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馆鬼谈》念念有鱼

12、阴谋

　　12.阴谋
　　“老板，我点的是香草拿铁，你怎么给我原味的呀？”
　　“诶？啊，对不起，我马上帮你换。”
　　“苍穹啊，我的伯爵红茶还没好么？泡个茶不用花你多少时间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马上去泡。”
　　“店长……”
　　“是……”
　　………………
　　唉……忙了一下午，终于能休息会儿了，好累。
　　昨天一整晚都没睡着过，现在整个人都还迷迷糊糊的，差错不断。幸好今天来的都是老顾客，不然就糗大了。
　　我疲惫的趴在茶几上，一点力气都提不上来。
　　身体很乏，但脑子却十分清醒，转来转去，想的全是绯墨。
　　今天还没见到过他，他现在在做什么呢？还生我的气么？
　　要不待会上楼去看看吧，午饭也没见他下来吃。可见了面要说些什么好呢？昨天以那种方式收场，见了面会很尴尬吧。
　　但是躲着不见更不好吧……
　　“啊啊啊——”我胡乱抓着头发，脑袋都快想破了，“到底要怎么办啊？”
　　我和绯墨之间，我想了一晚上，都没有头绪。
　　要放弃，太难。
　　要坚持，又太苦。
　　况且，我还不确定他是否愿意坚持。
　　昨晚把我赶了出来，或许，已经下好决心了。
　　想到这，我觉得一排黑线拉了下来，心情那叫一个沉重啊。
　　难道我的恋情，就要这样无疾而终了么？
　　唔……好悲催。
　　正在我自怜自艾，想着命运悲情的走向时，门铃想了。
　　这个时候会是谁啊？
　　我看了看钟，7点14分。
　　铁门后，是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长得不只干净，还很好看，活像观音座前的童子，让人看了喜欢。
　　“哥哥，我的东西掉在你的院子里了，能帮我找找么？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
　　男孩的声音也很好听，甜而不腻，亮而轻柔。
　　我不禁也放低了声音：“是什么样的东西啊？哥哥帮你一起找。”
　　“是一颗红色的珠子。”
　　“红色的珠子？”
　　“啊，不对不对，应该是白色的，会发红光的珠子。”
　　“哈？”
　　有这样的东西么？
　　男孩认真比划着珠子的大小，我却忍不住怀疑。
　　那颗珠子大概拇指大小，是在附近玩的时候被人抛了进来。我看着许久未修整过的院子，杂草有这孩子一半高，拇指大小的东西，找起来看来是不容易了。
　　我示意男孩分头找，这样可能会快些吧。
　　“我叫苍穹，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啊？”
　　找东西是件枯燥又无聊的活儿，还是聊聊天比较好过些。
　　“商忆秋，哥哥你可以叫我小秋。”
　　“小秋啊，很可爱的名字。”
　　和这孩子很配呢。
　　小秋听罢咯咯的笑了起来，：“哥哥的名字也很好听啊，苍色穹天。”
　　苍色穹天……
　　那是绯墨，对我名字的解释。
　　我看着不远处，认真寻找着的小秋，突然觉得，这孩子，也许比他的实际年龄要成熟的多。
　　我和小秋在草丛里翻找了很久，也没见那珠子的踪影，天色也越来越黑，很快，就看不清东西了。
　　“不行，这样根本找不到啊。”
　　我一屁股坐在门前的台阶上，衣服上，手上，脸上全是泥。
　　一旁的小秋也没比我好到哪去，本来白净的小脸上，也多了几道泥痕。
　　“可是，那珠子很重要的，不能丢”
　　小秋看着黑漆漆的院子，眼神里全是不服输的倔强。
　　这个孩子，让我想起年少时的我。那时的我也总是如此，即使没有人相信，仍是坚持自己所说的，所看到的。我的眼神，也曾透着这样的光芒么？
　　“你明天再来吧。明天，我把草修剪一下，趁正午光线最好的时候，再一起找吧，一定找到为止。”
　　“真的么？”小秋的眼神一下子亮了起来。
　　“啊，真的。”
　　“谢谢你，苍穹哥哥！”
　　小秋高兴的扑上来抱我，我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坚持，也是件不容易的事。
　　“这么晚，一个人回家没问题么？”我把小秋送到大门口，不免有点担心。
　　“恩，没有问题，到了路口会有人来接我的。”
　　“那好，路上要小心哦。重要的东西，明天我们一起找到吧！”
　　我半蹲下身，伸出誓约的手指。
　　曾经，我在这里和那个人定下约定，却最终没有完成。
　　如今，我不但要替小秋找回重要的东西，也要履行那个时过境迁的誓言。
　　“恩，一言为定哦。”
　　黑色的铁门缓缓关上，我没有注意到，那隐藏在门后的叵测笑意。
　　“决定亲自出马了？”
　　“恩，拖得太久，不高兴再玩下去了。”
