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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相约少青 ...

  •   张无瑕战战兢兢跑出来洋装店,又找了一家旧式服装店,买了套男式褂子装在身上,又将一头长发绕在头上,戴上一个黑色帽子,掩饰女子的身份。亏她早有计划,出来时带了不少钱在身上,不然还真没办法。

      她左思右想,打消亲自找去医院的念头,在街边找到一个电话亭,幸好在租界地有些这种可算得上是时代前沿的设备。她往林少青的医院办公室打了个电话过去,太子爷的办公室不同于普通医生,装了电话。只是,良久也不见有人接听。
      难道他在做手术?还是没有去上班?

      不得已,张无瑕硬着头皮往林公馆打电话过去求证,她还是第一次往他家中打电话,平日少青要与她见面都是与她事先约好的,因为她家没有电话。

      电话响了三声,终于被接起。

      “喂,你好,林公馆。”是一个甜美的年轻女子。

      张无瑕微滞,低声道:“您好,请问林医生在吗?”

      那女子嘻嘻一笑,调皮地说:“我们家有三位林医生,请问你要找哪位呀?”

      “呃……我……我找林少青医生,我……我是他的病人。”张无瑕也不知为什么要加上后面一句。

      那女子又咯咯地笑起来,好一会儿才说:“我也没有以为你是别的什么人呀,你打电话来找“医生”,自然是“病人”。呀,你得了什么病?是不是只有我哥哥才能给你治好?”

      张无瑕好不尴尬,早听林少青说起过他这个刁蛮、爱美的亲妹子,这第一次交锋好像她就被她耍了呀!

      林少青今天没有早早去医院上班,而是奉母亲之命亲自送何丽珠上船回香港,经过张无瑕发彪的事以及林少青冷漠地一再拒绝,天性高傲自尊的大小姐在上海一时之间挂不住面子,不想呆下去了。

      林少青刚回林家,在房中放下外衣,下楼来,便见妹子倚在沙发上对着电话得意洋洋地笑,她说的话他自然也听了去。

      “可卿,别胡闹,是找我的电话吗?”林少青走近问道。

      林可卿吐了吐舌头,神秘兮兮地说:“是你的病人,不过,得的是相思病,哥哥,你要不要给她治呀?”

      林少青以为妹子开玩笑,瞪了她一眼,接过电话,示意妹子回避,林可卿装作没看见,林少青俊目凌厉起来,林可卿才不甘不愿地走开。

      “喂,你好,我是林少青。”

      张无瑕听到话筒中传来林少青温柔醇厚的嗓音,突然有些哽咽。

      “喂?”

      “……少青,是我。我,我想见你。”

      ……

      林少青开车赶到了张无瑕约好的地方,西南郊区。
      但见这里碧草如菌,树木撑天,景色甚是清悠宜人。张无瑕虽在上海呆了不到半年,却是会找地方的很,这里不久前他们因约会,也来过一次。

      林少青穿着考究白衬衫和银灰西裤,优雅而贵气,俊美非凡,幸而夏日天热日烈,出来踏青的女子不多,不然可能会出现围观。

      林少青左顾右盼均未见着张无瑕的身影,她电话中也未说清楚,他不禁暗想:她为什么定要约在这里,还说不要他去接她?她从家里出来也有好些路,无瑕古灵精怪,又在搞什么鬼?

      林少青无奈,在一棵树阴下的草地上坐等,直等了近半个小时。正焦躁想着她是不是有什么事担误了,忽见一个黑褂戴帽男子鬼鬼祟祟走近,脸上架着一副圆圆的墨镜。

      “少青!”一声熟悉的女声,林少青吓了一跳,只见此人摘下墨镜,帽下露出一张清秀白析面孔,瞳似点漆,澄澈沁心,不是张无瑕是谁?

