就行，二姐，你干嘛要自己打，交给裁缝娘子就是了，仔细伤了眼。”
　　“哟，都会心疼你二姐伤眼了。”方如沁瞧他一眼，似夸非夸，只眼底满是笑意。
　　“那是！”方兰生腆着脸靠过来撒娇。
　　“我可记得，你小时候是又哭又闹只肯穿我做的衣裳的，现在倒是会疼起二姐来了。”
　　“那不是小时候么……”方兰生脸红了红，顿一顿又道，“再说了，二姐夫不是为这事专门教训过我么，还把我骗到树上一下午不抱我下来……”
　　“是啊，后来二姐可是一个月没理他。”趁着方兰生靠过来撒娇，方如沁又拿食指戳戳他脑袋，“说你聪明吧，有时候又笨起来了，你姐夫那样错漏百出的谎话也只有你信了……现在瞧着个是长了些，心里还是不会想想，你当二姐为什么要亲自动手？你说说裁缝娘子打的毛衣哪有二姐用心，你就要出国了，以后还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方兰生心想我可不是去外国，正要辩嘴，想到方如沁如今心情不好，也就不给她找不痛快了，抬眼一瞧方如沁竟有些红了眼眶，一时心惊：“二姐，你怎么了？以后怎么会没有这样的机会，机会多的是……”
　　“没事。”方如沁将毛衣搁到一旁，伸手摸了摸方兰生毛绒绒的脑袋顶。
　　方兰生看着方如沁难得柔和的眉眼，心里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难过，又像是开心，这些情绪在心脏那个地方揉了揉，就给揉到了一块，分不清到底是难过还是开心了。“二姐，等我以后做了大将军，就专门派一队士兵来守家，保护你和姐夫，以后就没人敢欺负你们了，你说这样好不好？”
　　“傻孩子，还做着你的大将军梦呢。二姐不想你做什么大将军，你只要好好念书，肚里有点墨水，有点学识，以后不管你是留在国外还是回国，在哪都能靠你那点墨水养得活自己，这就够了。”
　　方兰生撅起嘴，但是到底没有一下子就驳了方如沁的话。
　　方如沁又拾起那两根织棒，双手带着细棒和毛线灵活地动着，左绕右套，如何都看不出是新学的技艺。方兰生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心想他二姐手真巧，会做衣裳，又会打毛衣。就是平时脾气暴了点，今天还算温和。他以后娶妻，也要娶个这样手巧的妻子，温婉贤淑，心灵手巧，定是人生一大幸事。
　　方兰生和方如沁一直等到晚上，临到晚上九点多，管家才回来，说是情报局的人都走光了，也没见姑爷给放出来。方兰生和方如沁面面相觑。
　　“会不会是他们打算明天或后天放你姐夫出来？”方如沁皱着眉问。
　　“不可能。”方兰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明明偷听到了那场审问，按照正常的发展不是该放他姐夫回来吗？但是为什么没放回来，难道是后来又生了什么变故自己不知道？可是没道理啊，自己一伙人是在情报局快下班的时候走的，怕耽搁了送晴雪回去的时辰，让她哥起了疑心。后来还能出什么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