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的在》丸子君

20、二十

　　那扇厚重的橡木门关上以后，林喜见下意识地挺了挺肚子，就差没有在上面写“免死金牌”四个大字。
　　朱晓晓随随便便地就把那本把妹秘籍放在菜单上，动作十分优雅。
　　然后莞尔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天大地大孕妇最大，再说我们姐妹情深，所以虽然你胎气稳固我也不会和你计较太多。”朱晓晓这样安慰道，颇有宫斗剧风范。
　　可林喜见却觉得头皮都被牵得发麻，于是又把丰满的胸部和肚子挺了挺，“我也觉得，你和周书轶主编郎才女貌，不在一起好可惜哦，嘿嘿嘿嘿。”
　　“但也用不着用这种手段吧，亲。”朱晓晓扯了扯头发，“怪不得我觉得周书轶像吃错药。”
　　“那是因为他爱你的缘故啊！”林喜见熟视无睹，反而双手捧脸颊，从双眼开始放射出梦幻晶光，“他这样一个人，居然会为了感情的事情跑到我家和何先生喝酒，我听得好心酸哦，就觉得一定帮他一把，所以就做了个这个。”
　　“只是帮倒忙，你都不知道他今天在那里念出什么小妖精啊，怎么办的时候，我都以为南北极倒转，冰河时代来临。”
　　“哎呀，周先生很厉害的嘛，已经进行到哪里了！”林喜见开始抓不到重点。
　　朱晓晓决定按下不表，免得一个晚上赔上去，都讨论不出这个结果。

　　“所以，我的事情就此打住，谈谈你婚礼的事情。”
　　“婚庆公司策划的很好，一点都不担心。”林喜见诚实而又八卦的说，“我对于你和周书轶的恩怨纠葛比较有兴趣。”
　　这样做，算是对于当年被朱晓晓围观自己与何先生的小小报复吧。
　　“这个事情嘛，近阶段你还是可以脑补的，我不在意。”
　　林喜见大叹气，很失望的样子，“朱晓晓，我真的不知道周书轶有什么不好，要你这么折磨他？”
　　“孕妇不要想太多，会影响到小孩的。”
　　“你就说一点点，让我开心开心，要不然我还是会持续地钻牛角尖。”
　　朱晓晓拿起放在手边的秘籍，摇了摇，“这本子还没有写完呢，我怕你会把心得填满。”
　　眼见被轻而易举地戳穿，林喜见觉得很无聊，又怪着弯劝朱晓晓，“周书轶真的很好啊，而且女人总是要结婚的，你不妨和他进行看看。”
　　“进行什么，标本一样的办公室恋爱吗？那万一分手，我会不知道怎么扮演好下属这个角色。”为数不多的恋爱体验里，朱晓晓知道自己是一个用情越来越深的人。
　　“你在担心这个啊，其实呢，只要一开始就无所谓，你看我和何先生也是同事关系嘛……”
　　“你们这个，大概是美男计和笑纳的关系吧。”朱晓晓轻轻地摇了摇头，“我都不知道他喜欢我什么。”
　　大概是陆仲维出现过了，那段最终因为背叛而宣告终结的感情，时不时地又以一种血淋淋的姿态，刺激着朱晓晓。
　　没错，她可以表现得很浅薄很庸俗很张狂，但这些和再次认真地投入一段感情相比，都显得安全多很多。
　　林喜见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露出了一种了然于胸的神态——原来啊，每个人都一样呢，沾到恋爱两个字，元帅都会变成小兵。
　　至少朱晓晓并不讨厌周书轶，她只是单纯地胆小而已。
　　这是一条重要的情报，必须抖给周书轶，至于好处费什么，可以交给何先生去谈。毕竟是孕妇嘛，实在不宜操心太多。
　　“晓晓，你如果不生气的话，可以让男人们进来了吧。”
　　“我没有生气，”朱晓晓强调，“你这么快就想你们家何先生啦。”
　　“讨厌啦，人家每时每刻都不愿意离开何先生。”
　　那种娇羞的样子，让朱晓晓还蛮想用《把妹秘籍》打一下的。
　　“进来好了。”她大口地灌了一杯菊花枸杞茶，觉得自己很需要降火。

