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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连载六 ...

  •   颜控客栈(连载6)
      水色花铃文
      6.花间梦

      玄理做了梦。
      瞧天色似乎是子时,天黑黑的。
      那年的小颜琛,一袭红锦华袍,长长的乌发,身上似带着一股不知名的香。
      一只绵软的小手抓住玄理的衣角,一手执着色彩明丽纸状的孔明灯,茶眸中似盛着潋滟月光,表情怎么看都很温柔和善:“呆子,又迷路了啊,来啊,跟上来,我带你回家。”
      这么说着的颜琛,七拐八拐的将玄理带着走遍了京城里的各大小胡同。
      还很有预谋的抬起孔明灯,吹熄。
      坏心的,卷起袖子,纸灯一扔,就要逃跑。
      玄理眼明手快的追上去,一把将抓住面前的红衣小少年,文弱的小书生力气不知为何出奇的大,干净利索的将颜琛扑倒在地。
      玄理并不是想揍人,目的不过只是想吓唬吓唬颜琛。
      不过看起来颜琛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被玄理压在身下的红衣少年凛冽了眼眸,不动声色的绷紧了身体,颜琛自小学戏出身,身姿看似柔软,却是拥有功夫底子的,若是一拳挥过去,难保玄理不会被揍成一个猪头包子脸。可是那雪白的掌心刚握起,又中途变了主意,改而把红艳艳的嘴唇凑到玄理的耳边,华美的声音里透着别致的顽皮:“玄理,你说,我现在就把你的穴道给点了,衣物给扒了,然后等姐姐来找,看见你光溜溜的,怎么样啊?”
      玄理像是不能理解颜琛的意思,先是手足无措的抬手握住了衣襟,“你要我□□颜卿吗?这不是君子所为。”
      “可是君子通常都娶不到老婆。”颜琛好听的声音突然变得粘稠又甜蜜,让玄理大脑好像空白了一下:
      “咦?”
      “君子么,活的太过坦荡,长命百岁,孤独终老啊。”颜琛薄凉优美的嘴唇微翘,毫不在意的说着凶残可怕的话。
      玄理表情挣扎的仔细想了想,严肃的道,“那好,我愿为颜卿破例。”蓝衫少年的表情明明还是那副平常普通,呆滞又面瘫的样子,却有一股无法掩饰的害羞情绪显露,“这样颜卿就能非嫁我不可了。”
      颜琛目的达到,却明显变的很不高兴,茶眸因为恼怒变得湿润,潋滟又凶狠:“你敢□□姐姐,我不仅要你孤独终老,还能让你断子绝孙,你信不信!”
      那个时候,他们的距离很近,玄理甚至能清晰的看见颜琛黑漆漆的睫毛和秀挺的鼻梁。
      颜琛的睫毛真长,难怪脾气那么坏。
      这么想着的玄理对着面前美的这么无辜又招摇的颜琛心底升起一把诡异邪火:想抱抱他,亲亲他,咬咬他,舔舔他。
      这个想法把玄理吓了一跳,颜琛又不是棉花糖,为什么他会想舔颜琛呢?而且玄理并不爱吃棉花糖。

      又是一年韶华过。
      夕阳斜挂,落下一地好看的妃红。
      那个时候,颜琛拜了梨园的名角儿为师,学唱戏。
      也不知是有意的还是刻意的,颜琛哪儿也不去,就爱执迷不悟的站在玄理念书的窗前开嗓子。
      咿咿呀呀的,小时候哪懂的什么叫动听和不动听呢?纵使面前的少年的歌声美的像只百灵鸟,让人撼动不已,在玄理的心中,还是不如读好圣贤书来的重要。
      被打扰了太久,玄理坐不住了,终于忍不住上前,轻咳一声,只见一蓝衫书生打扮的少年郎微微弯腰,轻轻作揖,彬彬有礼:“颜琛,你还真是喜欢唱戏啊。”
      “并不是那么喜欢,”就着调子哼唱着曲,颜琛茶色的眼珠子水汪汪的,却能拐到眼角瞪睨玄理:“只是,如果我不练好这一折,是没有饭吃的。”
      玄理面无表情的低下头,心想,我管你有饭吃没饭吃,我背不完这册书还要挨先生的板子呢。
      当然,君子动口不动手,为了掩饰内心真实想法,蓝衫书生又作了一揖,笑盈盈道:“如此敬业,让人钦佩。”
      “你道,我唱的,如何?”颜琛若有所思的看着玄理,眼眸微亮,水色清润。
      玄理仔细思量片刻后,正了表情,真诚的说:“真的太难听了,很是聒噪,让人无法平心静气的看书。”
      颜琛小的时候吃过很多苦,生活拮据困难,自尊心却出奇的强。
      于是结果是,无论刮风还是下雨,颜琛不再站在玄理的窗前练嗓子了。
      颜琛改站在了玄理的身边唱。

