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恋爱》伊衣

6、五

　　一个小时又二十八分钟，这顿饭吃得汤冷饭凉，林晓慧也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却还是觉得意犹未尽。
　　郑重面前的两碗白饭早就碗底朝天了，他看着对面的晓慧嘴巴仍在不停地开开合合，遂不时地替她盛一点汤，挟一筷菜，希望她快快将剩下的大半碗饭吃完——他妈妈从小就教育他，浪费粮食可是罪事一桩。无奈晓慧谈兴正浓，对他的苦心无法分神领会，而他除了不时地“嗯”、“啊”之外，也根本插不进一句话。
　　“郑重，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好不容易到了谈话的间隙，林晓慧停下来喘一口气，喝了一大口汤，连忙开口问郑重，一副小孩子做了好事需要大人夸奖的模样。
　　郑重自然不会让她失望，满肚子的赞美倾口而出：“晓慧，你真是太棒了！你做得很好，很对，年纪轻轻，就能够坚持原则抗拒利诱，你简直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楷模，我这辈子都会为你感到骄傲、自豪！”
　　“哎呀，我也没这么厉害啦！”晓慧听得心花怒放、眉开眼笑。郑重真是太可爱了，她就知道他会是一个好人，嗯，真是越看越顺眼！不过她也不能太自满，谦虚可是一项美德哦，她还得说几句客气话让他听听。
　　好了，讲完了自己的感人事迹，听到了郑重的好话赞扬，她肚子也饿得差不多了，拿过桌上摆着的那大半碗饭，三下五除二就把它扒完了——哇，从来没有吃过这么香甜的饭！转头招来服务生正想结账，眼角忽然瞄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咦，那不是媚媚吗？她怎么也来这里了？
　　“媚媚——”她举手招呼。
　　“晓慧，你也来这儿吃饭？”媚媚手挽着身边的男伴，花枝招展地向她走来。
　　好个媚媚，又交新男友了！看她今晚妆扮得艳光四射的样子，想必对这个男的还颇为重视。只是她一向换男朋友比换衣服还快，也不知这次能坚持到几时？
　　在林晓慧胡思乱想间，媚媚已上上下下打量了郑重几十个来回，边看还边频频点头，一副非常满意的样子。末了她推推晓慧的手肘，再暧昧地眨眨眼，俯耳向她轻声问：“晓慧，他是谁？你新交的男朋友？”
　　“不是，我们只是好朋友。”她想哪儿去了？他们的关系可单纯着呢。
　　“是吗？”媚媚对她挤挤眼，转身向郑重自我介绍：“你好，我叫媚媚，是晓慧以前的同学，现在的同事。”
　　“你好，我是郑重。”郑重奇怪地看着她，心想他们俩远不亲近不邻的，她刚才用那种眼神看他到底什么意思？很想问问她，但迫于刚刚才认识，一下子也不好意思问出口。
　　媚媚的眼神又在晓慧和郑重之间梭巡了一圈，微微一笑，别有用意地说：“你们好好玩，我不打挠你们了，拜拜！”说完翩然而去。
　　难怪她和晓慧会成为好朋友，物以类聚嘛。郑重看着媚媚离去的背影，低声咕哝。
　　“什么？”晓慧耳尖，听到了，遂诧异地问。
　　“啊，没什么，没什么。”郑重连忙掩饰着回答。笑话，要是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那还得了？不被嘀咕到头痛欲裂才怪！
　　而林晓慧的心思，则完全集中在媚媚刚才说的那句话上，她怎么会问郑重是她男朋友？她跟他的关系再普通不过了，有让人值得怀疑的地方吗？而奇怪的是，她听到媚媚说那句话时，心里竟然动了一下，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 *** ***
　　一大早来到公司，还没坐下来好好歇一口气，就被媚媚缠住问东问西了，林晓慧不禁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媚媚，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别拐弯抹角了！”她都快不耐烦了。
　　“昨天跟你在一起的那个郑重，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媚媚好一副八婆的模样。
　　“当然不是，你知道我要找的人根本不是他那样子的。”她都说过多少次了，她心中的白马王子是一定要玉树凌风、英俊潇洒......就像林忆远一样的。
