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杳一

7、第七章

　　谢晓和李千诺在医院外面吃了饭又回到办公室，这顿饭谢晓自然不会客气，什么孜然羊排、大盘鸡之类的统统扫光，李千诺收拾了东西就去停车场开车，谢晓站在四楼办公室的窗口放声大喊，“李老师，晚上还有一顿啊！”看着李千诺轰然而去的车屁股，谢晓心里有了一点点的优胜感。医院的夜班是晚上九点到早上六点，但是李千诺给他安排的是九点到三点，这样可以在办公室睡到八点，至少第二天的工作是可以保证了。幸而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基本具备了熬夜和在睡眠不足的情况下保持精力的专业素质，谢晓安慰自己就当作是挂着血魔双补刷升级。躺在椅子里的谢晓瞥到墙上的钟指向八点一刻，突然记起一直没给安然打个电话。
　　拨通以后，还是那首圈圈叉叉的歌，唱了许久也没人接。谢晓满肚子的话一下憋回嗓子里，挂断电话后，浑身的不舒服……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再拨出去。突然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是安然，谢晓犹豫了下才接起来，听到电话那头背景安静，谢晓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谢晓？”
　　谢晓刚想答应，一张嘴却一个饱嗝打了出来。
　　“呵呵，我刚想问你吃饭没有呢，今天有事么？”
　　“嗯，今天要值夜班，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哦，知道了……没事我先挂了。”
　　谢晓本来想对着安然吐下李千诺的槽，却被噎了回来，只好“唔，唔”几声就挂了电话。郁闷的窝在椅子里写博客。看看快到九点，就收拾东西准备挂牌营业了。

　　其实谢晓也不知道到底值夜班都是干什么活，自己现在到底算不算门诊值班医生，李千诺也没说清楚，只能硬着头皮去了。谢晓走到门外，楼道里的灯光惨白惨白的像泡久了的皮肤颜色，那股子凉意又从后脊梁骨串了上来。谢晓稳定下心情，把门一关。倏然间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大作，将谢晓吓了一大跳，还握在门柄上的手不禁抖了一抖，怔神一会才又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刚要接起电话，铃声突然就断了。谢晓想着看看来电查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方号码隐藏所以无法显示，谢晓也懒得等着，转身要走，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谢晓一把接起。原来是通知他去巡房的护士。谢晓随口问了下对方是不是刚才打过来没人接，对方说没有打过，谢晓也就不再问下去。
　　坐电梯下到一楼，跟其他的医生护士打了下招呼，谢晓就朝着住院部走过去。进了主楼的楼道，除了中间的值班室光线充足，两侧的走廊都熄了一半的灯，一眼看过去倒真是像极了恐怖片的镜头。谢晓夹着巡房记录朝一侧走去，突然想起自己偶像拍的最后一部电影《异度空间》，也是这样的医院走廊，脚步恍惚间就想去到天台上看看。进电梯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人了，大概是负一楼上来的。谢晓又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个手腕红绳的鬼故事，手指死扣在资料夹上，斜着眼角去瞅那几人的手腕。正紧张着那几人就先后都出了电梯，谢晓松了口气。到了顶楼才发现天台的楼梯被加了道门，落了重锁。顺着楼梯向下看的时候，谢晓有些犹豫不决到底是再坐电梯还是走楼梯下去。昏黄的楼梯间曲折向下的尽头是黑暗，没有声音的寂静反而让人安心。谢晓回过神来，想着不如就一边巡房一边走下楼去，转身回了病房，一间间的看进去，柔和的地灯投射出一片片的阴影，重症室的仪器闪着规律的灯光，值夜的护士在一间间检查病人的情况，谢晓在巡房记录上按表格勾画着。一层楼走完，谢晓就从楼梯下到另一层，继续着这样的工作，倒是也不觉得单调无聊，甚至原先那种恐怖的感觉也没有了。单纯地觉得自己是个守夜人，不想破坏这份平衡与安静。
　　下了几层楼，谢晓刚出楼梯间就听到衣料摩擦的声音，却没有脚步声，探头探脑的张望了下，走廊上并没有人。谢晓还是一间间病房看过去，却突然听到走廊尽头的病房传来物体碰撞的闷响声，便加快步子赶过去。还未走到门前就听到低低的说话声。
　　“我现在是病人，你是什么鬼医生……啊……放手”
　　“我就是要给你治疗啊，你不是心律失常么，让我看看，是这里不舒服吗？”
　　“姓陈的！”这一声高了起来，随即说话的人像是被捂住了嘴，咿咿呜呜的说些什么听不清楚。
　　谢晓一翻巡房记录看到这层是心血管内二科，科室主任叫陈书轻。谢晓又走近了几步，于是听到了常常能在安然房间听到的声音。谢晓暗暗黑线几条，在记录本上勾了勾。突然手机响了起来，谢晓一边手忙脚乱的掏出手机挂掉，一边冲向楼梯，转角的时候用余光瞟了一眼那间病房，有个人影立在门前。暗叫一声暴露了，就一口气冲下3层楼，再坐电梯到一楼，直到跑到院子里才停下，还是谨慎地藏在阴影里。翻了翻记录看到原来是李千诺，又重新打电话过去。
　　“刚才干什么呢，怎么挂我电话？”
　　谢晓支支吾吾的不好解释，就问他打电话有什么事情。
　　“快12点了，我来给你送夜宵，到医院门口来拿吧。”谢晓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已经11点40了，便把身上的白衣脱下来卷在手里拿着，向外走去。

　　见着李千诺，那厮用生煎小笼逼迫自己交代原因，只好一五一十的说了。李千诺听了没形象的大笑出来，谢晓一边吹着还烫的小笼包一边用眼睛剜着他。
　　“没事没事，明天上班我去跟陈书轻解释一下。不然你轮到心内科的时候就有你受的了……”谢晓把生煎嚼得如同李千诺的骨头一样，“你故意的，不就吃你顿夜宵吗，就这么报复我……那个，陈医生他……”
　　“嗯，陈医生怎么了？”李千诺纯良的看向谢晓。谢晓脸上一红，那个声音是个男的没错，虽然自己对这些算司空见惯，但是李千诺明明知道却装傻的态度，让他没办法直接问出来。李千诺看着低头“娇羞”的谢晓，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却发现手下的这颗脑袋突然呆住了。谢晓的耳朵一热，又继续吃起来，嚼着嚼着就想起昨天安然在公交车上始终没落下去的那只手，想起几个小时前安然平稳冷静的声线里透出的距离感。谢晓不明白安然到底怎么了……李千诺看着这样的谢晓，手顺着头发一路滑下去，滑过谢晓发烫的耳朵和脖子，停在他的背上。轻轻的给他顺着气。谢晓抬头看到李千诺好像了然一切的笑容，很想用手里的筷子插他眼睛。吃完生煎小笼，谢晓继续回去查房，除了走到儿科病房时被犹如浪潮般的哭声击退外，再无其他事情发生。回到门诊大楼的办公室，已经快4点了，谢晓又累又困无力挣扎，窝在转椅里就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