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苏兰]憧憬（民国架空）》芜枋

19、他的方式（下）

　　第十九章
　　官商方面的事，有孙伯伯和二姐压阵，又有三姐夫从外地赶回，他一个学生是帮不上什么忙的。然而学生并不是一个可以被轻易忽略的群体。
　　方兰生看过今天的报纸，二姐夫的事是头条，可见社会上的关注也是不小的。只是恐怕会为他二姐夫出出头，施加点舆论压力的社会人士不多……所以他得自己想办法把这件事闹得更大，多获得一些支持，至少要让尹千觞知道，要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他二姐夫，是不可能的。
　　方兰生站在一扇有些破旧的木门前，门上没落锁，显然是门内有人。门框边有个木刻的小牌子，牌子比较新，看得出没经过木门那样经年累月的风吹日晒，挂上去的时间不如木门久。
　　牌子上写的是鬼魂搜研社。
　　这就是方兰生和周复搞的那份小报的秘密基地。任谁也想不到，那个校园里最为激进的小团体之一会藏在这么个看起来神神叨叨的社团里。其实按周复的说法，那是那些人都没能理解这个社团的真意罢了，他们确实致力于搜寻和研究鬼怪，只不过，找的不是那些传统意义上的鬼怪，而是致力于分析研究人心里的鬼怪心思，以及因这种心思滋生的藏垢作恶心罢了。
　　方兰生推开门。
　　里面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个热情地招呼，“兰生来了啊，快来坐，你猜我昨天去警察局外蹲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刘韵有些激动加愤慨，因为他二姐夫的事必然会成为下一期报刊的首要讨论大事，是个好新闻。方兰生愤慨是有的，激动却无论如何也激动不起来，要是可以选，他倒宁愿多写写被炸弹炸的自己娱乐一下同窗们。
　　然而这事确然是没法选择的，他只能写写他二姐夫，也只能骂骂和他二姐夫站在敌对面的那一方。至于百里少侠……他必然是要为他的欺世盗名行径负责的，不往死里抹黑，方兰生都觉得对不起百里少侠那份薪金！
　　“打听到什么了？”
　　方兰生取下自己的斜挎包，丢到一旁的椅上，又拉了把椅子顺势坐到刘韵身边。
　　刘韵招了招另两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昨天真是吓死我，你们知道吗，问守门的，守门的说有路过的警官听到里面传出杀猪一样的嚎声，我不信，结果一开窃听器就听到了杀猪一样的嚎声，你不知道啊，那个瞬间，我心都凉了……”
　　“胡说！”方兰生拧起眉毛，“我从来没听过我二姐夫发出过什么杀猪一样的嚎声！”应该是不会受那么严重的刑罚吧……方兰生没什么底气地想。
　　“没有啊，我哥没对兰生二姐夫怎么样。”
　　方兰生眼睛一亮，“对啊，晴雪你应该知道的最多，昨天跟你哥吹过枕头风了吗？他怎么说？”
　　风晴雪真心实意回以笑容，“吹过了，我哥没说太多具体怎么回事，但是也说过不会太难为你二姐夫的，所以我想……杀猪一样的嚎声应该，应该不是你二姐夫发出来的……”
　　夏逸草淡定地摊开自己面前的账本子，提醒道：“吹枕头风是用来形容夫妻的，不是形容兄妹的。”
　　方兰生：“……”
　　风晴雪：“……”
　　“意会，意会嘛嘿嘿嘿……”方兰生尴尬地干笑两声。
　　刘韵见自己不过卖个关子话题就扯去了那么远，终于有些耐不住，轻咳一声，收敛了神色说，“当然不是你二姐夫，那是你二姐夫的手下。只不过晴雪那个窃听器只能装到审讯室外的走廊里，我听的内容也是断断续续的，可能不太准确。大概就是说兰生你二姐夫借着海外金器买卖在大连和广州靠岸，暗地里给‘那些地方’送金条买军火的事，但是你二姐夫一直否认，没有承认过。上没上刑我也没听清，好像说今天要把什么锁开了，拿证据之类的，待会开完会，我还得再去一趟。哎你呢，你知道些什么？”
　　方兰生揉揉眉心，他总不能把他二姐夫坐实了罪证的事一股脑兜出来，只说，“我知道的没比你多多少，也就是说昨天还没开锁？那个盒子我是看着他们搜走的，应该很宝贝啊，怎么要拖到今天？”
　　刘韵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那里面有信号干扰系统，到这段的时候我正好没大听清楚。”
　　“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障碍，没法一下子打开吧。”夏逸草又补了一句，“是什么盒子？”
　　“九窍玲珑盒，我二姐夫藏得很好，我也是昨天才知道二姐夫以前给我看的那个盒子是假的……谁知道就让那个百里屠苏一眼给认出来了。”
　　桌上沉默了一会，风晴雪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什么。方兰生抬眼看到账本子就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又转头问刘韵，“对了，开销呢？”
