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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孤单之于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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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考试总算是再没有出什么岔子了。只是在剩下的几十分钟里,总会不起然地抬头来看着讲台上那厮清朗的眉眼,那双眸子里仿若蓄了阳光一般,美好的光华流转无间。
那厢薛梓栩又何尝没有发现最后一排那个女生会不定期地突然抬头盯着他,目不转睛的样子,嘴唇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总是在他快被盯得不好意思的时候,又埋下头继续盯着那杯水。
薛梓栩开始觉得那小姑娘有趣起来了。
瞄了一眼座次表,叫童语莘啊。
这一眼,刻在记忆的光盘上,似乎再没有失去。
三天到不同的学校监考,最后一场又回到了第一次监考的地方。薛梓栩取了放在薄薄信封里的监考费便走向学校的小操场取车,将车向大门开去,逢着那叫童语莘的小丫头在一旁掌着车把慢慢悠悠地骑着,还是那副心无旁骛,恬淡如水的模样。却不料从侧面的小路抄出另一辆自行车来,那边那辆太急没刹住,这丫头又太专心,根本没注意,于是毫无预兆地横翻倒地,只见那丫头十分淡定地爬起来,扶起链条已经断掉的自行车,迷茫地看着对面的罪魁祸首,那边自行车的主人早已耐不住了,挠了挠头说:“都是你,都是你,干嘛挡我的道,我告诉你,我是不会陪你钱的,反倒是你,我新车,这漆都被你刮掉了。。。”童语莘丝毫没有听他喋喋不休之意,转身随手拉住一个胖胖的男生,眉眼之间尽是明净:“同学,这辆车卖给你,十七块五,好不好?”那男生看了看断掉的链条,问:“这么好的山地车,你就这样卖了?”那丫头睒了下眼,莞尔:“我赶时间,真的,卖给你,你要不要?”那男生盘算着在路边修个链条也就几毛钱,要真买了何不是捡了个大便宜,便掏钱给了童语莘:“给,我买了。”适时,那肇事者仍然滔滔不绝着,拼命推脱着责任,甚至还想无理索赔。而这边,童语莘淡哂一番,转身走了。
后来再过了很长时间后,薛梓栩回忆往事禁不住好奇向身旁认真沏着茶的童语莘问道:“为什么十七块五?”见童语莘有些摸不着头脑,便又道:“为什么当初把自行车只用十七块五就卖给那个胖子了?”想了很久,终于想起那个遥远的夏日午后的小片段。语莘妍笑,因为啊,那是考场到我家的计程车费用啊。
一语倾天下。尽是淡然。
不过是个怕麻烦的小丫头罢了。
当然那时薛梓栩是不会想到的,不然也不会困扰多年了。只是记得那日他坐在挤满冷气的轿车里,隔着一层挡风玻璃睽着女生的背影,看着她在阳光下微微泛黄的发梢和伶仃精致的蝴蝶骨,竟生出一股偷窥的不安来。
童语莘乘计程车回到家里,开了冷气,便栽倒在床上一动不动了。额角噙着的细汗在冷气的强威下,很快消失无踪了。只留下一片黏黏的感觉,她却无心顾及。内心疯狂涌上的孤独感侵蚀着她苟延残喘的勇气。
没有人可以一起对答案,没有人可以一起分享考完的喜悦,没有人可以。。。仅仅是没有言语而互相对视的人都没有。
彻骨的孤单。
转了四趟车来到郊外的这片陵园,童先生和童太太就葬在这里。
不是清明节,陵园甚是清静,半晌都没有一个人影,和门卫打过招呼就进去了。本来前天就应该要来的,可高考之时自是无心绕了大半个B市转来此地消磨掉一下午的。
沿着山边的小径走到第十三棵松树的地方右拐上了石阶,花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攀到了山的最顶端,那里只有一块墓碑,便是她的父母了,这是她亲自选的墓地,意在俯视苍生——童阙和晏婉芸一直都跟着医疗队在各个非洲小国之间往返,每年只得一次回家探亲的机会,着实辛苦。如今童博士和晏博士也该高高在上一回了。
童语莘掏出手帕一下一下地擦着墓碑上的两枚照片,照片上的男女还正值英年,眉目之中尽是慈蔼之意,男子的鼻眼之间还透露着年轻时的俊朗,女子面容嫣然,明净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皱纹。这就是她的父亲母亲啊。
不知怎么的,眼眶就被热热的液体糊住了。手指顺着花岗石的碑面向下滑,触到那两列镀金的正楷——“慈父童阙之墓”“慈母晏婉芸之墓”,心情便再也无法阻止地从眼中汹涌而出了,果然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呢,童语莘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扯着嘴角苦笑着——爸爸妈妈,一年了呢,我们都不要想对方,好不好?
其实童语莘与童氏夫妇全部共处的时间大约也就几千天而已,自十岁开始,童语莘便是一个人在家,只在过年的时候,父母才会回家和她待上几天。但时间并不是爱的漂白剂,语莘一点也不怨,只是在生日的时候,会守在电脑前等待零点前的最后一封邮件罢了。
童氏夫妇曾想调回国多陪陪女儿,但却被语莘拒绝了:“你们是做大事的人呀。”
换了一壶热泪。
而如今,童语莘却开始后悔了。
她真的好孤单。
宛若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