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年》杳一

2、第二章

　　“……安然，你脑子坏了吧。”

　　安然，20岁，从小学开始就住在谢晓家楼上，高谢晓一个年级，小学毕业后他上了重点中学，而谢晓为了能继续走读还是选择了离家近的中学，但是每周放假还是玩在一起，绝对的发小。高中时谢晓也考上了安然所在的那个中学，不过彼时已经各有各的圈子，只是每次回到家以后才像以前那样在一起打球切机。上大学的时候，安然到了X市的A大读法律，一年后谢晓则顺利的上了X市的J大读医科，A大和J大的新校区正好离得很近，两家的家长就索性打通了学校的关系，帮两人在中点处租了个房子，说是虽然远离父母，但是毕竟能有发小照应着也算好，于是就这样住在了一起。
　　谢晓知道安然是gay的事情，是刚入校半个月的时候。因为大一新生要统一军训，即使有特权可以不住校，但军训期间还是全封闭训练的。所有影音娱乐通讯设备统统被收缴，每天睡在通铺大炕上，穿着没法换洗的陆军迷彩T，吃着除了芹菜就是胡萝卜的食物，唯一盼望的就是下雨，这样还可以在屋子里上兵器课，运气好的话还能自己试试组装电影里才见过的枪械。

　　那天，是个雨天，来了个教官说是给谢晓他们连讲中国近现代史的，几个兄弟一听就撺掇着不如偷偷摸出去玩玩，总比枯燥的蹲一天得好，于是谢晓跟胖子、柳奇几个人一起溜了出去。外面下着雨，教官们的戒备也松了许多，很容易就翻墙出去了。一群人在街上晃，顶着一身透湿的衣服也不知道到底该去哪，只是想出来就出来了，胖子提议说去上网，其他人都纷纷响应，可谢晓想想要穿着这么湿的衣服坐在网吧里当人体烘干机实在是接受不了，就跟他们说要回住的地方拿点东西，给他们带吃的过来，于是分道扬镳。

　　找了个摩的搭着谢晓去了租房子的地方，因为这地自己也才来过两次，谢晓在院里转了快一圈才想起自己住的地方，刚进楼道，就听见楼上有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是安然，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谢晓跑了两步，却看到他们停在楼梯拐角的地方，听见安然说：“等等，进屋再说，这容易被人看见……”谢晓愣了一下，听见安然抖落着钥匙串开门，听到关门声响起，才几步冲了上去。隔着门板，听不太清楚里面在说什么，只是听见里面乒乒乓乓的碰到些什么物件。谢晓想起从家带来的手模蜡像，那可是宝贝老妈的玉手，万一被他们砸了，自己小命休矣~赶紧摸出兜里的钥匙开门进去，看见的却是安然光着上身正把另一个人压在沙发上激吻……这也太火爆了，感情这演的不止是动作戏，还是爱情动作戏。

　　谢晓愣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的时候，安然转身看到了自己，而谢晓也看到了他身下那个人——是个男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那一眼，谢晓就决定该干嘛干嘛，回自己房间拎了老妈留下的两袋子口粮，没忘留下一句：“打扰了，继续、继续……”回身一脚踹上了门。拎着东西跑回去，看胖子他们哄抢着东西，谢晓脑子里还是空白一片。现在想来自己的暂时性失忆的毛病似乎就是从那时起落下了病根。

　　那天回去的时候谢晓他们一伙人被教官抓了个现行，在黄昏的绵雨里罚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全校通报批评以后才被放回宿舍。谢晓一头栽倒在炕上，听着胖子一边大嚼着火腿肠一边口沫横飞的给其他班的兄弟们讲这次的逃学行纪……谢晓疲倦地闭着眼，手盖在额头上，不禁有点想笑。安然这家伙居然是个彩虹党，认识了这么多年，今天才知道，真是演技派，自己竟然一点没发现。以前以为是没他看得上眼的女生，没想到是因为这个，这样看来，高中时他周围那群男生都很值得怀疑啊~~谢晓的心态不知不觉变成挖八卦的狗仔队，开始一个个排查那时安然是跟谁在交往，或者说是跟谁们在交往。

　　军训结束的时候，谢晓背着被塞得乱糟糟的包回到家里的时候，安然正在厨房里下面条，听到关门的声音，他探头出来：“我在煮面，你吃不吃？”“当然，要俩荷包蛋。”
　　那天晚上，谢晓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话，安然则不想开口说话。两人对坐着吃完面，安然把碗往我面前一推，“你洗。”谢晓抬头看看他，收拾了碗筷就往厨房走。拧开水龙头，把锅也扔进池子里，转身拿洗洁精时看见安然靠在厨房门口，知道他想说点啥，可谢晓实在没心情挑这个头。
　　于是沉默。

　　“小子，这么多天了，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的。”
　　水龙头没头脑地痉挛了一下，突突喷了几口水，谢晓往后跳了一步，躲开四溅的水花。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谢晓放下手里的碗，转头看着安然，“哥，从小我就叫你哥，不叫你安然，不叫你安哥，不叫你然哥，我只管你叫哥。你觉得我怎么想？”
　　“小子，你要觉得接受不了，我去跟爸妈说，让你回宿舍去。”
　　谢晓深深的盯了安然一眼，回身继续洗碗刷锅，“没必要，好歹我也是长在阳光下走在春风里的新青年，我就是好奇，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天那个不是第一个吧。”
　　“我也不知道，反正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样子了。”
　　“没见过态度这么不诚恳的。”
　　“我出来上大学以后，有次跟同学去夜店，有人向我搭讪”，安然抬头看我一眼，“是个男的，那是我第一次……后来就经常去那种店……”
　　谢晓把锅碗用布擦干收好，手在衣服上随意蹭了几下，从安然身边走过时，他扯了下谢晓的袖子。
　　“小子，你到底怎么想的？”
　　“呃，我就是觉得，你是gay没关系，但是不能滥交。
　　…………
　　“累死了，我洗澡睡觉了。”谢晓知道背后的安然是什么表情，但是自己真的太累了，没心思去跟安然探讨什么人生观价值观，谢晓躺在床上想起老爸书架最上面一排放的王小波夫妇俩的书和电影剧本什么的，不禁觉得生活真的充满了预言和讽刺。

　　从此以后，谢晓和安然还是像以前一样相处，只是在安然带人回来的事情上，谢晓固执的希望他能有固定的朋友，因为谢晓不想每次打扫浴室时，看到乱七八糟颜色或者长短不一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