　　“那要我做什么？”
　　“让魍魉们准备好，应该马上就会派上用场了。”
　　“好。”

　　送走小秋，收拾完用来开书吧的屋子，我拖着蹒跚的脚步上了楼。
　　今天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帮小秋找东西呢。
　　我打着大大的哈欠，刚想回自己的房间，却瞄到绯墨的房间，门开了一条缝，柔和的灯火从里面泄了出来。
　　这么晚了，还没睡么？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步子，朝他的房间走去。
　　“小墨，你和苍穹打算怎么办？”
　　是绯漓的声音，他也在？
　　我敲门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我想知道，绯墨会怎么回答。我背靠在门上，静静的听着他们的谈话。
　　“什么怎么办？”绯墨的声音，清淡如旧。
　　“小墨你就承认了吧，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你喜欢苍穹，苍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本来，他不说，还可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拖着，可如今……他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决定不闻不问，不理不睬么？”
　　绯墨没有立即回答，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
　　“我是鬼，他是人。俗话说，人鬼殊途……你要我怎么办？况且，你不是替我，跟他说得很清楚了么？”
　　“原来你都听到了啊。”
　　“在这月下馆里发生的一切，只要我想知道，没有能瞒得住我的。”
　　“……你不该喜欢他。”
　　“我知道。”
　　“……可你做不到。”
　　“…………”
　　没错，知道却做不到。
　　你和我，都一样。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悄悄的离开了。
　　知道绯墨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就已经够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餐就去敲绯墨和绯漓的房门。绯墨见到我有点惊讶，绯漓则是意料之中的凶神恶煞。
　　因为没睡饱，绯漓说什么都不肯下楼吃饭。我只得和绯墨两人，各坐在餐桌一边，只埋头吃饭，相对无言。
　　少了绯漓，这月下馆还真是清静啊。
　　我听着古旧的时钟，滴答滴答的响声，忍不住感慨到。
　　“绯墨。”
　　绯墨捧着碗的手明显抖了一下。
　　是没想到我会叫他么？
　　“什么？”
　　“不，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这话才说完，我自己都觉得无聊，但没想到绯墨却笑了。他笑得很浅，只是提了提嘴角，可我却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我的嘴角也跟着扬了起来。
　　有时，就这么静静的一起吃饭，也挺好的不是，就像一家人一样。
　　我想，我其实该满足了。
　　吃完饭，绯墨就上了楼，说是要准备重新布个结界。
　　也是，要是月下馆的结界没有破，蕙兰第二次来找我的时候，绯墨就能知道了，也就不会发生我差点被杀的事情，这样，也许绯墨就不会生气了吧。但若不是结界除了问题，绯漓就不会来，那么后来发生的一切，也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那我呢？
　　我会不记得绯墨，会和一个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讨厌的女人结婚，或许还会另外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生一个孩子，忙碌一辈子……
　　“命运，还真是奇妙的东西啊。”我一边刷着碗，一边自言自语。
　　“什么是奇妙的东西？”
　　绯漓哑着嗓子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手一滑，刚洗干净的碗碎了一地。
　　绯漓，你是扫把星转世么？
　　我哀怨的瞪着绯漓，却换来他的一声冷哼声，和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笨蛋”，说完就又慢悠悠的飘上了楼。
