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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   和启治他们分开后,走了几分钟的路,冬树到了家。关上门,正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门外传来“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打开门,一个戴着金边眼镜,体态丰腴的中年女人正站在他家门口。
      见是冬树开的门,中年女人不屑的神情显而易见:“是羽泽冬树。怎么?你妈不在家?”
      “她还没回来。福井太太。找她有什么事?”冬树嘴里叫的这位福井太太,是羽泽家多年的邻居,也是他们的房东。
      “那这样。反正跟你说也是一样的。”福井将手往胸前一叉,没好气地哼哼着:“羽泽,你们家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现在为止,不知不觉都欠下了六个月的房租。整整60万。”
      “60万元的房租,没有交。”听到福井的话,冬树不禁皱起了眉,小声嘀咕着。
      瞟了眼他,福井不屑地甩甩头,继续发泄着对这家人的不满:“马上就到新年了。难道你们打算拖到明年?那是不行的,年底之前我是要把帐目全结清的。这是我的规矩。你听到了没有?”
      “福井太太,你放心。我们会交齐的。”冬树不再像之前沉默,而是凝视着福井,很认真说着。
      “口头的承诺,谁都会讲。我要的是实际行动。在新年之前,我要看到60万。羽泽,我告诉你实话,如果不是因为还算是老邻居,我早就不把房子借给你们了。”斜睨了眼冬树,福井满脸的厌烦,冷声哼哼着:“反正一共60万,给我记住了。就这样。”刚说完话,她便甩甩衣袖,扬长而去。

      关上门,冬树回到自己的房间,定定地坐在了书桌旁。欠下了整整60万元的房租,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却对此全然不知。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妈妈根本就不会跟他说这个。这个不谈,就连她一个温柔的微笑,他也从未见过。手压在额头上,冬树整个身子朝椅背靠去,用力地叹了口气。
      既然已经答应会把房租交齐,总要兑现诺言。想到这个,冬树有些无措地挠着头,视线在房间惘然地来回飘浮,突然停在了床头柜上的电话机上。某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冬树,我真地很希望,你能够帮我。至于工资,一天6万元。怎么样?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这是我的手机。定下来后给我打电话。我等着。”
      还有十几天便是新年,时间已相当地紧迫。去做清太的家教,可以赚到钱。10天的工资就是60万,时间上倒也来得及。他该怎么办呢。冬树暗暗思忖了一番,低头时恰瞄到被拉高的衣领,心里顿时泛起一丝久违的暖意。
      他站起来,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他等着回音。
      “喂?霜原启治。”熟悉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到耳边。和之前不同,周围充斥着琐碎的杂音。
      他微微侧了侧身,慢悠悠着:“启治,是我。冬树。”
      “是你啊。冬树。这个号码我没见到过。你是在家打的?”启治没有想到,冬树这么快就打来了电话。那么他的决定呢?刚想问出话,冬树就说话了:“嗯,我在家。启治,我决定了,教清太上课。”
      “决定了?太好了。我心里还在想你会不会答应呢,冬树。”男人一向平和的声音突地雀跃起来,可不巧的是杂声似乎也因为它,愈加响了起来。
      他只得提高着嗓门:“冬树,你明天有空么?不如从明天就开始吧。”
      冬树点了点头,嘴角稍向上扬了扬,不急不慢地说到:“明天啊。放了学有空。”
      “明天我到你学校门口等你,然后再去我家。怎样?”
      听启治这么说,冬树稍顿了顿,开口说话:“好。”
      “那就这么决定了。其实,冬树,你真地应该来陪清太。你们只见过一次,他就那么喜欢你。”男人轻朗的笑声,如跳跃的音符般灵动,又似流淌着的涓涓细流。
      “他是个乖孩子。我也很喜欢他。”
      “乖?清太要是麻烦起来,你肯定会受不了。不过孩子总还是孩子,只要能够快乐地长大,作为长辈,也就觉得很欣慰了。冬树,所以我想。”启治还想要说什么,身边的同事却示意他要去工作了。他摇了摇头,凑近了手机说到:“那个,冬树,我有工作了。过一会再和你联系。先这样。”还没等冬树说上再见,电话那边便匆匆说完,挂断了电话。
      原来他现在在工作。怪不得有不曾听到过的各种嘈杂声。那清太呢?一个人在家?小孩子总会对黑暗有种与生俱来的恐惧,他会害怕么?