      存心是闹的玄理有书无法念,有怨无处生。
      那个时候,玄理不得不伴着颜琛尚在摸索的唱腔歌声中读过悠悠漫长的读书岁月。
      而颜琛也有心无心的,看过了数载时光的玄理笔挺的读书背影。玄理的姿态娴雅,不是喧嚣,不是浮华,只是出于生于书香世家,根深蒂固的一种习惯。在颜琛枯燥单调的学戏生涯里,也算一道别致的风景。
      颜琛很多年以后想,那个时候,他在孤寂的岁月中,等待着姐姐的回首和温柔,而眼前这个叫玄理的人却轻易得到了姐姐的青睐和垂眸。
      他是一半不甘,一半歆羡的,不知是爱上了谁的爱情。
      又或,颜琛许是谁都没有爱上,只是一个人很寂寞。

      暑去凉来,梧桐叶落,秋始。
      西漠的塞外风景粗犷辽阔,有鹰盘旋在湛蓝色的天空中。
      玄理和颜琛在无边无垠的荒漠上,策马奔腾。
      红色的结实的绳索,将艳色宽袖衣袍的颜琛和一身蓝衫的玄理绑在一起。
      因为是梦境,所以玄理忘记了,他们绑在一起的理由。
      只记得一坛来自颜控客栈的砒霜酒豪饮下肚,醒来已是手腕被绑缚,和颜琛纠缠不开。
      那个时候,玄理已经遇上了颜卿,非常的喜欢颜卿。
      而颜琛无法原谅玄理抢走姐姐颜卿。
      玄理和颜琛的关系很不好。
      可是就是这样关系一点都不好的前提之下,颜琛却在沙漠的巨熊出没的时候,抬手为玄理挡了一掌。
      在彼此最危难的时刻。
      玄理护住了颜琛的脸。
      而颜琛,救了玄理的命。
      红色粘稠的血液顺着颜琛凝脂玉般洁白的掌心流下,缓慢的坠落,在漫天的黄沙泥土晕开绮靡花朵。
      颜琛伤在左手,那只手皮肤雪白,线条优雅美丽,指尖透明圆润,染了血红。
      一袭蓝衫的玄理注视着颜琛,心中因眼前这被毁灭的美意而刺痛,细长的指节握住一块素白的手帕,按在颜琛出血的手肘上,嗓音温润,语带轻哄,“阿琛,我帮你包扎。”
      颜琛推开玄理,声音纤细旖旎,隐约尖锐:“走开,不要你。”
      只见颜琛像一只孤癖又敏感的猫一样,背过身去,快速的处理着伤口。
      玄理垂下眼,静静收回帕子,不再做声。但是玄理也离不开,因为两个少年郎被红绳束缚住了。
      颜琛低头,专心致志的将伤口包扎好,又屏神静气的等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玄理有什么动静。
      当时颜琛年纪还太小,没什么耐心,熬不住等待,不过须臾,又怒气冲天的回过头去。
      玄理眼角眉梢盈满柔和,给那张平凡的脸添了几分秀气,他像是不经意的又像是故意的等在那里。
      有人扭回头,有人垂了首。
      毫无征兆的,两瓣凉而柔软的唇相贴。
      本是用来抚慰血伤的素色手帕坠落。
      沙漠里的天空遥远,黄沙漫天,燥热寂静。
      红衣少年的唇温热,蓝衫少年的唇冰凉。

      玄理清冷的目光落在红衣少年的身上。滑腻细致的皮肤,暧昧性感的锁骨,戏谑的茶眸,又在朱色的红唇,就是这里……能够吟唱出能蛊惑人心的麋音。
      性感的,潮湿的,妖娆的,粘稠的,猫一样的缱绻。
      只属于颜琛能够吟唱出的特殊音色在玄理耳边流连不去,俘获了玄理那一向孤情寡欲的心。