　　我说，这位爷，您这是干嘛来了啊啊啊啊——
　　我收拾完碗碟的尸体后，从储物室找了把庭院剪刀，到院子修草去了。
　　这是我第一次动月下馆的院子。记得以前有客人说过，这院子荒废了太可惜，要是可以收拾一下，在这庭院里看书会是件很惬意的事情，当时没有多想，后来便也没有多理。现在想来，确实是自己太没眼力劲了，除了杂草的院子，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我把修剪下来的草堆在一边，看了看日头，想着那孩子也该来了，门铃就响了起来。
　　门外，是小秋阳光般的笑脸。
　　“苍穹哥哥，午安。”
　　“恩恩，午安，吃过饭了没？”我一边问，一边把他领进门。
　　“吃过了。吃饱了才有力气找东西嘛。啊，哥哥你把草都剪了啊？”小秋看到恢复正常的草坪，兴奋的跑了过去。
　　“是啊，这样既好看，找起东西来又方便。其实早该修了，就是懒啊。”
　　我深深的伸展了下身体，在草坪边蹲下，准备开始慢慢摸索。
　　“小秋，准备好了么？还是和昨天一样，你一半我一半，看谁先找到。我先找到你可要陪我吃点心，要是你先找到，我就请你吃点心，如何？”
　　“呵呵……看来今天的点心我是吃定了，早知道午饭就不吃那么饱了。”
　　“那就拿出你全部的力气来找吧，待会可得多吃几盘。”
　　“好嘞。”
　　“预备……”
　　“开始。”
　　初秋的阳光已没有夏日的那般毒辣，可正午的太阳依旧火热，不一会儿，我和小秋已是满头大汗了。趴在地上找东西，真的不容易，我开始嫌弃这片院子，怎么这么大。
　　“不行了，好累。小秋，我们休息一下吧？哥哥我年纪大了，老骨头了，撑不下去咯。”我看到小秋的脸色有些泛白，汗湿了的刘海，紧紧的贴着他的额头，撑在地上的手也有些发抖。
　　这孩子在硬撑。
　　我明白他的倔强，所以我先开了口：“你陪我到那边坐一下，休息休息，我们待会再找好不好？反正今天一定帮你找到，也不差这一会儿的时间。”
　　小秋默默的点了点头。
　　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上来了么？
　　我担心的把他扶坐在台阶上，进屋拿了毛巾和水出来。
　　喝完水，小秋这才稍微缓了过来。
　　“为什么这么拼命呢？”我这么想着，也这样问出了口。
　　“因为很重要。”小秋说得很坚定。
　　既然这么重要，又为什么会弄丢呢？啊，我记得他说过是在附近玩的时候，被人丢进来的。
　　“什么人这么不小心……”
　　“他们是故意的。”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小秋抢了白。
　　为什么？
　　“班上的同学，都很讨厌我，老师也不喜欢我……他们都不跟我说话，还经常欺负我……”
　　什么？我没听错吧？看着眼前，文文弱弱的小秋，这么漂亮干净的孩子，或许是容易被欺负，但也不该是因为讨厌啊，而且，他说连老师也……
　　“发生什么事了么？”我关切的问。
　　小秋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我，眼睛里不知何时，多了些水气。
　　“他们都说我是骗子。”
　　一句话，击中了我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曾经听过的斥责的话语，仿佛又回响在耳边。
　　不会那么巧吧？
　　“为什么……”
　　“因为，我看到一些东西……”
　　“是什么？”
　　“鬼，还有，妖怪。”
　　我感觉到心脏忽然一紧。
　　是心疼，是愤怒，是悲伤。
　　我看着这个眼神清澈却坚定的孩子，恍惚间，有种时光倒转的错觉。我好像又看到了少年时的我，孤独又彷徨。
　　我把小秋紧紧的搂在怀里，我告诉他，我的故事。他听完后，在我怀里嚎啕大哭，这是积压了太久的寂寞和恐惧，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我记起第一次得知绯墨也看得和我一样的风景时，我哭得比小秋更夸张，眼泪鼻涕蹭了绯墨一身。还有当时，他温柔的，在耳边的低语。
　　小秋哭得累了，睡着了。我把他轻轻的放在了我的床上，一转身，却撞上了绯墨。
　　“绯……”
　　“他是谁？”
　　绯墨的表情看起来很紧张，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床上的小秋。
　　“啊，我的一个小朋友，叫小秋。”
　　“把他送走。”
　　“什么？”我没听清。
　　“我叫你把他送走！”
　　绯墨第二次，对我吼。
　　“为什么？”
　　“我有我的理由，你不要多问了。”
