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杨柳依依》舒寐

9、喜盼新生

　　柳儿到底也没揍成曹司空，因为在之后的三四天里，郭嘉两口子除了阻拦她，还更是给她洗脑：“你不是气他吗？那你还去见他干嘛？”
　　“我没想见他。”柳儿愤愤地挥着拳头。
　　“不见人你怎么动手？”
　　柳儿一下愣住了。迷糊着大眼睛，狠狠地眨巴了两下，抬起手，从掌心里腾出一段火苗：“那要不……我烧他？”
　　孟氏眼一瞪，“啪”的一声拍上柳儿的脑袋瓜：“你又忘了阿姊怎么跟你说的了？”
　　柳儿摸着后脑勺，好一会儿才闷闷答话：“哦。”
　　哦是什么意思啊？
　　郭嘉两口子很无奈：本来话挺多的一个丫头，现在也学会打机锋了？
　　后来事情证明，柳儿就是柳儿，她就是学会“哦”这种简单词汇，她也不晓得怎么运用。在这种被怀疑打机锋的词用过的第二天，柳儿就因为不能狠抽曹操一顿而失落沮丧，又回到大树里头躲着睡觉了。
　　郭嘉跟孟氏对此是相视而笑：两口子算是不约而同松口气。得亏柳儿是个乖巧的，要是摊上了又轴又倔的，怎么说也说不进耳朵里去，一门心思要烧司空府，那他们俩还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柳儿这个呆丫头，往树洞里一猫就是一个冬天，中间任谁叫也不出来。孟氏着急了好几回，跟郭嘉说：“柳儿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郭嘉倒是一副胸有成足的泰然自若，指着院子里光秃秃的花木：“柳儿跟他们一样，现在冬天，应该是休息了吧。”
　　孟氏这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可是柳儿不是已经成精了吗？怎么会睡那么久？”
　　郭嘉思索片刻，无奈地摇头解释：“兴许是觉得自己醒着也没法去抽明公，还不如睡着了在梦里揍他几回，好好出气。”
　　孟氏囧了，握着帕子纠纠结结望着院中垂柳，心中暗忖：现实见不到，就在梦里见；现实揍不到，就在梦里揍。这倒是挺像柳儿会办的事。
　　不过柳儿并没有再她大本营待太久，过年刚开春，袁术就在南边称帝了。曹操兴兵讨伐，自然而然带上了郭嘉。
　　临走前一天，郭嘉背着手走到柳树旁边，修眉轻挑扬声问道：“柳儿，先生知道你听得到。你这会儿出来吗？”
　　“……”柳儿不说话。
　　“不出来那我可走了？”
　　“……”柳儿在继续睡觉还是送别阿翁之间挣扎。
　　“还是不出来？那你待着吧。以后你阿姊可要疼别人喽。”郭嘉说着背起手，就往回走。身后柳树枝桠摇晃震荡，不一会儿柳儿就跌跌撞撞跑出来，急火火抓住郭嘉的衣服，不由分说就抱着郭嘉亲了一口：“柳儿出来了，柳儿可想你们了。柳儿可想你们了，做梦都梦到了呢。”
　　那你还躲在树窝里不见面？
　　郭嘉无奈地擦着脸颊湿漉漉的口水，望着眼前精灵古怪叹气道：“去问你阿姊给你找身衣服换好，这初春天穿着夏裙怎么成？”
　　“我不冷。”柳儿睁圆了眼睛，郑重其事地告诉郭嘉。
　　郭嘉扶额哀叹：“我知道你不冷。但你不能被别人知道你不冷。”
　　呃，话题有点绕，柳儿的木头脑袋又转不过弯了。郭嘉一指房门：“进去找你阿姊，她也想你了。”
　　柳儿立刻就乖了。兴匆匆一阵风般从郭嘉眼前刮过，没一会儿就冲进了孟氏房间。郭嘉忽然想起什么，紧跟着提了袍角，大步流星匆匆跟上。进门正见到让他心惊肉跳的一幕，柳儿跟回归山林的雏鸟见到娘亲一般，展开双臂，开怀欢乐地扑向床头倚靠的孟氏。
　　郭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拽住了柳儿。柳儿被拦，委委屈屈地扭过头，望着郭嘉满脸不解：“阿翁？你干嘛拦我？”
　　郭嘉擦着额头上被她刚才举动惊出的冷汗，很是头疼地开口说：“不是拦你，是让你轻点。你阿姊身子不舒服。”
　　柳儿立刻睁大了眼睛，很是担忧地看看孟氏，见孟氏脸色苍白，半靠在卧榻上，还冲她虚弱的笑后，小精怪心里瞬间就不舒服了。她摁了摁胸口，想马上扑身向前，又想起郭嘉刚才嘱咐，只好忍耐急躁，蹑手蹑脚地靠近孟氏。倾过身，用轻微地穿衣服时声响差不多的声音问：“阿姊，你怎么了？”