　　然后，何立威就带着有些扭扭捏捏的周书轶进来了。
　　问题是，看到那个人以后，朱晓晓心头的邪火不降反升，也变得扭扭捏捏起来。
　　何立威体贴地坐在小妻子身边，两个人有说有笑——是不是有这么一种说法，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无论身处什么环境，都是应该并肩的。
　　周书轶自然也就在朱晓晓的旁边，可她却懒得看上一眼。
　　“那个……”他还不怕死地企图靠上来说话。
　　“干什么？”
　　“请把笔记本还给我。”
　　“哦。”朱晓晓面无表情地在扉页上，用圆珠笔划上一个大叉，然后十分用力地拍在周书轶手上。
　　后者则觉得很委屈，“我什么都没有做错嘛。”
　　只是办法有点奇怪，可这也是朱晓晓油盐不进不错！
　　“对，周主编做什么都是对的，但我也有保持不爽的权利嘛。”朱晓晓皮笑肉不笑，她只是觉得很头痛，为什么在自己的小宇宙里，大家都是一副偏帮周书轶的模样？
　　难道真的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与此同时，服务员开始进来点餐。可能是知道朱晓晓印堂发黑还乌云罩顶，在场的其他一女二男，都想尽办法用她喜欢的菜色来安抚，实在是狗腿得不得了。
　　而借着版面颇大的菜单遮掩，周书轶也悄悄地靠了过来，亲昵地仿佛对着朱晓晓耳边吹气，“你真的不愿意答应我？”
　　“我还在考虑。”
　　“考虑什么，我们明明都很合拍。”
　　“我迈不过办公室恋情这道坎，答案好吗？”
　　“还不错，只不过……”朱晓晓微微侧头，觉得周书轶闪烁的眼神有些诡异。
　　可能何立威这位昔日苦主，方才在外面传授了他点什么，可以称之为乌七八糟的东西。
　　再联想到林喜见把自己困在这东拉西扯……
　　再联想到周书轶除了告白的时候总是气定神闲的模样……
　　真的叫人很难不联想到，传说中的调虎离山。
　　可是哪又怎么样？朱晓晓狠狠地夹了一筷子金针菇，用力地拒绝。
　　那又能怎么样？
　　结果……比想象中还要糟糕。

　　事情发生的当天，恰好言情大手林喜见出阁之日。虽然已经有了五个月的身孕，可象牙白高腰礼服的遮掩，让她的线条显得流畅妩媚，浑不见臃肿。
　　只是为了胎儿着想，没有穿高跟鞋，于是担任伴娘的，穿着丁香色一字肩小礼服，七厘米高跟鞋的朱晓晓就显得似一朵鸢尾花。
　　和激动不已的林妈李叔小宝拍好全家福以后，林喜见就开始紧张，挽着朱晓晓的胳膊，碎碎念地让她不要为难新郎何立威。
　　后者则是频频点头，还说：“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怎么可能为难他。”
　　没错，她是不打算为难何立威，那多没有意思。
　　朱晓晓却没有忘记伴郎是谁。
　　而此刻婚车里，捧着新娘捧花的周书轶，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喉咙发痒，打了好几个喷嚏。
　　而这不祥之兆，终于也在看到堵在楼梯口的朱晓晓，那明媚如春阳的笑容后，演变成了现实。
　　不仅伴郎被要求代替新郎青蛙跳到门口，更是在开门之前被逼迫做俯卧撑——仅允许用大拇指支撑身体，还得驮着新郎坐满十个。
　　如此种种，就连林喜见都看不过去，扯了扯朱晓晓说：“不要玩太大。”
　　“放心，我有分寸的。”
　　“我觉得你故意在整蛊周书轶。”
　　“对啊，这个都被你看出来了，”朱晓晓恶意而畅快地微笑，“因为除了今天，我哪里有机会玩得这么开心。”
　　“……”林喜见突然觉得很庆幸，因为似乎每次都有按时交稿，不曾在很大程度上得罪了这位花痴十三娘。
　　嗯，不过很可能几个小时后，这个绰号也就不能叫了吧。