　　可惜的是，林忆远不喜欢她——这么一想，心情黯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别再说你那不切实际的择偶标准了，那样的人要找得着才怪！”媚媚毫不客气地在她伤口上洒了一把盐，“依我看，你跟郑重倒是挺适合的，不如就近考虑考虑他吧。”
　　晓慧白了她一眼：“你以为找男朋友是速配游戏啊，什么人都可以！”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觉得你们俩长得一脸夫妻相，不在一起太可惜了。”而且根据她的经验，这样的两个人最终都会成为夫妻的，她只不过先他们一步发现这个事实罢了。
　　她跟郑重真的有夫妻相吗？她怎么从没发现？林晓慧心内一震，不过仍是不愿相信：“亚洲人的脸庞本来就长得很相似，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个笨蛋，连自已喜欢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还说要找男朋友男朋友的，等哪天与自己所爱的人失之交臂了，那可要后悔终身了！媚媚叹了一口气，不情不愿地想，看来她得肩负起为她指点迷津的重任了，哎，真是任重道远啊，她可是一点当红娘的心理准备都没有的呀！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晓慧，不是我说你，郑重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你不好好把握，到时他被别人抢走了，你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晓慧还是嘴硬：“我才不管呢，他有什么好的？”
　　可是在内心里，她也不得不承认，郑重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人，正直、善良、勇敢、有责任心......似乎她想要的男朋友的品质，他都具备了，只除了，他没有具备白马王子的外表外。
　　她也不能说不喜欢他，只是，只是，她从来没有想过要找这样的一个男朋友，一直以来，她都是生活在梦幻中的，想像着自己的爱情应该怎样怎样，想像着自己的男朋友会怎样怎样，却从来也不知道，当这些想像落实到现实中时，会变成怎样的一种情形。
　　她与郑重，可以成为一对恋人吗？她不愿意思索这个问题，却不知怎么的，怎么也制止不了自己不去考虑这种可能。
　　*** *** ***
　　临下班时分，媚媚还没想出具体的办法来帮林晓慧与郑重牵红线，她决定等会利用两人一起回家的机会，先替晓慧洗洗脑。
　　来到晓慧的办公室，发现她的工作区空无一人，但办公桌上却搁着她的皮包和手机。都快下班了，她去哪里了？她心里很是纳闷。
　　正想着，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媚媚吓了一跳，拿起来才“喂”了一声，对方就连珠炮地说：“晓慧，我是郑重，你快来帮帮我，我妈逼我今晚去相亲！”
　　原来是郑重！她决定先不忙着纠正自己的身份，且听听他讲些什么再说。
　　“郑重呀，你要我怎么帮你？”故意捏着嗓子学晓慧说话的声音，乍一听，还真有七八分像。
　　“我告诉过我妈妈，说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今晚就来假扮我的女友吧。”
　　“好，没问题。”媚媚爽快地替晓慧应允。接着问清了碰头的时间地点及方法，眼光一闪，一个计策浮上心头。有了，只要她如此这般的真真假假一番，不信他们俩不坠入情网！
　　没多久，林晓慧回来了。媚媚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晓慧，你知道刚才谁来电话了吗？”
　　“谁啊？”晓慧显然一点都不想知道。
　　“郑重欸！你知道他讲了什么吗？”真是急死人了，她怎么一点关心好奇的表现都没有？
　　“他讲些什么？”仍是平淡无波的声音。
　　“他把我错当成了你，说自己已经喜欢你很久了，只是一直不敢表白，今天终于鼓起了勇气，希望你能接受他的爱。”媚媚讲得就像真的，末了还加一句：“晓慧，我真是太羡慕你了，有一个人这么一往情深无怨无悔地默默爱着你。”
　　“真的？他真这么讲？”晓慧既惊讶又激动，老实说，她老早就在心里怀疑，郑重是不是在暗恋着自己，只是心里一直不敢肯定。现在从媚媚的口里听到了这个事实，不由心里又是甜蜜又是紧张，郑重喜欢她欸！她也有人爱了欸！她应该怎么办才好呢？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刚才他在表达对你的爱意时，不知道说得有多感人，连我都感动得一塌糊涂，恨不得化身为你对他以身相许呢！”媚媚说起谎来一点都不用打草稿。