　　孟氏不回话，只是温柔地捋了捋她头发：“把这套衣服换了。等会儿……”话没说完呢，孟氏就一把拨开柳儿，弯腰在榻边连声干呕。柳儿惊慌失措，茫然无助地呆在当场。倒是郭嘉反应极快，看孟氏一动作，立刻拿布巾，递茶水，拍后背，做的相当行云流水。
　　“怎么样？好点没？”在孟氏终于起身后，郭嘉边抚着自家夫人的后背边把茶递到她手边。
　　孟氏挥挥手，缓了片刻无声地摇了摇头，又靠回了卧榻边。
　　柳儿不明白状况，只当生病，她又察觉不出来，不由急上心头，巴到卧榻前看着郭嘉两口子：“阿姊，阿姊，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柳儿看不出来你病了？你难受吗？哪里不舒服？柳儿给你呼呼。柳儿不要阿姊难受。”
　　孟氏听完哭笑不得，抬眸看着郭嘉：“你到底是怎么哄柳儿了？”
　　郭嘉失笑，拉起还在那儿喋喋不休的小精怪解释说：“你阿姊不是病了。是有身孕了。”
　　柳儿声音戛然而止，大眼睛看看郭嘉，又看看孟氏，完全搞不明白状况一样说：“身孕？那是什么？”
　　“咳……就是……不久以后你会有个玩伴儿了。”
　　这是郭大祭酒非常不服责任的解释。让柳儿直接就懵了。在屋子里来回转悠着边寻摸边嘀咕：“有玩伴？那你们把他插哪里了？我怎么没看见？”
　　郭嘉表情一下古怪了。孟氏也呆了呆，脸色发红叫过不停转圈的柳儿，把小精怪的手轻轻搭上了自己小腹：“他在这儿。”
　　柳儿好奇地瞧了瞧自己手触的地方，仿佛碰上什么新奇玩具，微微摸了摸：软软的，温温的。很平坦，摸不出什么。
　　“阿姊，你们不是骗我吧？”小精怪开始怀疑了：玩伴怎么能放肚子里？应该插地上，他才能长高长大！
　　孟氏笑着摇摇头，一抬眉见郭嘉还在，立刻使眼色说：“你先出去，我跟柳儿说说话。”
　　郭嘉相当识趣，不用她说第二遍，很快就悄无声息退出了。等一刻钟后，柳儿也踩着登云步，仿佛脚底生烟一样，飘飘悠悠，傻乐着就出来了。
　　在门口看到郭嘉后，柳儿小嘴一咧，眉开眼笑报喜：“阿翁，柳儿要有弟弟了。嗯？不对，阿姊说是外甥。那就是柳儿要有外甥了？阿翁，柳儿要有外甥了，你高不高兴？”
　　郭嘉那种久违的无语凝噎感又涌上心头了：他们家这辈分儿真够乱的，早知道柳儿这幅幼儿心性，当初他干嘛让她叫他夫人阿姊啊？
　　不过无语归无语，该说的话，郭嘉可一样不少交代给了柳儿：“明公出征，先生要随军南下。柳儿，你阿姊的身体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在的时候，你能不能照顾好你阿姊？”
　　柳儿闻言立马站直身体，挺胸收腹，昂首保证：“阿翁放心，柳儿一定保护阿姊和弟弟周全。”
　　阿姊和弟弟？为什么这个听上去还是那么别扭？你就不能把这辈分儿归类一下？
　　郭嘉略微头疼地感慨了一句，回头又说：“家里也一样交给你，不懂的一定问你阿姊。搞明白了再论其他。”
　　柳儿连连点头：嗯，阿姊刚才说了。他们这样叫她出来是为她以后着想。子修已经没了，她还得跟着向前看。以后要想继续行走世间，那就要继续学着人间规矩。阿姊有身孕，很多事情会有心无力，正好就让她趁着这个档口，学习一些中馈之术。顺便检验一下之前传授她的那些为人处世方式。
　　柳儿对这份信任很满意，也很得意。在郭嘉前脚离开，后脚柳儿就开始围着孟氏团团转。孟氏几时用药，几时休息，几时散步，几时进餐，柳儿脑子里拿时间表记得比沙漏都准时。一刻也不差错。搞得孟氏倒是很郁闷了：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尽职尽责的小管家婆。偏这小管家婆还特乐在其中，一本正经，任是她诸多抗议，到了柳儿这里只一条理由就驳回：这是为弟弟好。
　　好吧，她反正从来没有搞清楚过弟弟跟外甥到底有什么区别。只会一心欢喜这个小生命的到来。曹昂在她心里的留下的那道伤痕影子被她每天很有盼头的忙碌渐渐的冲淡，柳儿放佛又回到了那个最初蹦出柳树，冲着郭嘉叫阿翁的赤身小丫头。
　　当孟氏怀孕六个月的时候，柳儿在某一次碰触到她肚子时，忽然感受到了胎动。小精怪激动得喜不自胜。
　　大半夜跑去书房，撒欢一样写了长长三大张丝帛给郭嘉寄去前线。三张丝帛，反复就三句话，一个宗旨，即：弟弟会给柳儿打招呼了，阿姊和柳儿都很想你，阿翁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