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绣玉院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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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瑟瑟，夜色如一张黑色的厚重大网压得底下的人间喘不过气来。
俊拔冷冽的男子伫立风中，黑色衣角轻轻拂动，凤目沉凝，听着何平简要述说来龙去脉。
何平心跳如雷，却犹在冰窑般，良久，只听华哥冷冷咬牙念道：“该死！”
周围的属下心都不禁一滞，许振华也一脸凝重，上前一步搭住许崇华的肩膀，道：“大哥，先冷静。无瑕与平常女子不同，定会化险为夷的。”
许振华虽这么说，但心中却也没谱，无瑕一个再聪明狡猾冷静胆大也只是一个孤身弱女子，要是被杜海他们下手抓去，即便是他们为了威协大哥不会要了她的命，却可以折磨她一番。且她是一个妙龄少女，落入他们之手，被轻薄占便宜还是轻的，严重的……
许振华心中也抽紧，许崇华心中虽是焦着，但是极强的自制力让他冷静下来，只是俊颜如冰雪，令人觉得寒彻入髓。
许崇华沉思半刻，道：“怀民，你把二十九军分给我们的那批杜门走私的军火分下去，带着弟兄去杜海长子、次子的家，闪电巷战抢进去活捉他儿子、孙子、孙女。”上次夺了大批军火，二十九军也与华帮三七分了，华帮虽只得了三，但是也是相当不得了，要说即使是□□中人也未必人人用枪，枪可是个烧钱的东西。
“是，华哥。”傅怀民应声道，然后招呼原就跟去望江楼的七八个东岳堂精英兄弟，分了两辆车飞驰而去。
杜海年近六十，娶过十一房姨太太，膝下儿女自然不少，长子、次子年纪也大了，平日并不住在府里。
因为早年被杜夫人娇纵，这两个儿子年轻时闯过不少祸，能力上也扶不上墙，杜海绝了让他们继承杜门的心思。
他这两个儿子只管着一些明路上的生意，杜海倒是对十岁的长孙抱着最高的期望。
傅怀民知道华哥是真动怒了，张小姐被抓，华哥也不能保证她会安然无事，只是先取人质至少保障她的生命安全。
许崇华拳头一攥，忽又转头对许振华道：“这事不能拖延，我先带着其他兄弟去要人，你……二十九军黑鹰特种兵营营长是周国英，你去找他紧急支援，就说我许崇华欠他一个人情。”
虽然还可召北岳、南岳、西岳堂兄弟，但这是许崇华的家事，他不太愿用他们，而现在数十个兄弟去要是交火，难免惹出大麻烦，怎么说也是在租界。
请国防军的朋友来支援，真有麻烦就推他们出去，借口随便找一个，到时也就成了无头案。
就如正史当中，七七事变，日军都能借口搜查一名“失踪”的士兵向中国守军要求进入宛平县。有了好借口，也没犯着洋人，除非洋人本要找碴，不然多半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方面的角逐微妙，许崇华比谁都清楚。
杜门再势大，那也是□□，国防军要是以“杜门不服军火事件的处理进行报复，挟持绑架了他们一个士兵”的理由过来找人，而杜门不识时务抵抗引起擦枪走火，就算次日报纸登头条，杜门也是吃暗亏的那一方。
只不过，中国如今在华复兴二十多年的现代军事改革后，治军可比正史的军阀时代严多了，临时调兵，军法处和宪兵队可也不好应付。
对于国防军来说，这是件损人不利己，十分担风险的事，没有硬交情关系，绝不会来淌这趟混水。
许振华想到种种关节，担忧道：“大哥，这……恐怕会有牵连……”
许崇华心中也清楚这件事可大可小，但是他若晚一刻出手，她就多一刻的危险。