　　“这......那我该怎么办？”讨厌，郑重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的心事说出来了？这叫她以后可怎么面对他嘛！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接受他喽，这样一个古往今来天上地下举世无双的痴情人儿，错过岂不太可惜了！”媚媚越说越夸张。哇，原来自己也有这么强的表演天分，当初不去当演员真是太可惜了。
　　“可是......我还没有心理准备去接受他呀。”晓慧还在迟疑不决。
　　“哎哟，爱一个人还需要什么心理准备？你只要一句‘要’或‘不要’，不就得了？我可告诉你，你再不表态，人家就要被别人抢走了。刚才郑重还说到，他妈妈一直逼他成亲，今晚就安排了一场相亲，他说你若拒绝了他，那么他在伤心绝望之余，就会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找个阿猫阿狗结婚了事。”媚媚决定下一剂猛药，逼晓慧正视自己的感情。
　　“这这......他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爱情的两个人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天哪，这可怎么办才好？虽然她现在还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去接受他，但也不允许他去接受别的女孩子呀！
　　“总之这事就等你的一句话。郑重说过了，他今晚与那个女孩会在‘茶香袅袅’碰面，你若喜欢他的话，晚上也到那儿去，若不喜欢，那就算了。这事我也不好替你拿主意，要不要去，你自己看着办好了。”看来刚才的话已经收到了如期的效果，接下来她也不能逼得太紧，给她一点思考的余地，她肯定会有更令人满意的答案出现的。
　　哈哈哈，原来她也是个做媒的小行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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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香袅袅”，是这间吗？林晓慧认真看了下招牌，确定这就是媚媚说的那家茶楼。举步跨进大厅，发现里面满满一室全都是人，想必这里的生意非常的好。好在媚媚说郑重他们订的是二楼的包厢，她也就不用受找人之苦了。
　　踏上通往二楼的阶梯，才刚刚到了拐角，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妈，我说过我已经有女朋友了，这个就不用再看了吧？”
　　晓慧一阵惊喜，这不是郑重的声音吗？他在跟谁说话？
　　又一个年老些的女声传来：“你不要骗我，有女朋友就把她叫过来让我瞧瞧，只要看到了她本人，我保证以后都不再逼你相亲了。”
　　晓慧快步跑上二楼，一伸脖子，果然看到前面有一男一女站在那儿拉拉扯扯的。男的自然是郑重，女的长得胖胖的，一脸和气，眉眼之间依稀有几分与郑重相似，显然是他的妈妈。
　　她叫：“郑重——”
　　郑重一抬眼，猛然看到林晓慧出现在身旁，心中大喜，一把拉过她向他妈妈介绍：“妈，我说过我有女朋友了吧？你看，她来了！”
　　林晓慧心中一甜，心想原来郑重早把自己当女朋友看待了，她真是太笨了，竟然一点都没察觉！不过没关系，现在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会试着努力去爱上他，并与他好好谈一场恋爱的，呵，她期待已久的浪漫唯美的恋爱呀......她越想越兴奋，几乎要笑出声来，忽然想到郑母还站在一旁，连忙收敛了表情，露出一个灿烂至极的微笑，甜甜地向她打招呼：“伯母，我叫晓慧。”
　　“哦，原来是晓慧呀，好好好！”郑母眉开眼笑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会，似乎很感满意，亲亲热热地拉起她的手，笑吟吟地说：“你跟阿重认识多久了？怎么都不到我们家玩？”回头又瞪了她儿子一眼，嗔道：“死小子，有了女朋友，也不早点介绍给老妈认识，害我在一边瞎忙乎，差点闹出笑话。”