　　刘韵脸上顿时有些得意，“我是谁？当然是为我们社又省下了一大笔开销！临出门前把上回那包还没用完的四福带上了，递了四根烟，还忍痛把那张印有襄铃的牌子孝敬上去了，才打听到一些有用消息。然后找了根树杈蹲着偷听，临了晚上也没看到他们把你二姐夫转移到其他的什么地方，应该就把他关局子里了。就是树杈上蚊子多了些，你看，你看，你看，整整被那些毒蚊子咬了六个大包！你得帮我报销一瓶驱蚊露。”
　　“你辛苦了！”方兰生一笑，他知道刘韵要求报销驱蚊露不过是开个玩笑，也就是说相当于零开销，又可以填补印小报的亏空了。想了想，转头对拿着账本子的夏逸草说：“7月3日夜晚组织社团搜寻幽灵，买电池四对，潜入大上海电影院蹲守，凌晨夏逸草被巡逻逮到，罚双倍电影票，合九十八个铜板。晴雪再写份声情并茂的社团体验报告，回头好拿去找死抠部的同学报销。”
　　夏逸草提着毛笔没有落下，说：“上一期报做完后，我们‘账上’亏空了三百七十个铜板，钱是用你的急救款垫的。下一期马上又要开始了，不能再用你那笔钱垫了，我们得多报些才行。这样，再加一份蚊香，一瓶驱蚊露，四对电池，就说我们从上半夜一直蹲到下半夜，担心电池耗得太快。一共是一百三十一个铜板。”
　　方兰生由衷赞叹：“你将来一定是个成功的偷税商人。”
　　夏逸草毫不羞愧：“承蒙夸奖。”
　　见方兰生没反对，拿账本子的夏逸草记完驱蚊露和电池，对夏逸草被巡逻逮到这事挑了挑眉，落笔写下了一个名字：方兰生。写完又不动声色地把账本子往旁边的风晴雪那推了推，示意她声情并茂地写一番方兰生被巡逻逮住苦苦哀求的体验过程。
　　方兰生：“怎么亏了那么多？”
　　“上期不是周复的告别期吗，买的人就特别多，你知道的，卖出的越多，我们亏得就越多。”
　　方兰生了然地点点头，正规报纸的卖价一般是八九个铜板一份，他们这些只对校内学生发行的报纸肯定要卖便宜些，所以只卖五个铜板一份，而印刷成本是七个铜板，这样一来，他们每多印一份，亏损就要多一点，是板上钉钉的。“发行量越来越大，我们也亏得越来越多，报销的那个数却不能往多了报，我们总共才四个人，会被怀疑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夏逸草点点头：“接点小广告？”
　　方兰生：“怎么接？由谁接？这样做我们社会有暴露的危险。”
　　夏逸草“由我负责洽谈联络好了，我不是主笔，暴露了也没什么危险。下一期开始就在角落里放个征广告的启示。”
　　“好。你小心点。”
　　夏逸草点点头，看了眼转向目不转睛看着自己账本子的风晴雪。
　　风晴雪刚入社那会倒是对糗事全让方兰生担了这事提出过疑问，那会儿负责编造账本子的也是方兰生，夏逸草就说了一句：你看看我，再看看刘韵，我们俩像是会犯那种跌倒、暴露、被发现这种二缺事的主吗？我们俩一看就是精明人啊，就兰生看起来呆，懂？
　　风晴雪那颗思维异于常人的脑袋歪了歪，眼睛一亮，点点头表示懂了。
　　顺带一提，周复明面上不参与幽灵社，他是学生会活动经费部部长，管钱的。当然，他们都喜欢管那个部门叫死抠部。
　　方兰生又说：“就算这批拨下来，我们账上还得有一个银元左右的亏空，干脆这样，我给林师兄写个条子，让他先帮我们批笔钱下来救急？”
　　夏逸草摇头：“难，我听说林师兄前几天才为校庆日的活动找过那个新部长，总共就批给他五个银元。后来还是刘师兄专门找了校长，才又多批下来三十个银元。所以我才想，我们这笔一百多报上去，最多也就能批下来五十个铜板，靠她不如靠自己。”
　　方兰生抽抽嘴角，校庆都只给五个银元……也太抠门了！
　　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那个新部长，肯定是要挑挑他们这种“不务正业”的小社的刺的。
　　所以方兰生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干脆我们就报四个都被逮住罚双倍好了，这样她就算压下一半款我们也能拿到一百多。”
　　方兰生自认思虑周全，不禁摸了摸下巴，自我暗赞了一把。
　　夏逸草推了推眼镜，看着方兰生说：“我觉得，她只会跟我说，‘电影票都要报销？谁让你们去那种地方捉鬼了？你们到底是去玩呢还是去玩呢还是打着社团活动的旗子去玩呢？我一定要报告李老师，他怎么会通过你们这种社团的申请！’……你觉得呢？而且，如果四个人一起被抓会显得我们社的人都是傻帽，没一点正经本事。四个人目标太大，如果她去电影院现场调查，我们容易露馅。所以这种黑锅，还是一个人背最好，让她笑一笑就行了。”
　　夏逸草一身凛然气息。
　　方兰生一脸感动。
　　看，这就是甘愿为了革命事业牺牲自我的大无畏精神的初级形态啊！

　　夏逸草果然是个好同志。

　　夏逸草又推了一下眼镜，搁下笔，彻底把账本子推给了风晴雪。嘴角微微一扬，温柔又谦和：“慢慢写。”
　　风晴雪扫了一眼，方兰生那三个蝇头小字实在是触目惊心的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