杜门手中握着人质，定然要奇货可居，他许崇华不喜立于被动境地，就算他对杜门无不顺从，她也未必就更安全。只有有所倚仗，才能保障她的安全。
明月当空，冷星稀落，夜风袭来，凉入背脊。
因为他们华帮的车和人在道旁，行人都不敢靠近。
许崇华忽微微昂首，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就在早晨前那人还在他身边巧笑嫣然，一切还历历在目。
今天清晨时分。
天空刚刚泛白，一男一女挨坐在草起上，望着东方。
“许崇华，等我老的时候，你还陪我看日出吗？”
“要是小懒虫天天能早起的话。”
她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托着腮轻叹一口气，说：“知道吗？以前没有男朋友时，看到电视里男女主角相依相偎赏雪看星星什么的，觉得好文艺装B，但现在忽然这样真好……”
他垂下风眸看着她秀丽柔和的侧脸轮廓，问道：“电视是什么？”
她在他胸膛打了一下，嗔道：“这不是重点好吗？”
“但是……你不说明白，我就不能理解你的意思。”他顺势厚脸皮地握住她的手，抚搓揉捏几下，深深望着她道。
于是她长篇大论地告诉他什么是电视和电视剧，忽又怅然道：“若我从前是学机电机械的就好了，以后，你改行不做□□了我们就可以开工厂，你有钱，我有技术……可惜，我学什么外语呀，一点用都没有，没出国留学功力就差些……唉，崇华哥哥，要不，你资助我去留学吧！”
她一双墨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第一缕的阳光彭勃而出，斜斜照在她身上，令她沐浴在在一片金色之中。
“留学？你不是前世已经读过大学了吗？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快成亲了。”他凤目温淡，视线笼罩着她。
她倔起嘴道：“成亲，成亲，你就知道成亲，我都不满十八岁，还是中学生的年纪。我发誓我要是留了学回来，也一定嫁给你，还不成吗？”
他笑道：“我可不信你，你要在外头喜欢了洋人怎么办？”
“谁说的？我不喜欢洋人的，西方男人身上有狐臭，而且毛多得像腥腥似的。”她嫌恶地说。
他眯起了眼睛，道：“哦？你怎么知道西方男人身上有狐臭还有很多毛？你偷看过他们光身子？”
“不用偷看呀，电视上有。二十一世纪的外国片基本上都有床/戏，那叫艺术，所以我都是带着高尚纯洁的艺术审美之心，为陶冶情操去欣赏的。”讲到这个她漆黑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他觉得她是在心虚什么。
他难以至信地说：“二十一世纪男人和女人交/配都公开放电影了？那是怎样混乱的年代？比之春秋时代，男女看对眼相携去草丛野合还无耻。”电影可和春/宫不一样，要真人演的。
“春秋时代……是这样的吗？”她讶然。
“你没读过《诗经》吗？”他抬头捍她的鼻子，戏谑道。
“《诗经》？嗯……《野有蔓草》？这怎么会无耻呢？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纯真情感，男人和女人在那时才真正的平等，没有世俗的偏见，没有儒教程朱理学种种别人定的桎梏，只有人类生命欲望和情感的真实、自由、奔放，没有欺骗，也没有地位责任……”
“你是很向往那种时代？还是，到二十一世纪就变得和那时一样了？”他阴沉地看着她。
无瑕微微不解，忽哧一声笑了出来，双颊忽然晕红，眼如烟波，说：“虽然我对当时的纯朴民风抱有尊敬，但是，也许是我矫情，我并不能做到。如果无可替代的真爱存在的话，我还是希望可以找到一生一世的灵魂伴侣，我不想我的伴侣对不起我，我自然也不会对不起他。”