　　我知道你总有你的理由，所以我才想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从不愿意跟我解释？
　　“不要。”
　　“你说什么？”绯墨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说不要！这孩子是我的朋友，我不会送他走。”
　　“苍穹，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绯墨的声音也越发阴沉，周围的空气，开始不安分的翻腾起来。
　　我知道我不该害怕，可脚却不听使唤的一步步向后退着。
　　“我再说最后一遍，送。他。走。”绯墨的眼睛开始慢慢变红，说完最后一个字，眼下的红痕也已浮现。
　　绯墨真的动怒了。
　　再一次直面这样的绯墨，我仍是止不住的颤抖。
　　这真的是绯墨么？这样的疑问又跃然于脑海。
　　“绯，墨……”
　　我伸出手，想像上次那样抱住他，让他平静下来，可眼前红光一闪，我只觉眼睛火辣辣的痛，便什么都看不见了。
　　“啊啊啊啊——”我捂着双眼跪倒在地。
　　滚烫的液体从我的指缝中流出。
　　是血？
　　还是泪……
　　“苍穹！”
　　是谁抱住了我？
　　那冰冷的双手，颤抖的声音，好熟悉。
　　是绯墨……
　　“怎么了小墨？啊——”匆匆赶来的绯漓惊叫出了声。“苍，穹……你的，眼睛，怎么会……”
　　绯墨抱着我的双手收得更紧了，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别怕，我不会有事的。
　　我想这么安慰他，却说不出口。
　　“到底发生……”
　　“啊——苍穹哥，哥……你，你……”床上的小秋被吵醒了。
　　“我没事。”我忍着痛，朝他笑了笑。
　　其实我也不确定他是否看得见，因为我看不见他在哪。
　　“这孩子是谁？”绯漓走过来扶我，问道。
　　“是……”
　　“滚出去。”
　　我刚想说些什么，绯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低沉、很压抑。
　　“什，么？”小秋明显被吓到了。
　　“我叫你滚出去！”
　　我很难想象，向来温柔的绯墨，是以怎样的表情对一个孩子大吼大叫的。有那么一瞬间，我庆幸自己看不见、
　　“为，为什么？你们也，讨厌我么？”
　　小秋小心翼翼的声音，让我很也心疼也很窝火。
　　绯墨，你究竟想做什么！
　　“你自己知道原因，不要来问我。”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自己做过的事不敢承认么？如果你什么都没做，苍穹的眼睛又是怎么一回事？”
　　“是你做的啊，你的手上，不还有苍穹哥哥的血么？”
　　？！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我听到绯墨的呼吸，变得不稳定。
　　“不……不是我……这不可能……不可能……”
　　“绯墨……”
　　“不要碰我！”
　　我想去拉绯墨的手，被他重重的拍开了。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我不知道绯墨现在是什么状态，但是他的声音，带着哭腔。
　　不要哭……
　　我摸索着站起来，想去到绯墨的身边，却被扑过来的小秋一把抱住，不能动弹。
　　“苍穹哥哥你不要过去，他是鬼，他会吃了你的。”
　　如果此刻我能看见，只需一眼，我就能明白绯墨的心情有多悲伤。可惜，我看不见，所以，我只能感觉到绯墨冲出去时，带出的一阵风，以及绯漓骂骂咧咧的声音。
　　“苍穹，你这只猪，简直是无药可救了！”说完，绯漓也追着绯墨，跑了出去。
　　应该是用跑的吧，因为我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
　　绯漓的脚步，乱了。
　　我的心，更乱。
　　“苍穹哥哥，你没事吧？”
　　“应该没事的。”
　　“真的么？”
　　“真的假的，该要问你，才对吧。”
　　“……”
　　“呵呵……苍穹，你果然很聪明。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呢？”小秋的声音，听起来，老成了几分。
　　“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我只是确信不会是绯墨做的。”
　　“不错不错，看来你们俩真的很要好。那刚才的事，对他的打击，应该不会小吧？”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你的目标是绯墨？！”
　　“呵……还有绯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