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杨柳依依》舒寐

2、压箱丝绢

　　等到孟氏醒来，入鼻就是一阵柳木清香。那个衣服都不会自己穿的小姑娘正手里端着碗清水，紧张兮兮地看着她。见她苏醒，一下跳起：“先生，先生，娘醒了！”
　　孟氏有重新昏倒的冲动。
　　郭嘉则在柳儿话一落后，就掀门帘走了进来。倾身至孟氏榻边：“感觉如何？”
　　“无碍。只是……”孟氏摇摇头，将目光扫向榻边依旧兴奋不已的柳儿，面有为难。
　　郭嘉顺着她视线看去：“柳儿。”
　　“我在，我在。先生，叫我做什么？”柳儿立刻小猫一样蹭过来，偎依在孟氏榻边，眼睛水汪汪，满是期盼自豪。
　　郭嘉指指榻上的妻子，对着某个小动物一样精怪说：“以后不要叫娘，叫阿姊就行。”
　　“阿姊？”柳儿茫然地重复了一边，偏头想了好一会儿困惑地看向孟氏：“阿姊是什么意思？”
　　“阿姊就是……”
　　“阿姊就是娘的意思。就跟先生也是阿翁的意思一样。”郭嘉面不改色地接过问题，一脸泰然地给出一个歪到十万八千里的解释。听得孟氏一愣一愣：呃……她头一回听说阿姊跟阿母原来是一个意思。看来，她家夫君瞎掰的功夫又上涨不少。不过……阿姊跟先生好像不是一个辈分上的吧？她夫君这样到底是占她要便宜还是要占这精怪的便宜？
　　可偏偏被郭嘉瞎掰的那位是个不谙世事地主儿，竟然很轻易地就接受了这个解释，然后扑倒榻上，隔着被褥对孟氏蹭来蹭去：“阿姊，你睡着了，是柳儿把你叫醒的。”孟氏眨眨眼，看着自己胸前毛茸茸地头发下探出那张写满了“求夸奖，求表扬”的小脸，瞬间又回想起了自己昏迷原因。不由身子一僵。
　　兀自蹭的欢快的精怪还没有反应过来她身边人的不自然，还在那里喋喋不休：“先生说是柳儿把阿姊给吓昏过去的。让柳儿以后都不准在再不穿衣服到处晃。可是穿衣服好难受……阿姊，我能不能脱了它？”
　　“不可以！”三个字几乎是下意识就从孟氏嘴里说出。说完她才反应过来，好像……这个精怪也没那么可怕。除了休息的地方跟别人不一样，也没见她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可能……因为柳树不吃人，所以，她对她倒是没那么多戒备。相反，在意识到这姑娘脑袋不太好使，心性像个孩子以后，孟氏又有些同情她了：若她真的这么无害，以后在家里，也不错吧。
　　“哦。”柳儿沮丧了脸，求助地看郭嘉：“先生……真的不行吗？”
　　郭嘉转身，看天看地看窗外，就是不搭茬。
　　柳儿失落地收回目光，手绞着衣襟：“柳儿要去睡觉了。”说完就嘤嘤嘤嘤地跑出门去，一晃眼，消失在柳树里。
　　孟氏这才算长松一口气，转向自己丈夫：“你打算拿那个……姑娘怎么办？”纵然被吓了一场，孟氏也不想用妖怪称呼柳儿：可能，就算是妖怪，柳儿也属于那种最底层的笨蛋妖怪。竟然连自己被她夫君戏弄了都不知道。
　　郭嘉耸了耸肩，边解衣带边含笑回答：“还能怎么样？养着呗。”
　　孟氏一愣。
　　“她今天才化形，什么都不懂。而且，我问过她了，出了这所院子，以她现在的修为她哪里也去不了。”
　　“这样啊。那她以后呢？以后她会不会……”
　　“她今年三百岁。刚化形。还是因为……咳……我们俩无意间的举动促成。估计以她的脑子，等她能修出离开这个院子的功力，至少要会过上十年八年了。”
　　孟氏松了口气，揪扯住郭嘉里衣：“她不会伤人吧？万一……”
　　郭嘉扭过头，安抚地拍拍妻子的手，望着妻子的眼睛：“你信吗？你信她会伤人吗？”
　　孟氏软软地叹了一声，满是无奈顺从：“罢了。既然你都决定留下了。那就留下吧。家里多个人，也热闹。”
　　她倒是不抵触家里有这么一位漂亮姑娘在她丈夫会不会生出什么别样想法。一来是因为柳儿那姑娘纯洁天真，很难让人生出别样心思。二来，她的丈夫她知道，虽然有时候疏狂不羁满满都是浪荡子习气。但对某些事却矜持君子。他欣美赏美，从不介意美人儿投怀送抱。但若是一个不谙世事，不懂人情，不知道自己所为是什么的美女对他投怀送抱，他绝对洁身自好堪比柳下。
