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在上》明仔

22、第 22 章

　　夏天最后一场雷雨过去后，天气转凉。
　　自从将昆仑镜带下山后，王府闹鬼的现象几乎绝迹。下人们渐渐地也敢在夜间出门了，王府里也出现了一支巡逻队伍。长生曾以此为理由，希望王爷让他回到自己房间里睡觉，可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扫过来，没骨气的少年立刻就干笑着扯开了话题。
　　夏天都熬过去了，秋天还不能么？长生自我安慰着，依旧持续着每天早上扒开王爷四肢的工作。
　　教授他碎玉功的李嬷嬷每日都按时出现在院子里。有时候王爷睡过头连累了长生不能按时起床，李嬷嬷便会让长生增加一倍的练习量。长生曾经试图与把自己当抱枕的王爷商量，卫沧澜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第二天虽然不情愿，还是稍稍松了四肢。
　　长生起床的时候回头看还在贪睡的王爷，顿时有种微妙的不自在感。
　　急匆匆赶到别院，李嬷嬷已经站在原地，地上摆着一个香炉，桌上摆着一个绣架和针线盒。
　　“今日还是扎马步，但是要一边绣花一边扎马步。”
　　长生差点晕厥过去。“……这回练的又是什么？”他小心翼翼地请教。上回他胆敢质疑师父，结果被罚穿裙走梅花桩，差点羞没死在桩子上。
　　“女子绣花，本就是练个心灵手巧，专注仔细，”李嬷嬷随手拿起一根绣花针，手一抬，银针便扎在了旁边栗子树的果实上，“眼和手，若不能一致，谈何百发百中？”
　　……那其他男人不练绣花针怎么就百发百中了！
　　长生走过去，面红耳赤地拿过绣架，开始扎马步绣花。
　　卫沧澜来找长生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如此奇妙的场景：少年愁眉苦脸地扎马步绣花，手指头上隐隐约约还有着血迹，白色的绢布上早就沾满了血痕，一只丑的要死的蝴蝶只绣了一半，可少年的双腿已经开始打抖。
　　“还有半柱香时间。”李嬷嬷在旁边一边绣花一边告知。
　　长生都快哭了。
　　卫沧澜忍着笑，走过去，拿过长生手中的绣架，看了一会，道：“练好了，下回给我绣个荷包。”
　　长生差点把针扎进肉里。
　　这边李嬷嬷却说话了：“王爷，你虽为皇子，以学识为先，只是练武也不可耽搁。”
　　卫沧澜点头：“我便是来找嬷嬷你请教的。”
　　长生两眼发亮，巴不得有人跟自己一起丢脸。要是能看到小王爷绣花，那他也就不算委屈了。
　　却看李嬷嬷摸了摸卫沧澜筋骨，道：“王爷应当是学习过道教的内功，有些底子，加上筋骨不错，还是走名门正派的路子要好些。我的碎玉功与王爷不同路，王爷还是去找汪直那老家伙更好些。”
　　卫沧澜有些惊异：“汪直莫非也会武功？那他为何让我来找你？”汪直便是那教授自己帝策的老头。
　　李嬷嬷轻笑：“他不是不肯教你，怕是因为他还不算太信任你。”他们虽说是七王爷派来的人，却并没有倾囊教授的义务。汪直人如其名，性格耿直，但耿直过头的人，又眼高于顶，轻易不会接纳他人。
　　她到底是个妇人，在传授上自然没有太多芥蒂。
　　一听对方要学名门正派的武功，长生五官都耷拉了下来。没等他难过，一根绣花针又扎在了他的头发上。长生差点叫出声来，就听李嬷嬷淡声提醒道：“屁股要做到香炉上了。”
　　长生眼巴巴地看着卫沧澜，对方却拍拍他的脑袋以作安慰，然后便朝李嬷嬷拱手告辞了。
　　这该死的不公平的人生！
　　长生气得差点咬碎一口牙。

