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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六回 堂主率领八部入疆 公子识破护法真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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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群龙无首的徒从们就缴械投降。但落尘没有放过他们,按计划把他们全部活埋了。面对死亡果断投靠敌方的人,他不需要。
叶秋远作为老堂主的唯一血脉,顺利地成为了冷香堂主,他终于能把父亲的尸首从郊外接回,体面地下葬。腐烂已久的肉身,不知受过多少食腐动物的侵犯,早已支离破碎。面前的父亲,和记忆中严厉的父亲重叠起来,令叶秋远潸然泪下。
从小他就逼着他读书、习武、写字、作画,没有一点空闲时间。他曾经怨恨父亲对他太残忍。而如今只剩愧疚。如果他更强一点,也许父亲就不会死,也不会凄惨地被人抛尸野外。
叶秋远心情沉重地看着父亲的棺椁送入地下,知道自己将面临更艰难的抉择。
如此险恶的权势斗争当然不能直接对外宣扬,唯一的办法是把罪责全部推倒一个替罪羊身上去——琉璃。然而叶秋远却有些动摇。
“落尘,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站在父亲墓前,心情复杂地问身边的黑衣剑士。
冷峻的面容上没有表情:“堂主,她是最佳的牺牲品。”
眼前掠过那双蓝眸,叶秋远叹息道:“可是她那么信任我……”
落尘打断他:“堂主,你是成大事之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武器。怪只能怪她没有防人之心,败给了你。这个世界上只有强者能生存,能成为你的武器,是她的荣幸。”
叶秋远长叹一声,闭上双眼:“我知道了。”
琉璃被安置在西厢的客房,整天急得吃不下睡不着。那个心智只有五岁的傻小子继任了堂主,不被人欺负才怪。她想去找他,但是成天有人在她门外守着,不让她去“打扰堂主”。她又不好直接和他们起冲突。
这是琉璃这些天来第一次看见叶秋远,她却愣住了。换下肮脏的粗麻布衣,一身纯白的丧服,漆黑如夜的长发被白玉冠冕束起,唇边优雅的微笑和记忆中天真的憨笑大相径庭。整个人气宇轩昂,宛若天人。
“你……”琉璃何等聪明,心中早已通透:原来他一直在装傻!她缓缓吐出一口气,自嘲地苦笑:他为这一天,已经谋划很久了吧。连她都被利用,成为他铲除异党的棋子。
“对不起,一直骗了你。”叶秋远神色纠结,“我也是为了自保。”
琉璃久久没有说话,两个人尴尬地对视着。最后她轻叹一声,垂下眼帘:“我明白,我不怪你。”
叶秋远心中矛盾而挣扎。她如此轻易地原谅了他。心痛难遏,他紧紧握住双拳,用尽全身力气说:“明日有大潮。到西边的山崖上来,我把一切说给你听。”
正要离开,琉璃突然叫住他:“叶秋远!”那一声几乎瓦解了他全部的决心。琉璃定定地看着他僵硬的背影:“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你也不会杀我的,对吧。”
她猜到了,却终究选择相信他。
“……嗯。”
这段往事最终成就了一段传奇。苗疆狂人萨耶和他的女弟子来中原挑衅,杀死了冷香堂堂主,大教领忠心耿耿,最终与萨耶同归于尽。老堂主唯一的血脉也为父报仇,杀死了萨耶的女弟子,继承了堂主之位。六年来励精图治,如今更带着中原武林的顶尖高手讨伐苗疆邪教——别人眼中的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吧。叶秋远在心中冷笑。其他知情的人都被他杀了,即使他们磕着头发誓一辈子保密。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
进入苗疆,天气渐渐转凉。八部的人早早过来接应,他们日夜兼程,探入邪教的心脏——婆罗圣山。
“起义军已打到圣山脚下,不过损失惨重,八部死伤了一半,怕是快撑不住了。”颠簸的马背上,白衣男子气息不乱,冷静地向上禀告。
叶秋远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这一路上,他已看到无数死尸。老孺妇人聚在死去的亲人身边痛苦,咒骂着上天的残忍——原本富饶的苗疆,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
傍晚时分,他们到达了山脚下的营地。刚刚打完一仗,所见之处一片萧条。满地都是重伤的兵士,让见惯伤亡的中原高手们也不禁动容。
叶秋远此行带上了近百个中原高手,落尘和十八黑骑留守冷香堂。然而他有些后悔——因为所有死伤的士兵,都是被一种无形的力活生生撕开的。
“堂主,我们活捉了邪教的护法。”八部禀报道。叶秋远疾步跨入营帐,看见一个身披绸缎的美貌女子颓然地跪在刀剑丛中,怀中的古琴七弦断尽,一道刀痕几乎将它劈成两截。
“久仰琴护法大名。”叶秋远微微一笑,弯腰用食指挑起女子的下巴,“邪教败势如山倒,再苦撑下去也毫无意义。琴护法,作为一个聪明人,为什么不让痛苦来的更迅疾一点呢?”