      冬树走到床边,顺势躺了下来,阖上了双眼。脑海里重播起之前和启治吃饭的场景。那家名叫“雅佳”的中国料理餐厅,幽静高雅的环境,精致味美的菜肴,对他来说并不算太陌生。在这之前,他去过那里。他清楚地记得,在那里,浩彦哥和他两个人,度过了一个简单却非常快乐的10岁生日。
      多年后,环境,菜色倒是未曾改变。变了的是他,以及在他身边的人。不知为何,他的脑中渐现出一张容颜,越来越明晰。那是在吃晚饭时,启治用斜支着头,静静地望着他,一双闪着熠熠神采却又仿佛宝石般深邃的眼神,让他一时怔然。
      倏然,他雪白的脸颊两边泛起一圈圈红晕,手轻轻摸过,竟发着烫,心脏也无法自制地“扑通扑通”猛烈跳动了起来,无形之中有股巨大的力量,似将他紧紧地牵扯,根本叫他招架不住。为何会这样?
      陷入了一阵前所未有的混乱,冬树费力地来回晃动着脑袋,“腾”地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待心跳总算恢复了正常,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靠在床背上,望着天花板,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该做什么。

      “叮铃叮铃。”短而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已久的静寂。冬树顿了一下,伸出手接起了电话。
      拿起听筒,他听到里面搀杂着与刚才相似的嘈杂声,应该是启治打来的。他刚才提到说,会再打电话来的。冬树边想,边轻声说到:“启治,你好象工作挺忙的。”
      那头没有声音,无言的几秒之后,听筒里传来的是中年男人的声音。
      “是冬树吧。”那根本就不是熟悉的声音,尽是低沉沙哑,还搀着微弱的颤抖。这个声音,难道是他?冬树的心头猛地一怵,之前悄然在心中蕴起的暖意已然消失,他面无表情地吐出几个字:“原来,是你。”
      “是啊,是你爸爸我啊。我们已经4年没见面了。我离开家,你还是国中生,现在都18岁了,要读大学了吧。”男人并不在乎冬树的态度,只是自顾自地颤颤说着话。提到冬树要读大学,他说话语气有些不同以往,似乎夹杂着欣慰以及,好象说不清楚的释然。
      “你要是没什么事要说。我就挂电话了。”冬树的双眉紧紧蹙成了一团,语气似机械般木然僵硬。本来就是,与这个男人,他根本无话可说。
      “等一下,冬树。难道你就不愿意跟爸爸说几句话?这么多年,没见面了。一点都不想爸爸?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你也叫我爸爸,叫了10多年了。我只是。”砂纸般粗糙的声音渐渐破碎,话吐着吐着便哽咽着停了下来。男人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电话那头干脆地打断。
      “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冬树极其厌烦地再次决然着。还要他怎么说,那个男人才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听他说那些废话的兴趣。
      “冬树,我知道。对美穗,对你,我亏欠地太多。我很快就回来。我现在有钱了,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好好补偿你们。你们母子,受了不少苦。这些,我都知道。”声音仍然沙哑晦涩,却似乎掺混着若有似无的愧疚。
      “补偿我们?靠钱么?也难怪,你现在能够给的,不是就只剩下这个了吗?”冬树斜努着嘴,一字一句不紧不慢,却冷若寒冰。“先这样了。我还有事。”彻底剥夺了所有能让男人说话的机会,他利索地挂断了电话。
      重新躺回到床上时,冬树手贴着额头,之前平静的心,此时涌动着一阵阵的波澜。那男人竟然会打来电话。他这是做什么。要对曾经的所作所为弥补些什么?那又怎么样?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以为靠弥补就能治愈伤痛?那根本不可能,即便不似初始痛彻心扉,也绝没有完全康复的可能。冬树侧着头,不经意地望向了床头柜,凝视着那张全家福,轻声絮絮着:是想要弥补过去么?
      从脑袋深处传来隐隐的痛,他翻个身,侧向一边。一连串的事情,再这样执念下去,已没有意义。他舒展着身体,让自己放松下来。不知过了多久,浅浅的睡意总算姗姗来迟。

