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的在》丸子君

3、三

　　杂七杂八也买了不少东西，周书轶倒也体贴，全部买单不说，还趁朱晓晓得拿关东煮的机会，不动声色地去拎袋子。那分量不轻，便玩笑道：“朱小姐，你是以便利店为家吗？”
　　她一愣，倒也不是分辨是否恶意，只是快速地想了想的确是这样子的，便点点头说：“对，我不喜欢去大超市。”
　　人多拥挤还要和欧巴桑排队，朱晓晓宁愿在这方面不去锱铢必计。
　　周书轶用肩膀把弹簧门顶开，“朱小姐，你和我想象之中并不一样。”
　　“噢。”她沉着冷静地点点头，貌似无害，心中却早已经掀起惊涛骇浪。
　　走回去的路上，他们也没有多说话，枝头跳跃觅食的麻雀都比两人活泼不少，可朱晓晓早已破功，心浮气躁得厉害。
　　虽然她怎么都不愿意承认，是因为周书轶那句话的缘故。
　　你和我想象之中并不一样？那想象之中，甚至进一步去想，在口口相传中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虽然有能力，但凭借直觉和冲动比较多，完全没有理性，风风火火缺乏通盘打算和长远战略目光？朱晓晓扳扳手指也能数落这么一大堆，越想越泄气。她已经二十六岁了，每天睁开眼，就会让天海佑希在脑中眼前列队走个三五分钟，真心祈祷能够变成那般热爱生活，用力吐槽的御姐人才，何况天不遂人愿，或者是《银魂》看太多的缘故，众人眼中，甚至是这位新晋主编大人的眼里，自己早就被定位成谐星人才，或有或无的，吴君如的那种人。
　　眼下升迁之路早已断绝，若不能安安分分地出嫁从夫，可以预见，朱晓晓的未来是惨淡而不是光明。

　　心中懊恼，做事也不得力，就这么呆呆地盯着电脑屏混到七点整，却还不想回家。
　　只是这手机却好像心电感应一样，朱晓晓仅仅是看了一眼，它却铃声大作起来，一看来电提示，我们的女主角这才回魂。
　　是老妈，而且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自己，只可能有一个情况——相亲会！
　　下意识地从椅子上弹射起来，朱晓晓想要把手机扔掉，可总觉得这么做会比接听的下场惨一万倍，下一秒钟她也就老老实实地接了起来。
　　“妹妹啊，你在哪里？”电话那头有嘈杂音，衬托得朱妈的声音越发柔和。
　　糟糕！朱晓晓心中暗道不好，手上功夫却没有闲着，关电脑后把杂物扫尽包袋里，一气呵成。
　　“我在马路口打车，很难叫啊，而且应该会迟到的！”
　　“哦，在行动就好。王先生也在赶过来，你不要着急，注意安全。”朱妈凤仪绰约，可这句话背后的潜台词，也只有与她见招拆招数十年的亲生女才能嗅闻得出来。
　　你最好快点给我死过来，敢吃到或者跳票那就尽管试试看！
　　朱晓晓垂头丧气，她今天已经够背运了，完全没有去相亲，或者说是邂逅所谓真爱的心情。二十分钟后，即使是宇宙王子坐在自己面前，她可能还是会觉得没兴趣。
　　小小地球女子内心的黑洞，是吞噬全宇宙都无法弥补的。
　　可问题便是，朱晓晓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难过什么。

　　走旋转楼梯的时候，好巧不巧地又碰上周书轶，而吴宇岚正小心翼翼地牵着主编大人的衬衫袖子，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两队人马一时间都愣住了，不过朱晓晓反应很快，迅速地挺直胸膛，以便突出C罩杯的姣好身材，从而狭路相逢勇者胜。
　　“还没有下班？”寒暄倒是很客气的。
　　“吴宇岚她迷路了，我送她回来。”周书轶耸耸肩。
　　“嗯，巧克力吃光了，我去罗森买，然后就迷路了。”黑长直的语气平淡而流畅，倒也没有什么指摘的地方。
　　“那以后小心点，毕竟不是每次都能这么幸运遇到主编先生的。”朱晓晓双手叉腰，“现在，我要下班了。”
　　摄于气势，两人别转身子，让出通道。
　　“明天见。”擦身而过的时候，周书轶是这么说的没错。

