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沉鱼配落雁[修改版]》丫头片子

3、二

　　为了接阿姐，落雁今儿个起得很早。天边边刚划出一道白线落雁就梳洗干净的坐在屋里做着阿爹交待的早课。昨饭桌上阿爹说阿姐该回来了，让落雁去接。听这话时落雁的心快乐得就要从嗓子眼里跳出了。
　　姐姐啊……
　　他那最善良
　　最可爱
　　最美丽的姐姐就要回家了。

　　莫家村座落于丰县南面的石林涯下的一个梭形山谷里，全村也不过十来户人家。程家的三间青砖瓦房就正建在北面的梭尖上，是出谷的必经之路。莫家阿婆的石屋子则正好外在南面的梭尖上，是谷内唯一处可以看见落鳞路的地方。
　　落鳞路是入谷的必经之路，说是路，其实只是条杂草少些的山径。
　　山径的两边都是丘陵，较别地不同的是那些连绵不断的山丘上都嵌着大片大片的青石板，乍看像是洒了满山满野的鳞片。传老人说，那是天上的一条龙犯了错，被判逆鳞之刑。绞下的鳞片不让洒回海里就洒在这里了，神龙永不得回海中。
　　站在莫家阿婆石屋前的那棵老槐树下就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落鳞路从天际延伸过来。

　　一南一北，说近不近，说远也不远。落雁早起一是为了早些见到阿姐，一则是为了避开村人。
　　爹是村里唯一识字超过一箩筐的读书人，所以村里人都尊称他为程先生。爹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有常，福寿绵绵。”村里人虽不太明白，但程先生的话总归不会错，读书人嘛，知道的就是多。所以，这会子天才刚蒙蒙亮各家各户的屋顶上已冒起了炊烟，路上也有人在晃悠了。

　　“雁哥儿早，这是去接鱼儿那丫头吧！”

　　若要说这村子里除了程先生还有什么人能让他穆塔尊敬的，那就是这位年纪小小的雁哥儿了。所以穆塔每次见了这娃娃总是忍不住拿程先生和他比较。虽然知道他不是程先生亲生子侄，但这娃娃的一言一行都带有他爹那副傲气凌然的架势，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之势。撇开这娃娃的样貌不谈，仅那气势就能让这村里家家户户不敢在这娃娃面前失了分寸。

　　“是的，黑塔叔！爹吩咐我去接姐回来，说是清明到了。”

　　“清明……”穆塔的神色有些恍惚，清明是莫家村里的大节，比春节还大的节。
　　“哎，可怜那鱼丫头了！如果不是清明程家嫂子怕是不得松口。雁哥儿，你说说啊！这鱼丫头多好的一姑娘，你娘咋就硬是和她对不上盘哩！”边说着黑塔叔的手就想往程落雁肩上拍，可瞧见程落雁的脸色一暗便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雁哥儿小时得过病，病好后就不近人身，也不让人碰。这病连程先生也治不了，和程家嫂子的病一样。除此一样，雁哥儿在村里可以拔了尖的，不过穆塔还是喜欢鱼丫头多点。都说是一个娘养的，雁哥儿和那鱼丫头的性子也差得太远了。
　　鱼丫头活泼，雁哥儿孤僻；鱼丫头和谁都热乎，雁哥儿谁也不主动搭理；鱼丫头处事大大咧咧，雁哥儿凡事必求完美。想到这里黑塔叔摇了摇头，心里感慨：果然家家都是有着一本难念的经。脸蛋子有啥用，是能抵衣还是能当饭？这年头，脸蛋子可是个祸害！想不透哟！还是自家的媳妇好！边想边叹气的穆塔转身折回小屋，屋里的饭桌上可摊着媳妇做的半张小葱烙饼。
　　想起烙饼穆塔黝黑的脸上竟透出红晕。
　　年初才娶的新媳妇，穆塔是全身上下都乐得冒泡，高兴劲儿到如今还没歇下气。这媳妇，他打心眼儿里的疼，媳妇亲手烙的小葱烙饼可是这莫家村里的顶呱呱。
　　媳妇！刚才还在桌边喝着小米粥的媳妇居然不见了！屋外却传来雁哥儿略带惊慌的吸气声。

　　“桂花婶，放手！”

　　雁哥儿的声音带着丝丝怒气脸色黑的吓人，穆塔看见自家不见了的媳妇死死抱住雁哥儿，一脸的兴奋。

　　“多俊的美人啊！阿塔快瞅瞅！”