      第二天放学,城一和小学的好友约好去参加聚会,和冬树顺路。两人便一边走着,一边聊天,向学校大门走去。
      “冬树,你今天一整天,不是手撑着头,就是趴在课桌上,看上去好象很累。不要紧吧。”城一瞥了眼冬树,不无担心地问到。
      望向身边的高个子男生,冬树微微笑了笑,浅摇着头,“可能是睡眠不足。没什么关系。”
      “什么?睡眠不足?你在说我。”“说你?没有啊。”有些茫然地听着城一的话,冬树“咯咯”地笑了起来。
      见状,城一不高兴地努起了嘴,将双臂交错着搁在脑后,开始抱怨了起来:“昨天又是将整个晚上的时间都花在了英语上。总算记了不少单词。可今天一到教室,还是全忘记了。英语啊!”不停地絮叨着,见地上一块小碎石,城一似将全身力量都集中到了脚尖,将它一脚踢飞了出去。
      “城一,怎么了?跟英语有仇?”“岂止是有仇?简直就是深仇大恨!它是我的耻辱。你明白么?”城一并未就此罢休,更加激烈地发泄着自己的厌恶及鄙夷。说完话,他忿恨地咬着牙齿,双手叉在胸前,摆出一副与英语势不两立的架势。
      看着他一副滑稽模样,冬树不禁“扑哧”一笑。的确,对所有科目都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城一,却惟独对英语无能为力。每次的考试成绩无不例外地在及格线附近凄惨地徘徊,这不能不说是相当让人郁闷的事情。
      “城一,去请个家教,帮你单独辅导一下英语,可能会好点吧。”收敛起刚刚会心的笑容,冬树稍转过头,望向城一,平静地说着。
      “家教?拜托,冬树。不要提这种让人觉得莫名其妙的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愿意教别人,也不愿意谁来教我。没那个耐心。”被冬树刺激到了一般,城一再次地愤恨不平起来。他的眼睛,正瞥到少年淡淡微笑地点头。他不动声色地吹了吹飘散在额头前的琐碎短发,接而慢慢说到:“不过如果老师是冬树,那就另当别论了。”
      “哈哈。真的?不过也是。英语的话,要想辅导你,应该没什么问题。不过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会比较忙。不然真得好好帮帮你。我也想采访一下前崎城一同学,所有的科目都拔尖的你,为何就对英语毫无办法呢?”冬树歪歪头,细长的眉毛轻松地上挑着,脸颊边也跟着晕起一鸿柔美的浅痕。
      “啊?什么啊。冬树。”城一无奈地叹着气,接着说:“对了,你说别的事。是在山田那边的打工吧。”
      “不是,是帮清太辅导功课,我跟启治约好了。”
      “什么?辅导功课?你?帮清太?”城一真地被冬树的话弄地莫名了,嘴张地大大的,双眸里尽是无法置信的诧异神色。
      “是真的。”冬树抬起头直视着前方,接着又低了下去,动了动嘴唇:“靠自己的能力赚钱,真地挺不错的。”
      “你说的对。“城一稍点着头,转而侧过脸:“冬树,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可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跟启治,从什么时候变地这么熟悉的?熟悉到他叫你帮清太补课的程度?”
      “这么熟悉?没什么,只是帮清太补课而已。”冬树瞥过头时,恰遇上城一投来的眼神,短暂的相视后,他挪开目光,手指了指已近在眼前的校门说到:“啊。城一,我们已经到了。”边走边聊,到了目的地,常常会浑然不知。

      “嗯。啊?这小子又来催了。喂?知道是你。好了好了,我马上就过来。怎么急成这样?冬树,我先走了。明天见。” “好。明天见!”城一挥挥手,加快着脚步走了起来,很快便消失在迷蒙的远方。