　　卫沧澜每日勤于学习与练功，倒是朝堂上的事情关注的少了。
　　这日汪直与他讨论君臣之道，说起近日丞相与皇帝在朝会上的争辩，卫沧澜有些反应不过来。汪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道：“王爷，厚积薄发固然是好，只是你若只顾着埋头积累，两耳不闻窗外事，等被人遗忘了，又如何一鸣惊人？”
　　卫沧澜一愣，过了好一会，才点头：“我明白。”
　　他一心想在妖气冲破封印之前能拥有足够强的力量去制服神兽，却差点忘了自己努力并不仅仅是为了活下来。
　　汪直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也不催促他继续练功，反倒让他歇息一天，好好想想。
　　卫沧澜哪儿也没去，径直走向长生练功的院子。
　　秋天刚来，桂花却已经长了满树，整个院子带着一股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
　　今天的科目是用特殊的步法在地上练字，踩错一个点，都会被李嬷嬷射来的花生米击中膝盖。半人高的毛笔只是沾了井水，在地面留下水痕后又迅速消失。
　　长生识字不多，在被流落街头之前，他生长在一个普通人家，读了两三年书，只粗略地学了些皮毛。这样的练习可谓是一举多得。
　　李嬷嬷让他抄的是论语，简单却又不失内涵，长生练得腰酸背痛，还要跟李嬷嬷汇报自己的心得。
　　“伯夷叔齐不念旧恶，怨是用希……伯夷叔齐是谁？”长生直起腰，一边捶一边问。
　　“伯夷、叔齐，殷末孤竹君的两个儿子。孤竹君死后，他们互相让位，都逃到周文王那里。后来武王伐纣，他们又认为这是以臣弑君，不忠不孝，曾加以拦阻。周灭商统一天下后，他们以吃周朝的粮食为耻，逃进深山中以野草充饥，饿死在首阳山中。”卫沧澜从长廊走过来，拿过他的毛笔，尝试着写了下那几个大字。
　　光是挥动沉重的笔杆就让人倍感吃力，更别说按照地上那复杂的步法前行。
　　他差异地看了眼满头是汗的少年，对方眼里却只有对知识的好奇。
　　“伯夷叔齐的不念旧恶，宁可饿死也不犯下弑君之罪，孔圣人是在教你，不记旧仇，别人便也不会再记恨于你……”他把笔交回长生手中，好心地解释道。
　　长生眨眨眼：“这两人怎么会值得称赞呢？既然受不了自己的父亲，不去纠正就算了，还逃到了别人家中，可别人想要制止父亲自己的错误，他又在那里做老好人，做圣人，岂不是可笑？”
　　卫沧澜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他们自小被灌输了各种圣人道德论，哪曾认真想过这些话语是不是合理。
　　李嬷嬷又扔了一颗花生米到他的膝盖上，长生哎哟地惨叫一声。
　　“冤冤相报何时了，若总记恨着旧仇，世上哪里还有平静？”李嬷嬷淡声道，“有些仇忘却了，自己，周围的人，就都能重归平静。圣人是教你做人大度，不是教你忘记。”
　　长生恨恨道：“那他们可真够大度的。都快死了还在那里饶恕人家。我这辈子是做不了圣人。我还是做小人，做小人我才平静，想恨谁就恨谁，干嘛要憋屈自己。”
　　卫沧澜看着他：“读圣贤书，便是想做圣人，如果不想做圣人，你又何必读他的书来给自己添堵？”
　　长生嘿嘿笑：“那可不一定。我读了圣贤书，就知道世上那些想当圣人的人原来是这样的，这样我当小人的时候，可不就知己知彼了吗？”
　　一时间一老一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这个少年怎么能这么俗气，可你要说忍无可忍也不至于，有时候还觉得坦率得可爱。
　　卫沧澜神色不变，只是问：“你的绣花练得如何了？”
　　长生顿时收回了难看的嘴脸，表情尴尬。
　　看到他的转变，心中竟有种满足的感觉。卫沧澜焦躁的心终于得到一丝抚慰。
　　“你把最近练功的成果给我看看。”他转开话题。
　　长生看看李嬷嬷，可对方没打算帮他，只好硬着头皮，一下跃上旁边的桂花树，狠狠地晃了两下，在花瓣落地之前又跳回地上，双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转身像献宝一样摊开双手。
　　满满一手的桂花，虽然比不上落在少年头上和衣服上的多，却已经很难得。
　　长生难为情地笑着：“跳得是比从前高了，抓东西也更快了。可你也知道，这才两个月……”
　　卫沧澜盯着眼前这个满身桂花的少年。
　　左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来，就要摸上他的脸……
　　“下回我一定能把柿子给你采下来，那棵树我都观察了好久了，树顶上的最好吃……哎哟喂！”脸颊再度被人掐住，捧着桂花的少年眼角泛着泪花，“王爷我又做错什么了！”
　　“没有，什么都没有。”卫沧澜如实回答。
　　不能急躁。
　　一旦急躁了，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将会失去。
　　他要继续赌，既然一无所有，那就用最珍贵的东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
　　寻找神兽的事情绝不能在事情没准备好之前开始，既然如此，那就做他能做的事情。
　　让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作者有话说

　　我日更了哟！！！（谁知道你又会坑多久啊！）
_(:з」∠)_我已经很努力了……
请不要抛弃我（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