      玄理抿紧的嘴唇微微放松的扬起,十分浅淡的笑了一下。他其实很喜欢颜琛的嗓音,喜欢颜琛倔强的小性子,喜欢颜琛坚持站在自己面前唱歌的模样。很喜欢,很喜欢的。只是这一点,玄理永远不会让颜琛知道。
      带着一丝未明的恨意及怜惜,玄理的指尖穿梭着抚上少年如丝绸一般柔软的墨色发丝。
      像无止尽的缠绵和溺水那样,明明渴求生存氧气,却都不敢大力呼吸。
      只差一点,就要溺毙在这样的深渊之中。
      玄理的掌心握住颜琛细瘦的肩膀,用好像要把他揉碎的力道。又狠下心,重重的将颜琛推开。
      恶意伤害还是刻意疏离?
      他对颜琛,究竟是怀揣着什么样的念头,那一刻,大概只有玄理自己一个人知道。

      颜琛果然是个输不起的家伙。
      对于玄理的拒绝,他很恼,干脆用手捧住玄理的脸,狠狠的吮咬住玄理的嘴唇。
      没有熟练的技巧,没有刻意的温存,唇齿相贴,生涩的摩擦着。
      第一次亲吻一个人的感觉,玄理早就忘记了。
      多年之后回忆起,大概也只能隐约想起那个人的嘴唇,美丽,柔软,还有心口无法克制的疼痛。

      红线那端,系着的绝色少年。他眼角上挑而斜飞,那种美,带着一股子穿透人心的冰冷俯视,伤虐而凌厉。
      巨熊死在颜琛的花剑之下,血溅满场。
      沙漠里怎么能开出血色的曼珠沙华?
      正如现实中的颜琛,不会这样不管不顾的拥吻住玄理一样。可是在玄理的梦境当中,暧昧混沌却是内心最诚实的执念。

      湛蓝的天空,连天的戈壁,艳色无双少年。
      是致命的美,还是美的致命?
      从不知道一个男子也可以美的这么风情万种,妖冶的勾人心魄。
      内心深处某种东西碎裂了,眼眶为此热得发痛,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就此,万劫不复。

      玄理忍不住闭上双眼,他听见颜琛一贯清华的少年音因欲望变的柔雅,轻软入骨,似能蛊惑人心:
      “我的爱人,我等着有一天,你终于来迎娶我,或者,杀掉我。”
      一切愚妄春梦,自现实中清醒。

      二零一三,远离故土,异国他乡,伦敦街头。
      晦褐色的古典建筑,艳红的霞衣,做工细致的头纱,秀丽的柳叶眉,水漾的茶眸。
      那是数年之后,依旧颜色无双的颜琛。
      而玄理,则带着被腐尸咬伤了腿的颜琛策马奔腾,众里寻医。在颠簸的马背上,颜琛那一双纤细冰凉的手,无声的拢上玄理的脖颈子。
      “玄理,为什么姐姐要爱上你呢?”
      风中飘忽不定的质疑低喃着飘进玄理的耳朵里。
      “玄理,我颜琛很难爱上一个什么人的,姐姐对于我而言,是那么的珍贵,你为什么要跟我抢姐姐呢?”
      玄理感觉到,有温热的水痕,从脖颈处滑落。
      颜琛哭了么?
      他回头,却见眸光凛冽,姿色无双的少年微笑着推他下马。
      玄理一惊!
      赶忙勒住缰绳。
      “阿琛你干什么!”有些担忧气急的回过头,却发现颜琛的目标不在这,而是——