      无瑕其实早就来了附近,也远远看到了少青,只是一直不放心,仔细观察附近的稀疏零星的几个人影,怕被发现行踪。
      她虽不是很了解许崇华在上海的势力,但也明白他要在上海找一个人恐怕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本就仅仅计划今天见见少青,却并未生出逃出上海的念头。
      她好不容易在这个动荡和物质普遍不足的年代争取到现在的小康境况,让她放弃一切,去亡命天涯,几乎是要她的命。况且,无忌还在华帮,她自然要回去。
      为了林少青,也不宜让许崇华知道她是来见他,少青这样一个文明世界的医者,怎么去对抗□□?
      要摆脱许崇华的纠缠只能靠她自己的智慧,力敌绝对是找死。
      再说,他是喜欢自己;而不是仇恨自己,欲杀她而后快。
      她只是需要消除一个男人的爱慕之情,或者与他在一起的可能。
      无瑕一直相信:两个相爱的人要在一起,可能需经千难万险,但是,两个各有心思的男女要分开似乎就充满机会了。
      她有现代人的冷漠,常感叹: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其实浅得很,也脆弱得很,有时仅仅是一念之间。

      所以,即便遇到这种匪夷所思感情问题,她身上也没有出现要死要活、天崩地裂一般的悲情。张无瑕前世生活简单、且为人洒脱豁达,所以她的世界观也简单:
      她一直认为世间大多悲情本就是人想太多了,或脑子不知转弯。人活于这个世界本就挣一口饭都累得很,又何必那么穷摇,自茧自缚?

      至今为止,张无瑕在那虐恋情深方面确然少一根筋,用一首打油诗描述就是:两心相许自相守,君若相负我亦休。悲怨哀恨泪且洒,淡看情逝若水流。

      要说她恨许崇华,还真谈不上,只是敬畏他的力量。一来,无瑕天性很少花费精力纠缠在恨或嫉妒之类无用情绪上;二来许崇华这样的男人难以令女人生出恨意,除了因爱生恨。况且许崇华还没有真正伤害她,那一枪之仇的乌龙,她也认为她报过仇了。

      林少青打量她一身,惊愕不已,连忙相询。无瑕一时不知如何说起,在他身旁坐下,挽着他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

      林少青不明所以,只轻轻揽过她,微笑道:“在电话中急着要见我,怎么我来了,反一句话也不说?”

      张无瑕抬头看向俊美无俦的恋人,心突然有些沉。

      “少青,林伯母还好吗?”说着不由得低下头去,鞋子砸到人头上,用手都能想到,林母肯定很生气。

      林少青想起她醉酒的凶悍模样,无奈地笑了笑。

      “别担心,我母亲只是误会你,是误会便总有解开的一天。”

      “可是,我怕我们等不到误会解开那一天,我依稀觉得林伯母一点都不喜欢我。”

      “母亲……唉,她是对有些不重要的东西有点放不开,我想她总会明白的……”林少青自是知道自己母亲是什么人,但作为儿子,他也无法过多指责,她的出发点未必不是为了自己。

      张无瑕听了更加迷茫起来,只觉自己和少青的未来真是一团子的乱线团,一下子难以解开。少青有少青家庭因素的麻烦,而自己却有许崇华的麻烦。

      张无瑕握住他的手,道:“少青,我们自各努力解决各自的问题,就像是解数学题,一步一步解开,总会得到答案的。我们不能作负面情绪的奴隶,而要去把问题都解开,且不管用什么方法,是不是这样?”

      林少青笑着刮了刮张无瑕的鼻子,道:“我们在一起是一道数学题吗?你这样认为的?”

      “这是个比喻,如果我们不努力解决问题,我们就没有机会,这是现实。我在这世间独自颠沛,我早失去天真的权力。如果我们不计划好来,一点一点的克服困难,我们就不可能最终走在一起。两情相悦,男欢女爱是很美好,我见到你就很开心,可是这种开心的时刻太脆弱了,随时都会被外力打碎。不想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只有努力把问题都找出来解决,而不是逃避。其实,逃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林少青怔怔看着一脸决绝的少女,大为吃惊,她真的和大多这个年纪的少女很不一样。

      “无瑕想怎么解决问题呢?”

      “你解决你的问题,我解决我的困难,先如此兵分两路,如果我先成功地解决了我的问题,我就和你一起去面对你家的问题。”

      林少青忽奇道:“无瑕,你会有什么问题?刚找到工作,你不是很高兴吗?”