　　相亲约在徐家汇永新坊的查餐厅。
　　朱晓晓到之后五分钟，那位王先生也到了。这种司空见惯的情况却让两位介绍人很兴奋，连连表示这就是所谓的缘分，心电感应和天作之合。朱晓晓只是低着头看菜单，偶尔附和地微笑，却绝不置一词。
　　等送上的麦茶饮尽，介绍人也算是功成身退，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此时已是七点半过了，朱晓晓早已觉得肚饿，扬手才要点单，却被王先生阻止。
　　“不用，喝茶就好。”
　　“可我想吃东西。”
　　“那等等可以去乡村基，这里的东西贵又不好吃，且不知多少地沟油塑化剂，实在不安全。”他说得理所当然，声音也不低，已引来旁人侧目纷纷。
　　如果是四年前的朱晓晓，她早已抓起包包一走了之。
　　“那就随你吧。”可如今，她虽然早已在心中投给这位王先生否定票，却还得赔笑逢迎。
　　最起码，要撑够三十分钟吧，真是有够尴尬。
　　对面那人却是神色自如，不仅召了小姐续杯，更是直截了当地问道：“朱小姐你今年，二十六岁了吧。”
　　“对。”
　　“之前谈过恋爱吗？”
　　“……”
　　“不用说，这种年纪怎么会没有谈过呢？不过应该也是失败了，所以才会来相亲。”
　　“这个……”
　　“那么现在后悔吗？”这位王先生的口才好生了得，连珠炮似的，并没有给朱晓晓任何开口反驳的机会。
　　“什么？”颇为艰难地，才这么插上一句。
　　“就是蹉跎到这岁数，还是被摆到台面上来给人挑挑拣拣啊。”这王先生，想来对于这段准备许久的，锋利的言辞十分得意吧，便“扑哧”一声地，自顾自笑起来。
　　他的小宇宙，果然运行得足够诡异。

　　朱晓晓就连叹息的力气都没有，一边扬手招来服务生，一边漫不经心地道来：“这么说起来，那兴致勃勃地前来挑选落市菜的先生你，也挺令人同情的。”
　　“你……”见他作势要发怒，朱晓晓很乐意毒舌地补充一句，也好赶快了解这档事。
　　“按照您这素质，可能凤姐更合适吧，我的段数太高，你玩不起的。”
　　“你给我滚……”他怒极，便口不择言起来。
　　“这里是公共场所，我还没有吃饭呢，走什么？”朱晓晓阴沉沉的一笑，轻声细语，“该滚的人，是你。”
　　这招果然直截了当且奏效，眼见这王先生怒气冲冲地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朱妈也同吉列猪排饭一道端在女儿面前。
　　“不要紧，”她打气道，“等会还有一个，这个男人是配不上我们家妹妹的。”
　　呵，双重标准得厉害。
　　朱晓晓轻轻避开妈妈想要抚摸自己的手，却在看到她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的时候，觉得心酸。只得找些其他话题来讲。
　　“真的够了。”
　　“你说什么？”
　　“相亲这种事情，不要再为我安排了。”
　　“可是妹妹，你自己又不知道打点，我真的很着急！”
　　猪扒饭很烫嘴，朱晓晓就心不在焉地用汤匙把它切成一块块。
　　“我知道大家都是好心，可这种事情真的很尴尬。比如这次的王先生啊，还有上次什么张先生李先生徐先生，基本上都是这样的，他们打量我的眼神就叫人很不舒服。”
　　“感情这种事情，妈妈是过来人。”朱太依旧不依不饶地劝着，苦口婆心，“一见钟情是很难的，你要多相处，说不定都是有口无心呢？”
　　“我不要。”在这点上朱晓晓却十分倔强，“这和一见钟情不是一回事，不一样的。”
　　她顿了顿，将一块猪排凑到唇边，却终究放了下来，说道，“妈，我知道这么讲很不合适，但是你在你的朋友圈子左拜托右拜托的，真的很丢人，你不是最喜欢面子的吗，为什么在这件事上就收敛一点？”
　　这药下得很重，朱晓晓能看见妈妈一瞬间泪盈于睫，实在是伤心。
　　她也分不清此刻心中是后悔还是亢奋，不过这饭却是没有胃口吃了，便想叫人来打包。
　　“我们回去吧。”她伸手去摇了摇母亲搁在桌子上的手，腕子上有一枚玉镯，触手生凉。
　　朱妈却反过来，紧紧地抓住晓晓的。
　　“最后一次，这是在最后一次了！”她目光死死锁住晓晓，也不让逃。
　　“那人就要来了，你见过以后，我就随便你去，再也不烦这件事。”
　　朱晓晓喉咙口那个“好”字却还没有滚出来，有人已经站在桌边了，眼风望过去那毛衣背心下摆的颜色，还有里头那件衬衫，着实有些眼熟。
　　“对不起，有点事我来晚了。”
　　一瞬间，她因这声音睁大眼睛，而后迅速地抬起头。
　　站在那里的，不是周书轶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