“呵,你要我投降?”琴不屑地别开脸去,“说什么败势如山倒,我看是你们快撑不住了吧。我告诉你,教主已经急召剑回来了,只怕你们连他都打不过!”语气激烈,气息翻滚,琴“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柳修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古琴上繁复的花纹。叶秋远直起身来:“柳公子,你怎么看?”
柳修淡淡扫她一眼:“问也问不出什么了,还是赏她一个痛快吧。”袖中的食指一扣,帐中众人还未看清他的出手,琴便无声地瘫软在地。
众人目瞪口呆。这个蓝衫公子是什么来头,居然自说自话地杀了他们好不容易抓来的俘虏!叶秋远似乎习以为常:“把她好生安葬了吧。舟车劳顿这么多天,今日大家就早些休息,有事我们明日再议。”说着和柳修离开了营帐。
走到无人之处,柳修轻声问道:“长夜漫漫,你一定有事可做吧。”
叶秋远微微一笑:“真是瞒不住你。今晚我打算上山看看。”
柳修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有一阵,你打算干什么?”
“聊天啊。”回答得如此理直气壮,柳修不禁回眸看他,却在听到他的下文后全身一僵:“不如,我们就聊聊,你和琉璃。”
父亲每年冬封时节,都会到山外去看望亲戚,回来时总带着些稀奇玩意。但这一年,他却带回来一个少女。
他在旁好奇地看着。“从海里捞上来的,没人敢认,我摸摸还有气儿,就带回来了。家里有不少治伤的草药,快拿来捣碎。”父亲一边把她抱到榻上一边说。
少女肩上一道长长的伤口已经化脓,与她天仙般的美貌形成对比。“真是造孽,这么可爱一孩子,怎么被糟蹋成这样了。”母亲心疼地说。
在他们的细心照料下,少女好得出奇快,很快就能下地走动。
“可惜了,长得赛天仙,就是不会说话。”母亲闲暇时常感叹道。
春天很快到了,猎户家又忙碌起来。少女时常帮着料理家事,只是肩上的伤口时好时坏。每当这时,她总像想起什么似的,捂着肩膀发呆,冰蓝的眸子翻滚着一片伤心。
后来他才知道,那伤口是因为在海水中泡的太久,附近的神经血管几乎全部坏死,导致她超常的自愈力也不起作用。
发生哪些事后,她带他离开了深山。她说,他身体阴虚,不能剧烈运动,只能教他些一招制敌的武功。血脉中继承了琉璃力量的他,很快学会了点穴和撒针。
六年内他们在苗疆四处游荡。他改名柳修,仗着一身本领,到处打劫官绅恶霸。琉璃总替他收拾残局,消去那些人的记忆。他认定了她不会抛下他,就这样过一辈子,挺好。
然而他知道她心中还有一个男人,那个远在中原,无情背弃她的男人。因为亲眼看见她为他煎熬,所以更下定决心,要让一切结束掉。
他记得那一瞬她的震惊和犹豫。“璃儿,我们去中原吧。杀了他,你就不用再痛苦了。”
他们来到了潮城,几乎把握了杀他的机会,但她终究还是放不下。
她如此容易心软,他早就知道,所以愿意成全她。
夜风吹动齐腰的野草。叶柳两人施展轻功,很快掠到山脚的平地。隐在丛林中的教王宫已清晰可见。奇怪的是,这一路上他们看到任何哨兵和巡逻的教徒,整个圣山一片死寂。
“他们就不怕我带人突袭?”叶秋远笑着叹道:“那教主究竟是太自信还是太蠢了?”
柳修皱眉道:“这太不寻常了,似乎是故意引我们上山。”
话音未落,只听得茅草窸窣一动,一个人自黑暗中走出。柳修双针连发,银光一闪,“叮当”两声,银针被隔开了。昏暗的月光下,细小的银针本不易被发觉,更何况迅速隔开!二人不禁悚然。来人提剑而行,月光照亮了他的脸。叶秋远惊讶道:“落尘?”