“如果找不到呢？”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现在不是有你了吗？”
他忽然笑得如一个孩子似的，紧紧抱住她，俯头吻了下去。
他在迷茫中等待寻觅，终是找到了她。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但是并不随便，他对爱情的追求也是极为热烈又理智的。
他常看不起女人，他没有遇上命中注定般一眼之间入心的女人——也许不必是惊才艳绝，也许未必是倾国倾城的美女。
当然，他现在知道她终会长大，成为一名出色又独特的窈窕淑女，足够吸引男人们的眼球。
一眼之间的动心却要用一生时间去守候，因为在很多方面他们是相通的，通透又纯真，豁达又坚持，可以欣赏前人又能守住真我，可以坦然地接受也能勇敢地付出。
也许，这些都是强加的理由，他是这么喜爱她，义无反顾地喜爱她。
一生等待只为遇上一个人。
真是一个很幸福的早晨，可是到现在，却把他的心投进了油锅里煎一般。他绝对不能失去她，不计一切也不能失去她。
许崇华转头看着江东道：“你发一份电报去给老爷子，就说他儿媳妇被人绑了，他要不帮忙输通，他孙子就没了。”
江东一楞，但是马上会意过来，领命去办。
……
“夫人，她好像在说什么。”一个面色偏白，身材瘦得像竹竿的男人恭着身向一个坐在楠木椅子上穿着大红旗袍身材妖娆的年轻女子谄媚道。
那女子一头时下最流行的卷曲长发，鬓角点缀着精致的发夹，丹凤眼一转向那晕迷在地上的女子瞟去，冷冷哼了一声，对身边一个杏眼桃腮Y环打扮的少女道：“你去听听她说什么？”
那Y环打扮的少女应了一声，看向地上的昏迷少女，杏眸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她伏低头凑近她如梨花般惨白的唇瓣，细细听去。
“夫人，这贱人好像在叫妈妈……还有什么公子……飞雪大哥……乱七八糟的。”
“公子？飞雪大哥？哼哼，这小贱人果是骚货！勾三搭四，偏生……”那夫人忽又收住了口，她走到那少子身边，蹲下身，伸出修长的手勾住她的下巴扶正打量。
“你们说，是她美还是我美？”
周围的三个男人，两个Y环连忙称夫人更美。
杏眼Y环说：“自然是夫人美多了，这小贱人哪及得上夫人万一！”
这夫正正是红绣玉，而那杏眼Y环就是在捉无瑕这件事中立了大功的杨雪。
红绣玉听了并没有高兴起来，美目闪过一丝狠毒之色，忽阴森森道：“怎么说她还是有几分姿色的，年纪轻，看身段恐怕还是个雏，那许崇华心肝宝贝地收着居然还没碰过。”她少时在青楼长大，跟过一个老嬷嬷，那老嬷嬷于男/女之事十分老道，一个女子是否失了贞洁她一眼便瞧出，她很会讨好学了几分眼力。心肝宝贝养在身边，那日看他们神态亲密，她自然也看出许崇华绝对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碰多半是真心怜惜她。
红绣玉丹凤眼一凛，红唇勾了勾，道：“便宜你们三个了，华帮许大当家的女人，让你们先享用了！”
站在一旁的一个杜门的小头目、一个小弟、一个府中的下人大吃一惊。
那小头目犹疑道：“夫人……”
“怎么？你们不想？”
那小头目想了想，说：“夫人，人是孙扬大哥还有黑龙会的朋友帮忙抓来的，还轮不到我们……先……”
那个小弟和下人连忙附和地点头。
他们当然不是讲义气，不好色，而是人不能为了美色送命。
开玩笑，他们在杜门也只是小人物，跟在十一夫人身边做做跑腿的活，混口饭吃，他们现在只是看守者，守着本分就是，不然，有命享受，没命活着见明天的太阳。现在十一夫人帮着杜老爷子把捉来，可以和许大当家谈条件，那些想法也是他们去考虑。