　　当然那会儿的孟氏并不知道，让郭嘉做出留下柳儿决定的最重要动因之一是，在她昏迷的时候，郭嘉曾经直截了当的问柳儿：你是柳树？那……挖了这树你会怎么样？
　　柳儿浑不知事，一丝戒备也无。依旧老实巴交，理所当然地回答：“当然是死了啊。”回答完这个，她又开始扭头担忧兮兮对着榻上孟氏嘀嘀咕咕，进行她所谓的咒语恢复。
　　郭嘉在她身后眯眼看着，表情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了些什么。但是最终他却没有去对柳树下杀手，而是顺势留下了她。
　　第二天的时候，柳儿没出现，郭府两口子，男主人照常去司空府，女主人继续处理家事。
　　第三天，柳儿还是没出现，男主人生活继续。女主人心里开始打鼓：那天晚上情形不会是做梦吧？
　　第四天，男主人回来，刚跟女主人说许都要出兵宛城的事。就听身后忽然冒出一个声音，带着未醒的睡意，眼神朦朦胧胧，声音幽幽怨怨：“穿衣服就穿衣服吧。反正……柳儿现在不生气了。”
　　哎哟，敢情她这几天没出现是因为前夜穿衣服的事赌气呢。这姑娘怎么这么好玩？
　　孟氏转过头看着柳儿身上七扭八歪的衣带，忍俊不禁：“你这是……呵……过来，跟我去卧房换衣服。”
　　柳儿老实巴交地跟在孟氏身后，到了卧房，见孟氏从箱子里一件一件，往外拿可能适合她的衣裳不由心生好奇。也跟着凑过去探着脑袋帮忙往外拿。拿着拿着，柳儿摸到一个卷轴样的东西。孟氏一个没注意，那卷丝绢就被柳儿从箱底抽了出来。
　　“这料子摸着好舒服。”柳儿眨着大眼睛，把丝绢抖开，当披肩一样放到自己身上，美美地转了个圈：“咦？这上头的小人儿是什么？”
　　孟氏这才从衣服里抬起头，一见柳儿肩头披的东西，脸色“哄”的一下红透。几个快步走过去，手忙脚乱抢下那卷丝绢，声音及其不自然：“咳……这……不是披身上的。”
　　“那是干嘛的？”柳儿困惑地眨着眼，看着孟氏又把东西卷成轴放回箱底。
　　“这……这就是压箱底的！”孟氏脸色羞红不已，恨不得找地缝钻进去一样。
　　柳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真奇怪，不是衣服却要放到衣服箱子里。”
　　“不要说那个了。”孟氏抽着额角，手牵柳儿到榻前，边拿衣服往柳儿身上比划，边告诉她这绣襦该怎么穿，裙子该怎么穿。
　　柳儿手指打结，全神贯注地学着。等她把裙子穿好，正跟衣带纠缠时，忽然反应过来一样，抬起头，委屈又控诉地看向孟氏，俩眼睛里眼泪汪汪：“阿姊，那上头的小人儿都没有穿衣服！所有小人儿都没有穿！”
　　孟氏羞愤欲死：“他们是他们，你是你。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我不小。”柳儿满脸认真地强调，“我三百岁了。”
　　“那也是小孩儿！”
　　柳儿委屈了，抬头看了看孟氏，瘪嘴：“你不是我阿姊，你是坏人！我要去找阿翁。”话落，就从孟氏手里挣脱，捂着脸小跑向郭嘉的书房。孟氏头疼地跺跺脚，赶紧跟了出去。
　　郭嘉正在书房处理即将出征的军报公文，门“呼”的一下被敞开，一个样貌姣好，目光纯然地女子泪汪汪就扑到了他怀里。
　　“这……这……”郭大人又一次僵硬呆愣了。
　　“先生，阿姊是坏人。阿姊要给柳儿穿衣服。明明就有不穿衣服的人嘛。”
　　郭嘉蹙起眉，把人从怀里揭下来，满是困惑抬眸看向孟氏：“怎么回事？”
　　孟氏脸色“噌”的一下又红了，凑到郭嘉耳畔小声地说了三个字，就开始低着头，绞手帕。
　　郭嘉表情及其古怪，转着脑袋在两个女人之间瞄了瞄，头疼扶额，心里更是不停呐喊：主公，你到底是怎么应付你一后院的莺莺燕燕的？怎么我们家只一个半（柳儿不算一个）我就觉得头大如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