黑衣剑士面无表情,恭敬地朝他一礼:“堂主,您吩咐的事已办成。琉璃姑娘已经被弄碧解决了,您不用担心。”
叶秋远一愣,那厢柳修已双目圆瞪,朝他怒斥道:“叶秋远!原来你把我带到苗疆就是为了对琉璃下手!你太无耻了!”
叶秋远急道:“我怎么可能杀她……”然而怒极的柳修不管不顾,双手一扬,叶秋远拔出金刀往胸前一横,挡住最快的两根银针,随后左手一托剑柄,接连三刀格开其余的银针:“柳修你冷静一点!落尘现在在冷香堂,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还当着你的面说这些话?一定是有人用幻术挑拨离间!”
“胡说!若是幻术,怎么可能用剑挡开我的银针?分明是你怕琉璃揭发你,派人杀她灭口!”柳修已然失去理智,叶秋远躲闪不及,被他疾点少海、少府两穴,动不能动,说不能说,着急地瞪着他。柳修抢过他手中金刀,高高举起:“我还相信你会照顾好她!我以为来这里送死能保护她!你这个恶魔,我要杀了你为琉璃报仇!”
金刀落下,黑衣剑士的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然而刀却横在了他的颈前,落尘面色不变:“柳公子,我只是奉堂主之命,你杀了我也没用。”
柳修却敛去了暴怒的神色,轻声在他耳边笑道:“你藏的真深啊,剑护法。”
落尘身体一僵:“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来告诉你。”“不能动弹”的叶秋远突然扬起嘴角,神态自若地向他走来,“你是邪教埋的最深的一步棋,甚至连我父亲都没有发觉。原本你可以在剑云篡位时一举摧毁冷香堂,但你没有,因为你的目标更大,你想毁掉整个中原武林!
“所以你辅佐我,让我对你建立完全的信任。然后让我带领中原武林的全部力量来到苗疆,好让你们一网打尽。你怕琉璃会破坏你的计划,再三劝我杀了她,没想到她仍成了计划中最大的变数。”
柳修继续道:“我猜到你一定会用琉璃挑拨我们的关系,所以将计就计,在你面前演了一出戏,让你放松警惕。”
叶秋远眼中划过一丝狠意:“落尘,你是一个很好的下属,可惜,跟错了人。”
一直沉默的剑士突然抚剑而起,用剑柄一把捅开柳修,向手无寸铁的叶秋远刺去!叶秋远偏身躲过,接过柳修抛来的金刀,将落尘的下一剑格在胸前。银针划破空气,落尘退后一步,用银剑弹开暗器,反手向叶秋远下盘斩去。叶秋远足尖一点,落在剑尖上,当头劈下!
落尘迅速抽出银剑,想挡住那一刀,然而金刀中途改了方向,叶秋远左手一托剑柄,便横向抵在了落尘颈间。落尘不顾危险,见他胸口空门大开,一剑刺去。一根银针迅速钉上他的手腕,他忍痛将剑向前一送,后背中枢、命门立刻被点住。柳修紧紧抓住了银剑——剑尖停在叶秋远心口前,只差一分就要刺穿。
落尘浑身麻痹,终于苦笑道:“我还以为掩饰的很好。柳公子,我到底哪里露出了破绽?”
柳修丢开银剑:“叶秋远告诉我,当初是你告诫他杀了琉璃,也是你要他讨伐邪教。他的一举一动似乎都受你控制,我就开始怀疑你。
“初次见面时,我就觉得你剑上的花纹很眼熟。知道刚才在营帐里,我在琴护法的古琴上看到了相似的花纹,我才记起,弓护法的铁弓,铃护法的金铃上,都有一模一样的!
“所以我确定,冷香堂内最受信任的教领,就是邪教最神秘的护法——剑!”
“原来如此。”落尘自嘲地笑了,“没想到,我输在了自己的武器上。”
“人算不如天算。”叶秋远轻叹一声,“落尘,你最大的失误,就是背叛了我。”
落尘突然狂笑出声,漆黑的眸子里满是嘲讽:“你们以为你们赢了?错了!你们都很聪明,但只猜错了一件事,这是你们共同的致命弱点!”
叶秋远和柳修同时白了脸色。落尘止住笑声,恶狠狠地说:“刚刚我只说了一句真话——琉璃,她是真的被放血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