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章 抽丝 ...
-
来往的人群仿佛是潺潺流淌的溪水，他和她就是河面下两块暗礁，汩没在水般的流年中看似安宁却深埋着不为人知的暗涌波涛。
“面具很适合我，不是吗？”她晃了晃手中的狸猫面具，语气中带着愉悦的尾音。
“我没说买。”他这样答，与心底的想法南辕北辙。
忘川走进些，佐助看清了她脸上欢快明晰的笑靥，好像刚才的一切不过是场即导即演的木偶剧，而他只是一个被愚弄的观众罢了。
“谢谢。”她说。
佐助哑然无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回应忘川的道谢，于是万般无奈地走到摊主面前。
“这个面具我买下了。”
忘川领着佐助七拐八转地在小巷中瞎转悠，虽然都是初来乍到的两人但主动权已经完全掌握在忘川的手中。佐助不记得少女是好奇心有多么强烈的人，但是她的种种表现充分地说明她对这种活动很感兴趣，甚至是痴迷的程度。
她会指着一家捞金鱼的店铺不顾他的反感牵起他的手挤向前排，然后拾起纸网在尝试多次却得到一致的失败接过后拉过他说：“给我也捞一条金鱼吧，宇智波君。”
“自己动手。”
“诶，原来你不会啊，那算了。”
“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一会儿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忘川手中多了一条透明袋盛着的金鱼。
“大感谢哟！”
她会好奇地指着一旁卖蜂蜜麦芽糖的店主询问这是什么需要付多少钱，接着将手中的一只麦芽糖递给佐助。
“润肺止咳，大补哟。”
“我讨厌甜食。”
“真的不要吗？看来留给白及好了。”
这家伙太没诚意了吧，他暗自说道。
偶尔会走进安静的里弄，她坐在青石台阶上望着视野中仅存的一方空间闪过繁闹街道上的温馨画面，抬眼看着身边的佐助。
“要是能有烟火就更好了。”
“你没问题吧？”
“这么说太没情调了哟，只是没见过烟火很想亲眼看一看。”
她将头仰得高高的，然后声音飘渺。
“日后会怀念今天吗？”
“也许……有时间会的。”
听到这样的答案忘川笑出了声：“这样的回答，真的是宇智波君么？”
所以祭祀什么的，只要和忘川搭边的都糟透了。
“啰嗦。”
暖灯绵长的不夜天，就像从指间大把大把流逝的光年，短暂却错目。
回到主道时，人流依然没有散去的意思，据说这样的祭祀由于一年只有一次因此通常会闹到夤夜。
随着人群移动的方向佐助和忘川往前走了一段路，前方逆流迎面而来的匆忙身影两人几乎是在同时认出了那是消失一天的白及。
就在对视后的下一秒，奔跑的少年就寻找到了目标，他发足向忘川狂奔而来，喘着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快……快去！木槿，木槿她……”少年很着急，手抠着忘川的手臂恨不得抽自己打结的舌头。
“木槿？”忘川与佐助互视一眼，转而问，“你别着急，木槿怎么了？”
白及平复着自己紊乱的呼吸顾不得干疼的嗓子哑着声说：“木槿她出事了！刚才和木樨逛灯会的时候木槿突然就昏倒在地，浑身哆嗦，就像进村那日女子的状况一样，现在已经不省人事了！”
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她忙问：“她们现在在哪儿？”
“有人帮忙抬去我们的住所了，忘川你快去看看吧！”
“这不说我也知道。”忘川回头看向佐助，敛容正色，“宇智波君，恐怕你也要来一趟。”
他神色凝重，点头便与两人往住所的方向走去。
只是未到住所，他们就被堵在街道上的一圈人拦截了下来。圈里圈外的围观者不少，像是发生了什么事。被堵了路的三人决定穿过这圈人墙。围观的人数在增加，借着体型的优势他们渡过着道障碍显然不成问题。
依稀听到砸东西的乒乓声以及呼喊尖叫声传来。人群圈的半径在不断扩大，人们纷纷往后退因此他们很快来到了最内圈。
但这场景显然是出人意料。