　　“桂花婶！”

　　程落雁加重了语气，捏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穆塔见情形赶紧冲了过来，一把拉住桂花婶的手轻声细气的诱劝：“媳妇，咱们回屋吃烙饼去！”

　　“瞧瞧！多俊的美人啊！”仿佛没听见自家官人的话，桂花婶边说还边撩起程落雁身上那件黑底红花的衣襟向穆塔现摆。

　　黑底子上起的大朵的红花，不知是什么染料染的，黑得别不开眼。料子也比他们平日穿的要光烫多了，而娘又花了半月的光景在面上绣了海碗大小层层叠叠艳红的牡丹花。这件衫子是娘冬日里闷着发慌时的杰作。否则任谁也不知道程家嫂子还是织女下凡，巧手夺天工的纺织娘。料子本是想给阿姐备的，不想当天阿姐和娘就吵翻了，叫嚷着“死丫头”“坏东西”之类的东西间就给他做成了这件罩衫。第一次穿上身时，娘看着他兴奋的手舞足蹈，还大嚷着“沉鱼落雁！沉鱼落雁！”其实他也很奇怪阿姐和阿娘的不对盘，小到芝麻大到西瓜都能吵起，可阿爹只是笑眯了眼看着鲜少插足。
　　起初他也不明白家里整天鸡飞狗跳的阿爹为啥还乐呵乐呵的，直到阿姐三番五次的被赶出家门才明白。娘只有和阿姐闹着的时候人才精气十足，会大哭大笑。这事阿姐并不知道，落雁也不愿说，只要阿姐知道落雁是喜欢阿姐的就行了。
　　身上的这件衫子阿姐不喜欢他穿，但当他穿着这衫子时阿姐会变得很好说话。
　　第一次上身时他站在姐身边问。
　　阿姐，这衫子还好看吗？
　　而阿姐就那样愣愣的看着他看傻了眼，那眼里的光芒落雁很熟悉，和他自个儿眼里的一样。
　　在那天
　　不管他说什么
　　姐都说：好！好！
　　甚至当他在央求和姐再睡一被窝时姐竟然也说：好！

　　以后，阿姐声色俱厉警告他不准再穿那件“难看”的衫子，可每次只要穿着这件衫子去接被娘“逐出家门”的姐总能事半功倍。可同样的是每次穿这件衫子的时总能被桂花婶缠上。

　　再这样耗下去等全村人都起身那是想脱身也难了，程落雁的眉头绞的死死。

　　“桂花婶！”“媳妇！”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媳妇，你看我啊！我也很俊的！”

　　不知什么时候那黑塔叔竟在身上披了大堆的花绸缎子面。红红绿绿的缎面披在个五尺有余扭扭捏捏的粗壮汉子身上让人看了都会觉得猫抓样的刺心，所以程落雁看得也是眉头一皱.但这也恰恰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原本捉着他不放手的桂花婶眼神灼灼的转而扑到了黑塔叔的身上，嘴里依旧喃喃念着：多俊的美人啊！

　　程落雁终于可继续朝着莫家阿婆的石屋子前进，那小俩口的你呢我哝被远远摔在了身后。但经他们夫妻俩这么一耽搁天早就大亮了，结果路上不时遇到下地农作的叔婶们。

　　“雁哥儿，早啊！是接鱼丫头去吧！可怜那丫头……”

　　“……是的，春生叔。”

　　“雁哥儿，你娘同意接鱼丫头回去了？”

　　“……是的，小志哥！”其实娘是忘记为啥赶阿姐出门了，落雁心里暗暗补充。

　　“雁哥儿……”

　　程家的“三娘教子”是莫家村的重头戏。
　　每次都以骆沉鱼逐出家门为开始，程落雁花衣娱姐为结束。山村地处偏远，也没什么大事可谈，村民平日里议论的最多的莫过于这场每隔十天半月就要出演的一场大戏了。每次说起这场大戏就绘声绘色，就像他们才是那戏里的主角。鱼丫头自小起就与村里的人打成一片，村里人在谈到她时总是带着几分不平。不讨论个把时辰是放不开手的。
　　经了他们这么一折腾，等程落雁差不多满足了全村人的“好奇心”与“热心”时差不多是就已是响午时分了。一步进梧桐树林，老远就看见莫家阿婆的烟囱炊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