　　郑重连忙讨好地用双手搂上他妈妈的肩，小声哄着：“妈，我这不给您叫来了吗？当着您未来儿媳妇的面，就给儿子我留点面子，别为难我了吧？”
　　“好吧，看在晓慧的份上，就饶你这一次，不过下不为例——嗯，站在这儿讲话也不是办法，阿重，你先带晓慧进包厢，我给你何叔叔挂个电话，叫他们不要来了。”郑母说着就到旁边打电话去了，郑重则与林晓慧进了他们预订的包厢。
　　“谢谢你——今晚肯来。”郑重感激地看着晓慧说。
　　“这算什么，比起你对我的......这只是小儿科而已。”林晓慧害羞地低下头。讨厌，他们都这种关系了，他还这么客气干什么？
　　郑重还想说什么，他妈妈进来了，连忙闭上嘴。
　　郑母看一看他们的表情，还以为他们年青人正在打情骂俏，高兴得咧嘴冲他们直笑。
　　三人坐定后，郑母以准婆婆的姿态仔仔细细地询问了晓慧的家庭工作情况，今年几岁，及他们是怎么认识的，等等。前面的问题晓慧都很详尽地回答了，独独最后一个问题，因当时事情有点尴尬，她不知应该如何说才好，正在考虑间，就见郑重抢着说：“我们是在茶楼里认识的，当时我对她一见钟情呢。”边说还边向她眨了眨眼睛。
　　“哈哈，是吗？那晓慧呢，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家阿重的？”
　　“我嘛——”林晓慧心里笑成了一朵花，郑重对她一见钟情欸，她真是太幸福了！“喜欢他也已经很久了，都记不清什么时候了。”唔，这个时候，总不能说自己一开始是看不上他的吧？马马虎虎，就当他早就是自己的意中人好了。
　　郑母听了甚是欣慰，开心地笑着说：“那真是太好了，你们彼此喜欢，感情又这么深，那我就放心了。什么时候我去拜访亲家母一下，争取让你们早日完婚。”
　　“啊？”
　　“什么？”
　　郑重与晓慧对望一眼，心里都有一种不妙的感觉。郑重心想这下糟了，他们要戏假成真了，接下来可怎么办才好呢？晓慧则半是甜蜜半是不甘地想，他们家也逼得太严了，她还没好好享受恋爱的甜蜜呢，哪能这么早就步入婚姻的围城？不行，她一定要力争到二十八岁才结婚。不过他们共同的想法倒都是：反正现在事已至此，一时也无计可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郑母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心满意足之余，考虑到自己再呆下去有当电灯泡之嫌，坐了一会后，也就识趣地打道回府了。
　　“谢谢你。”郑母走后，郑重再一次对晓慧说。
　　“不客气，应该是我谢谢你呢。”人是要懂得感恩的，他这么爱她，她应该在接受之前说一声谢谢。
　　郑重心里有些纳闷，他总觉得晓慧今晚的表现怪怪的，不是一个劲儿地在那傻笑，就是不时地用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睛睇他，这下更不知她究竟要谢他什么了。不过看在她帮他一个大忙的份上，他也就决定不予追问，何况她那么高兴的样子，他还有什么话说？
　　坐了一会后，两人都感到有些闷，郑重于是提议：“坐在这儿喝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出去走走吧。”
　　“好啊！”此话正合晓慧心意，她正想试试与情人漫步星光下的美好感受呢。
　　两人走出茶楼，晓慧很自然地伸手挽着郑重的胳膊，一边走一边聊。
　　走过一条街道，又一条街道，一直踱到江边，两人才找了一张石椅坐下。林晓慧抬头看了下天，发现此时皓月当空，清辉洒地，周围江风习习，情侣喁喁相偎。呵，如此良辰如此夜，身边又有一位多情人儿相伴，世上能有几人，似她一般的幸福？
　　一个小女孩提着满满的一篮花过来问：“先生小姐，要玫瑰花吗？”
　　这时他要是送她一朵玫瑰花，那就更完美了。林晓慧暗示地看看郑重，满怀期待地想。
　　郑重何许人也，岂有不明白她想法之理？心想她今晚好歹也帮了自己一个忙，送她一朵花表示一下感谢也不为过，于是俯身在小女孩的花篮里，挑了最大最美的一支红玫瑰，伸手递给她说：“喏，送给你的。”
　　“谢谢！” 晓慧笑靥如花，连忙双手合什接过，放在鼻子底下深深一嗅，哇，好香！这香气简直香到她心坎里了。
　　真是个小女孩，一朵玫瑰花就开心成了这样！郑重看着林晓慧那乐滋滋的样子，不可思议地想。不过也不知怎么的，看着她那开心幸福的模样，竟然越看越觉得顺眼，最后不知不觉地，连他自己也露出了那样傻乎乎的笑，真是奇哉怪也，他今晚中了什么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