      张无瑕一滞,侧过头去,吱呜道:“我……我……就是……我不小心把自己偷偷存的嫁妆弄丢了……”

      林少青一愣,忽又哈哈大笑:“我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又没贪图你的嫁妆。”

      张无瑕原就是胡扯,不由得尴尬地咳了几声,道:“贫贱夫妻百事哀,通天富贵虽如浮云,却也不可一日无钱。我若净身出户和你结婚,你家人自是看不起我,世道本就如此,须也怪不得世人嫌贫爱富之类的……”
      在现代,这样的事,张无瑕也看多、听多了。如果怨天尤人出身太低,或不敢面对事实,更或是一心很傻很天真地谈恋爱,这样的一双人是没有未来的。努力不一定会幸福,不努力就一定不会幸福。
      但是,嫁妆相对于许崇华只是小问题,许崇华的事,她却一时不敢对林少青说,因为她非常明白林少青解决不了许崇华,只会惹怒骄傲的男人,只有她自己才能解决这个问题。

      林少青笑道:“我又没说要娶你,你怎么早早就想着嫁妆的事啦……”

      张无瑕听他揶揄自己,尴尬得俏脸通红,扭过身去,道:“好啊,早知道你是个坏东西,平日里彬彬有礼、温文尔雅都是装的。你尽是欺负人,你不娶我,自去娶什么何小姐、李小姐、赵小姐呀,我也去找个张三、李四、王五嫁了,如此倒也干净!”

      林少青连忙软语相哄,又道:“我自是会为了你而努力的,我和你一样,不喜欢别人帮我选的伴侣。我以后努力改变家人的观念,又当个好医生,到时候骑着白马来娶无瑕,好不好?”

      张无瑕才绽开笑脸,枕入他的怀中,享受片刻的宁静。

      也不知二人相拥多久,忽听一个声音道:“哎呀!真是秽气!世风日下,大白天两个男人抱在一起!”

      张、林二人醒过来,见跟前四五个衣着颇为光鲜的人,似乎也是一家子出来游玩的,日头西斜,几人正要回去。
      出言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女,语气嫌恶,待看到林少青英俊不凡的模样,不由得一怔。
      两个青春年华的女子更是红了脸,美目之中充满了惋惜,好俊的男子,却偏偏喜欢这一口。

      林少青会意过来,情不自禁道:“你们别误会,我们不是……”

      张无瑕忽起了玩心,抱住林少青的脖子,压低声音,模仿男人,道:“我们就是!”

      林少青呆若木鸡,而几个人被恶寒到了,连忙抬步就走,只是少不得交头接耳。

      无瑕见他们走远,再也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指着林少青道:“现在你成了有不良癖好的男子,若是传言出去,有女人愿意嫁你才怪!”

      林少青挑起一条眉毛,道:“好哇,你这一肚子坏水欺到我头上来了,看我不收拾你!”
      林少青说着便伸手去挠她痒。

      无瑕笑着连连躲避求饶,黑色帽子落在草地上,一头密长的绸亮墨发垂了下来。她咯咯娇笑滚在了地上,林少青扑上去直往她腋侧敏感之处挠去。
      无瑕上气不接下气,笑中带泪,求道:“好少青,别……别……饶了我吧。”

      “你坏成这样,岂能轻易饶你?”

      “你……再……再不停手,我可不……不客气了……”

      “你想怎么不客气?”

      无瑕伸手往他腋下抓去,林少青早防着她,双手将她手腕攥住,笑道:“挠不到。”

      无瑕笑道:“我还有杀手锏!我真不客气啦!”

      说着抬头倾过身,突然朝少青唇上贴上去,五秒钟,女子得意坐回身,男子却仍僵在那里。

      良久,俊脸微红的少青星眸波光一转,凝住她,悠悠开口:“你不要客气,就用你的杀手锏报复我吧!”

      无瑕挣脱他失了力道的禁制,一记粉拳打在他胸口,笑道:“你想得美!”

      男子怔怔瞧着她,于粉拳毫不在意,微风吹拂着他干净的墨发,盈盈星眸璀璨,无瑕微有些不自在,侧过头不语。

      突然,下巴传来温热触感,男子轻轻捏着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头。

      刚才去亲吻他的大胆女子见他俯过头来,却有些紧张羞涩,手尽扯着自己的衣角。男子眼中专注着少女樱唇,终覆上自己的。

      他轻轻地吮吸着,品偿着柔软香馥,奇异美妙的滋味荡漾心湖,他情不自禁加深这个吻,双手环住她。

      无瑕闭上眼慢慢回应,体会两情相悦的感觉,半丝清醒时,不禁暗想:接吻这种事自然是和少青做,哪能和许崇华那个野蛮人?