      身后,属于女子绯红色嫁衣在空中洋洒。
      清丽出尘的,无声楚楚,原本是玄理的新娘,颜卿。
      彼时的颜琛整个人都被马的后冲击力给摔了出去,红衣少年自虐以及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等着落幕。
      曾经颜琛是真的有想过,如果有人,能够连他丑陋和阴暗的部分一并接受,他愿意试着原谅并且接受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但是……
      仍旧被背叛了。
      心中疯狂的野兽破笼而出。
      继而,将爱当做凶器。
      颜琛在疾驰的骏马上,推开的,不是玄理,而是自己。
      “姐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玄理。”
      颜琛对玄理说,笑的飞扬肆意,“你再也做不成我的姐夫啦,玄理。”
      这么样说完的颜琛,明知未来自己会跌落的满身是伤,也不在意的,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浮现起很多年前,颜琛还赖在姐姐颜卿怀中的画面。
      那个时候,姐姐站在阳台,看上去是在认真仔细思考的样子,其实颜琛就是知道,她只是在发呆而已。
      而且考虑的还是这么无聊的问题:“阿琛,如果有一天姐姐离开你了,你会不会感觉有些寂寞啊?”
      就是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让颜琛内心暗黑的冰墙终于像是破冰般柔软了下来,颜琛笑着走近颜卿,薄凉美好的唇就近着着女子的耳垂,气息温润的吐纳,像极耳鬓厮磨:
      “不会哦。”
      “我会很快的把姐姐忘记的。”
      “所以姐姐你一定不能离开阿琛啊。”
      ……
      当年的约定,被颜卿遗弃,被颜琛铭记。
      所以颜琛今天用伤害自己来寻找答案,对待誓言,是不是认真就输了?有没有可能不要输?他不想输啊。
      颜琛摔落在地上,跌的很疼。
      但是有人,比他更疼。
      空气中浮动着血腥味。
      绯色的嫁衣飘洒着,笼罩住颜琛,颜卿像是极度害怕一样的,奔跑过去,将弟弟抱紧。
      颜琛轻轻的掀开眼帘,眼里氤氲起迷雾一样的水色,像极了触手可碎的哭泣,“姐姐说过的,会永远待阿琛好,你是不是忘了?”
      颜卿低下眉眼,细声道:“姐姐没有忘。”
      颜琛并不满意,雪白的掌心微微收拢,他轻轻合起眼皮,看上去心事重重,又温和多情,“姐姐,阿琛的腿,也许永远就好不了呢。姐姐能不能,做阿琛的拐杖啊,陪着阿琛这个没有用的瘸子,这样过一辈子。”
      玄理握着马的缰绳走过来,也没多作解释,只道:“得尽快背着阿琛去找白子押。”
      说罢,扶起颜琛的腰,再次要带他上马。
      颜琛却扭头,看向姐姐。
      颜卿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对着颜琛缓缓的蹲下身去。看着姐姐颜卿单薄却坚强的背影就在面前,距离近的好像触手可及,颜琛像是没有料到自己真的会得逞的愣了一下,随即巧笑倩兮的将胳膊拦上去,像小时候一样,眷恋又多情的缠绕住姐姐的身体。
      现在颜卿不比当年姐弟俩小时候,成人礼过了之后,身为女子的她人比颜琛的个头还要娇小瘦弱一些,少年这样不管不顾的纠缠着她,姐弟两人皆是纤瘦单薄的身形,交叠在一起只让人看了觉得磕人的痛。
      “姐姐,背着阿琛,是不是有些辛苦和勉强?”颜琛轻声问。
      “……恩。”颜卿也老实的回答。
      “可是怎么办,即使勉强也好,我舍不得和姐姐分开。”
      “那就不要分开。”颜卿说。
      “呐,姐姐,如果有一天你失去我,一定只是因为你不珍惜。”少年的声质本是干净纯粹,却因带了感情,像撒娇一样湿湿粘粘的,柔软娇赖,恍若清晨里染了露水的叶麋,“所以,阿琛把自己交给姐姐,姐姐你要收藏好啊,不要再轻易的放开我的手了。”
      “好。”颜卿应道。
      颜琛将脸倚靠在颜卿的背上,好像能听见姐姐颜卿的心跳一样,心微微有些安了,他低喃的说,“姐姐,是暖的。”胳膊有些固执的搂紧女子的肩膀,“还有啊姐姐,今后你可不能跑的太快。”颜琛的声音细软轻盈,听上去就像是快要坠落梦境了一样,“不然,以我这样的腿,会追不上姐姐的。”
      颜卿竭力克制内心的痛意和哆嗦,至少话语听上去仍旧镇静无波:“别乱说话,姐姐一定会带阿琛去看最好的大夫,治好阿琛的腿。”
      “……”
      四周寂静无声,背上的少年,没有再回应她了。
      颜卿的耳畔处感受到少年越来越高的体温和越来越单薄的吐息,心都揪了起来。
      颜琛的眼睛掀掀合合,久久不能言语。
      终于,嘴唇苍白的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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