　　旁晚的五点十八分，花园饭店里席开百花厅。
　　兴许是觉得林喜见一毕业就为人/妻子，何立威心存愧疚，便在林妈的默许下把婚礼排场搞得十分隆重铺张。
　　主桌隔壁就是新娘的基友桌，大部分是潮出版社各具特色的言情编辑。一个个环节搞下来，那群如狼似虎铁石心肠的女人都开始热泪盈眶。
　　别说别人了，朱晓晓自己都觉得分外感慨。
　　感慨到相对周书轶说，其实觉得有个男人也不错哦。
　　管他是上司，是下属，是小弟还是娜美克星人，只要能够逗你开心，照顾你，也就足够了。
　　“哎，这种样子真讨厌，搞得人家都想恋爱结婚了。”新郎新娘交换戒指，开始拥吻的时候，庄泽宁大声地感叹道。
　　而朱晓晓则开始发呆——如果，今天在家不是伴娘的话，那或许会发出这种花痴声音的，就是自己了。
　　台上的除了BGM以外，还有司仪那激动而大声，港台味十足的声音：“很好，很好，新郎已经拥吻的他美丽纯洁的妻子，接下去，我们新娘也会将象征幸福喜悦的花球，送给在场一位未婚小姐，大家不妨猜测一下，谁将会是这样一位幸运儿呢？”
　　这情节预先就设计好，朱晓晓会上去借花球，然后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
　　所以当林喜见开始扯有的没的，追忆两人往昔的时候，朱晓晓已经起身。
　　踩了一天高跟鞋的脚有些发痛，但她尽力让自己走的步伐很好看。

　　“我要把花球送给我的伴娘，希望她可以接下去拥有无缺憾的人生，就好像我也找到了何先生一样。”
　　这个林喜见，一口一句何先生，蜂蜜都没有她此刻的心情甜蜜。
　　而便是在这样的气氛里，朱晓晓坦然地接过红白玫瑰的花球，然后微微蹲下身，与林喜见拥抱。
　　可能是因为背景音乐太吵了，她似乎听见，又似乎没有听见，林喜见而耳朵旁边说了点什么。
　　要幸福哦？
　　不对；
　　你准备好了吗？
　　似乎是的。
　　才想转身下台，朱晓晓却意外地被司仪叫住，这位长得偶像，主持风格很蔡康永的小哥突然问她：“伴娘小姐，请问拿到花球是什么感觉？”
　　“很开心啊。”
　　“哦，那介不介意我再问你一个问题，请问你现在有男朋友了吗？”
　　朱晓晓举起话筒，没有说话，目光却很自然地扫向主桌，见原属于周书轶的位置空着，不知为何觉得又失落又松了一口气……
　　可司仪却抢先开口，很诡异，“是不是觉得这个问题很难回答，不过没有关系。嗯，这位朱小姐，其实这里呢，已经有答案了。”
　　他突然掏出一本让朱晓晓眼熟的小本子，快速地翻到最后一页，一板一眼地念起来：“有一位周先生已经给这问题做出了完美的回答。他请我转达朱小姐，有关这个问题，您如果回答是，那是最好的；如果答案不是，那他很期待收到您的辞职报告，然后呢再花上有限的时间与无限的经历把你变成周太太……”
　　台下已经爆发出善意的哄笑，背景音乐也开到最大声。
　　朱晓晓只觉得那几个字让头脑和眼睛都变得模糊，而一旁的何立威与林喜见，则是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可是，周书轶在哪里？

　　她不顾一切地跳下舞台，甚至跌跌撞撞地从证婚人宋十江身边擦过都不记得。
　　“小朱啊，要不要跑得这么快，小周他就在外面，逃不掉的。”
　　脚下的高跟鞋越来越紧，越来越痛，朱晓晓只得停下身子，脱下鞋提在手里，推门而出。
　　周书轶，就站在拼花的彩色玻璃窗前，闻声回头，恰好看见气势汹汹的伴娘，飞起一脚大吼：“周书轶，你是大混蛋！”
　　至于接下去如何？
　　是铁棒平底锅，还是胡萝卜与糖果？
　　或者，二者兼备？

　　总而言之，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恭喜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