红绣玉看出这几个小人物的想法，不屑的冷笑一声，心中却不禁妒恨：她自负美貌，但从来没有男人会因为害怕她背后有一个人而不敢动她。
就在这时，门外一阵嘈杂之声响起，这间绣玉院的偏僻屋子的门砰得打开，只见一个六十来岁的妇人被一帮女人、Y环簇拥着进门来。
那妇人很是富态，一身珠光宝气，她身旁的数名年龄不一的妇人眼中带着一丝兴灾乐祸。
中间的老妇人容貌虽衰，但精神头却十分之好，一双眼睛精光精光地盯着红绣玉，道：“红姨娘，你带着Y头和几个男人关在屋里干什么呢？听闻连日本人都在你院子中来去自如了。日本人虽也是老爷的朋友，但自有下面的人去招待，老爷纳了你，你就要守妇道。”
她原打算就寝，但接到有婆子来报，说是大半夜老爷不在，却有许多男人还包括日本人出入绣玉院，她才带着人过来一看究竟。
这一路来，拦路的有两批人，她心中更疑，见这偏房房门紧闭隐隐还有男人声音，便闯了进来。没想屋中与她想的倒也不一样。
红绣玉冷哼一声，道：“大姐姐，老爷吩咐我办的事，你并不知底细，且你年事已高，还是莫插手的好。”
这老妇人正是杜海的结发妻子李氏，李氏与杜海成亲时杜海才二十岁，杜海老家在乡下，只有一股狠劲到了上海拼，被颇有家业的李家所看中，把也已经二十岁的独生女儿嫁给了他。
只是后来杜海在李家的扶持下发达了，见识各种美人，娶了一个又一个，那没有娶进门的就更多了。李氏相貌平平不得宠爱，但是她总是妻，李家于杜海又有恩在，杜海还没有生出休妻之意，如今年纪大了，也没有休妻再娶的必要。
所以，李氏的地位还是很稳固的。
“放肆！”五夫人常氏喝道，“在这府中便没有大姐管不得的事，管不得的人！你把那烟花场所的风气带进杜府来，不守妇道，对老爷不忠，对大姐不敬，还要狡辩？”
红绣玉眯起丹凤眼，却懒得理她，修长的脖子高昂，如美丽的天鹅一般。她并不爱杜海，自然也没有争风吃醋的必要，她要的不过是地位和报仇，她并不想与这帮女人争辨。
忽然，七八个男子闯了进来，却是孙扬带着人来了。孙扬抓了无瑕后，就带着几个兄弟去报帮忙接应杜海，以防万一，随带着报喜。
孙扬讶异于李氏等人都在。
“夫人们，老爷回来了。十一夫人，老爷让我把人带到正堂去。”
李氏看向地上昏迷的少女，并不是府里的人，一身打扮更不像是平常人，她不明白红绣玉原来在干什么，现在听到杜海提人，心下也惊疑不定。
难不成老爷在外头又看上新人了？所以，红绣玉这贱人也要出手？
李氏一生虽不得丈夫的宠爱，但是在后院之中还是有话语权的，女人被她弄死的也有不少，杜海少有管这些事的。现在府中的姨娘不是她自己挑来的，就是对她毕恭毕敬的，除了红绣玉，老爷宠爱新鲜得狠。
看着红绣玉带了人去正堂，李氏心想：老爷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那小姑娘比红绣玉还小，比他的大孙子还小几岁，有那么多女人还不够吗？红绣玉既然想要出手解决了她，这次她还是看着为好。
李氏又想起人家年华正好，她已一把年纪，她就是年轻时也是姿色平平，不禁有些意兴阑珊。若不是为了两个儿子和宝贝孙子，她倒也真息了争斗之心，但是要看杜家家业旁落她也不能无视。所以，她就防着年轻漂亮得宠的红绣玉，她要是突然生个老来子可就麻烦了。
深浓的夜色中，红绣玉让人抬了昏迷的少女往穿庭过廊往正堂，出了绣玉院。
红绣玉心想：如今情势，杜海定是携持着人与许崇谈条件了，也不知对方能出什么代价。她想要许崇华损失惨重，又不想他为了要回这个女人付一丝代价。
作者有话说第66章 绣玉院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