木槿中蛊似的在街道的两侧横冲直撞，不断地摔着木桌木椅还有盘子之类的物什，口中尖锐的嘶喊声凌厉地划破空气直达人耳。有人欲上前控制木槿却见她如此疯狂之态都退避着往后躲，避免被其殃及。
往前看了看，木樨焦急地唤着木槿的名字。她的身上有不少伤痕，抓伤咬伤都有，应该是木槿留下的。尽管如此，木樨仍然想方设法地想要前去制止木槿胡乱的行为。
佐助和忘川两人绕着最内圈的人来到木樨一侧。少女的紧绷的神经在见到忘川后立刻松懈了下来，方才忘记流泪的眸此刻已经盈满了泪水。
“忘川，你快想办法救救木槿啊！”她抓着忘川的手臂近乎要将指甲嵌入忘川的皮肤。
忘川拉着木樨避开凌空而来的餐盘碎片，眼神漠然：“你先离开这里。”
“不！！”少女失声拒绝，“用什么方法都好拜托……拜托让她冷静下来，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忘川的视线仿佛带着刺扎入木樨的眼，她眼中一阵酸涩，在听到忘川叹息一般的声音后木樨泪水如来势汹汹的雷雨，止也止不住。
“一旦蛆的宿主精神陷入癫狂的状态就意味着他们的大限将至，这是你说的，木樨。”
“可你医术如神会有办法的不是吗？哪怕是减轻她的痛苦也好，拜托……拜托你……”她声泪俱下。
忘川对此听而不闻，叫来白及说：“保护好木樨。”然后看向佐助，“宇智波君，麻烦你了。”
“不要！”她声嘶力竭地想挣脱白及的手。
佐助在木樨最后一个字的话音消失的一霎就瞬身来到木槿身后，草薙剑刀身映着他波澜不惊的瞳孔，反射的寒光让四周的景致明亮了几分。抽刀顺势向木槿的后背攻过去，攻势快准很，刀身没入木槿的身体随即穿透心脏自胸前而出。
染血的刀尖蜿蜒滴下的殷红血迹，红色捅破了视野中的阒暗，喷薄着涌入眼中的是木槿倒地的身体。
一切结束的方式太过迅速，以至于她目睹了木槿死亡的全过程后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扎破了脑神经使致她无力思考，无力反抗。
佐助收刀，维系着一贯的冷漠看着忘川走到木槿的身旁，翻过尸体察看着什么。
木樨已经虚脱地呆坐在地，愣神目视木槿的身体，白及拍着她的肩轻声安慰。
人群很安静，原本因祭祀增添些许欢悦的神情此刻个个都是麻木不堪，仿佛是被霜打过，结成一块一块的冰。
忘川伏在木槿的胸口倾听，已经没有规律的跳动，她的瞳孔也已涣散对四周的光线没有反应。佐助的一刀足以毙命了，她放心地起身想要离开。
“小心身后！”不知是谁这么喊了一声，忘川回头，刚刚明明倒地死亡的木槿竟悄无声息地伫立在忘川的身后，双目充血，胸口的豁口还不住地往下淌着腥红的液体。
接着是围观的人们的吸气声以及几声刺耳的尖叫。
本能地向后一跃，木槿锋利的指甲触碰到忘川的手臂，伴随着忘川后跃的动作指甲嵌入皮肤划开一道口子。
无暇顾及自己的手臂忘川只觉耳畔的风呼呼作响，伴随着一声惨叫和木樨崩溃的恸哭，回神时木槿额头上利刃穿壳而过，呕出几口鲜血后倒在了忘川面前。她的头顶插着一把苦无，那把苦无，是佐助掷的。
捂着血流不止的伤口她起身时脚晃了晃，整个人显得摇摇欲坠。
忘川撇向木樨那一侧，她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复杂的情绪，脸颊上的泪水留下的泪痕即便在这样遥远的距离忘川也看得一清二楚。
她冲白及使了一个眼色，白及抓着木樨的手松开了，她白皙的手臂上一道道淤红的痕迹伤心夺目，尽管如此她仍然一寸一寸地挪向木槿，好像这是她仅存的意识。
村民的反应很冷淡，至始至终都秉持着旁观者的身份，所有人的表现高同步的相似，就像是在看一部露天电影，只不过从头到尾的剧情都没能撩拨他们的心。俨然见怪不怪。
木樨的痛哭声重重地敲打在忘川的鼓膜，脑中一阵嗡嗡的耳鸣，大脑的反应随之减慢几拍，以至于没有注意到佐助走到她的身边。
忘川开口说话已经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也许是太累的缘故，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伤口好疼，宇智波君，陪我去取药吧，剩下的交给白及。”