      刚想着这一点,发现少青身子不知不觉加重朝她倾身压过来,男人狼的本性发作?

      无瑕忙抵着他胸膛,侧开头停止,少青也反应过来差点孟浪唐突,身体火热躁动,好不尴尬。

      ……
      许崇华今天去了东岳堂新址,斩新气派的大堂之中,依次坐着东岳堂的要人。听着一帮骨干谈论起金钱帮和杜门的事,以及他们和日本黑龙会上海分会的松本武郎眉来眼去,许崇华心中甚是不悦。

      二十多年前,日本对华之战虽然失利,但那个国家的人自古狡诈多变、贪心无义,如一条毒蛇一般。且它国内大局稳定,上下一心效忠那劳什子天皇,不像中国虽地域广域,却人心不定,反动势力倾扎,客观的说,两个种族相较也互有优劣。
      日本人在上海虽无西方列强的那种微微人上人的地位,却也渗透颇深,甚至借着贸易和民间交流,它对整个江南的影响也不小。
      而黑龙会的背后更是走扩张路线的日本政府,如今直以一帮之力与黑龙会大起冲突,其中又多了很多未知变数,他们未必能捞到好处。

      许崇华端起茶喝了一口,思考再三,下了命令守住现有的地头和利益,暂时尽量不要与这抱成一团的三者大起冲突。

      突然一个身形健朗的黑衣兄弟,道:“华哥,难道我们怕了他们吗?倭人有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中国,难道它还客大欺主了不成?”

      坐于许崇华下首第一座的东岳堂堂主傅怀民喝道:“铁子!不许放肆!”

      许崇华凤眸一转,落在那满脸愤愤不平的铁子身上,嘴角有一丝笑意,只淡淡道:“我许崇华从未怕过倭人,我相信弟兄们也一样,只是,做大事的人,要沉住气。”
      至少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真什么都不顾操起家伙,带上兄弟去干一架,也毫无意义。
      伤敌一千,自伤八百,干了一个黑龙分会和金钱帮、杜门,几年后新的黑龙分会和帮派势力还是会成立,好比如,十年前,谁又知晓上海华帮呢?
      人是杀不完的,徐徐图之,争夺利益最大化才是安生立命的根本。

      堂会将尽尾声,忽听有人来报,说是赵武来求见,许崇华俊朗的眉毛微微一皱,令人各自散去,才传来赵武进来。

      实话说,赵武真不愿来这一趟,只是许崇华上午吩咐过,张无瑕若是有什么异常立刻向他凛报。
      赵武暗想:
      华哥还真是了解他找的是什么女人,很有先见之明。
      那简直就是个母猴子!早上穿假走巷不说,后又金蝉脱壳。
      他寻迹去找,只能查清她又在另一家店内换了身最普通常见的男人褂子,他又不能大张齐鼓地昭兄弟们去找。华哥定也不乐见整个上海滩知道华帮在找一个女人。
      虽然很失面子,还要被责怪办事不力,他也先来支个声。

      许崇华沉着俊脸,听着赵武说完,凤眸危险地眯了眯,闪过一丝厉色,手猛得一挥,将桌上的茶杯拂在地上。

      啪得一声响,碎瓷激飞,赵武打了一个寒战。

      许崇华紧紧抿着薄唇,赵武没料到华哥会发那么大的火,不由得想起上午他大哥赵文跟随华哥离开华帮总部时递给他那意味深长的一眼。

      许崇华深呼了几口气,冷哼一声,深然道:“不用去找了,张无忌在我手里,她会自己回来的。你下去吧。”

      这个不知好歹的可恶女人!这巴巴地摆脱他的人还能去做什么?真当他许崇华是傻子不成?他真心爱她,诚意打算娶她,学着温柔地对待一个女人,她却置他于何地?她回报他的情就是背着他去和那个男人偷情是吗?(唉,人家本来就是男女朋友,怎么就变成偷情了呢?)

      心中胀胀酸酸地发痛,他很熟悉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却更加的强烈,令人发狂,他不禁按住难受的心口。

      许崇华心中恨极,暗道: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使你脑子不清楚我堂堂华帮当家是什么人?
note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相约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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