      “冬树。你来了。”倚靠在墙边,一口口抽着烟的启治,见冬树到了,转过头来,微笑着打起招呼。
      “你等了很久了?启治。抱歉,我放学晚。”
      “我也刚到。没关系。冬树,我的车停在那里,走。”
      “好。”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悄然而降的暮色,越来越浓烈,却并未让都市的喧嚣受到什么任何影响,相反,此时却有着同白昼截然不同的韵味。
      冬树侧过头,出神地看着过往的一街一景,随着时间的流过,他的神色渐渐发生着变化,不是一开始的淡然,而是疑惑。
      他豁地将视线聚在正开着车的启治身上,急忙问到:“启治,我们这是要去哪里?这不是去你家的方向。”搁在膝头上的双手,也不自在地紧紧攥在了一起。
      “去我家啊。哦,不,确切地说,是我母亲家。冬树。”
      “是这样。”攥起的手慢慢放松下来,聚集在眼中的疑惑也悄悄散去,冬树边摇着头,边在嘴里咕哝着:“我想呢。启治也怎么不事先告诉我?”
      “怎么了?啊。是因为没先跟你说清楚?抱歉抱歉。”启治抬起左手,稍稍摆了摆。看着冬树一脸认真的模样,他“呵呵”地笑了起来。露出的两排牙齿,似珍珠般白亮。
      看着他的脸,冬树喃喃地说了句:“真是的。”便再也没做声,将视线投向窗外,继续看着街景。

      “对了,冬树。刚才在学校门口等你时,我看到了城一。他很急,出了门口就叫了出租车走了。是去什么地方吧。”
      “城一啊,要去参加聚会。所以很急。”冬树正发着楞,不知道在想什么。被启治这么一叫,总算是回过神来,手斜撑着头,漫不经心到。
      “这样啊。对了,你和城一,认识很久了,是吧。”“嗯。我国二转校,就和他认识了。那时候14岁。”
      “4年了啊。没认识你之前,我就听千鹤提起,说城一有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叫羽泽冬树。那时候我就想过,这个名字很不错,就不知是个怎么样的男孩,是否人如其名呢?”
      “是么?千鹤姐跟你提起过我。”冬树双眼眯缝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嘴角,笑咪咪地说到: “启治,那你说,我和我的名字一样么?”
      “这个,我不知道。”“啊?”启治没有了之前的盎然,却给出了一个干脆地没有余地的回答。见冬树有些茫然的神情,他狡猾地笑,接着说:“我还不了解你。所以现在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你想知道答案,就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冬树。”
      男人看着前方,紧握着方向盘。眼睛里流露出的,一如既往的烁亮又深邃的光芒。嘴里缓缓道出的,仿佛能够疗伤般的声音,温柔地让人难以想象。
      “启治。你。”冬树豁然抬头,想寻找什么。很快就被他找到了,可是接下来,混乱,和昨晚一样的混乱再次猛烈地向他袭过来。不知所以的心慌,让他决然地将视线完全置身窗外。却不知,此时他的一举一动,早就通过启治跟前的视镜落在了他的眼里。

      “冬树,先在这里下车,我去买点东西带回去。”启治说着 ,便将车停在了一家便利商店的门口。“好。我跟你一起去。”
      出了便利店,两个人的手上拎着沉甸甸的袋子,穿过一条条狭长弯曲的小径,回到了启治母亲家。启治打开门,习惯性地说了句“我回来了。”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却没有人回答。清太不是在家么?
      两人面面相觑,启治想起了什么似的,跑到了一个房间门口,轻拧开门把走了进去。带着好奇,冬树也跟着他的步子进了房间。灯仍是开着的,清太紧闭着眼睛,蜷缩成一团,侧躺在床上。粉嫩的手臂紧紧地环抱着个威尼熊。
      启治坐到了床边,手抚过清太的两颊,眼角。站了起来,看着跟前的冬树,轻轻说:“冬树,肚子饿了吧。我先去做晚饭。”冬树点了点头,便搬了张椅子坐到清太跟前,仔细端详起这个男孩来。
      自然带卷的细软头发,粉嫩圆润的小脸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怎么看,这男孩都是既可爱又漂亮。冬树慢慢伸出手去,悄悄地握住了清太的小手掌。很柔软的触觉,是因为小家伙可爱才喜欢他么?也许吧,但是好似有声音冥冥地告诉他,不仅仅是这个原因。
      一时之间,他陷入了沉思,连启治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后,他都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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