她走得很果断，似乎身后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用什么方法都好拜托……拜托让她冷静下来，不要再伤害其他人了……】
抱歉木樨，这是目前唯一的方法。
祭祀的气氛已经烟消云散，佐助和忘川回到住所时整条街都很安静。
处理那样的伤完全不必要叫上另一个人，忘川的做法有些让佐助费解。进屋后忘川取来绷带和药膏，全程都没有让佐助插手，直到包扎好伤口她才启齿。
“一会儿找木樨要回木槿的尸体，有兴趣和我一块儿去么？”
佐助不急着答，而是问：“你认为她会答应？”
少女收拾药用器具的手顿了顿，垂睫轻笑：“那点觉悟，她还是有的。”
“你没看见今晚她的表现？”他提醒。
“我知道啊，只是我第一天遇见她的时候你不在场。当时她告诉我木槿命不久矣，只希望她能过得不要太辛苦，想必早已做好了准备赴死，那时她说得很淡然，好像患病的不是她的亲人而是一个陌生者。”她将药箱物归原位，“其实可以用你说的那句话来解释‘或许正是因为有了某种觉悟才能如此平静地有条不紊地生活’，她就是那个维持着平常生活节奏安然面对死亡的人。”
佐助想了想还是说：“她今晚要你救木槿，这要怎么解释？”
“她说过希望木槿能过得舒坦一些，蛆作为蛰伏者的身份潜藏在人体那种感觉你应该知道，很痛苦。她不想看到木槿如此沉重地苟活下去，她能做的就是尽力替她分担苦痛。木槿今晚癫狂的表现是木樨最难以接受的，她所说的‘救’，是恳求我减轻木槿的折磨。”
“你叫我过来应该不是为了告诉我这些。”黑瞳聚焦少女平淡的面容，他试图让她快些切入正题。
忘川勾了勾唇角：“不愧是宇智波君，我想什么你能猜中八九分。”
如果真如她所说他就不会常常在她面前词穷，与她相处应该更融洽才对。他无力回应这句话，等着她阐明自己的目的。
“目的只有一个。”她说，“——就是借一步说话。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些我知道的事实。”
她笑意阑珊如阴雨连绵：“这些蛆，已经波及了整个三白村，木樨和木槿是最后一批受害者。”
“——换言之，你一语成谶，这个村子快消失了。”
离开住所，向着未知的方向迁移，忘川说要带他去找木樨，要回木槿的尸首。
“你打算解剖么，木槿的尸体？”他突然这样问。
“嗯。”她点头，接下来的话带着责备的意味，“当时交给你的玻璃瓶弄丢了，现在能够得到蛆的来源只有木槿。虽然没什么把握，但是既然趟进这趟浑水，我打算寻找医治村民的方法，就像浅田一样。”
他垂头思考片刻说：“去哪里找木樨？”
她摊手表示无能为力：“不知道，但是必须要快，那群躲在木槿身体里的馋虫估计已经开动了。”
“一直留在她身边不是更方便。”他实在是无法参透她多此一举的做法。
忘川的回答很蕴蓄，她说：“只是为了留一些时间，不论是对我还是对她。”
只是忘川的时间，没能留得恰到好处。
找到木樨时她面前是一堆熊熊烈火，刺目的红色像是挤入眼中的血浆，粘稠地无法让人睁开眼睛直视周边的一切。烈焰残卷着其中包裹着的物什，焦糊的味道能呛出泪水。
这里已是村子的最外围，接近竹林，因此擅自燃火也难以有人觉晓。
只是她烧毁的不是别的，而是木槿。
经历了晚上的事木樨变得很敏锐，佐助和忘川刚到她就辨出了他们的脚步声，即便当时有火声撩过耳畔。
“你们来了。”她这样说，声音干涩沙哑，像是用尽力气才从喉间挤出的几个字。
忘川走上前，淡淡开口：“来晚了一步。”
木樨起身，背对着佐助和忘川说：“不必要回木槿的尸体，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少女回过头，眼中布着血丝几乎要被大火灼出眼泪，但脸颊上是干的，不知是迟迟未肯落泪还是泪水早已蒸干。
烈火灼烧的脆响掩不去少女悲恻的声音，仿佛是对苍旻的控诉，那样悲痛欲绝，犀利地剖开腐败的事实。
“一切都是药之国的大名设下的陷阱。”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十章 抽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