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 全》宁以永伤

3、白露成霜

　　慧永落葬的那天，天气格外的闷热。昏昏沉沉的。
　　靳勉强参加了大礼之后便回到了马车里休息。

　　“好些了吗？”洛鹄问着，仔细的为他拭去额间与两颊的冷汗，又吩咐宫女送来一杯温热的清茶。
　　靳缓过神，“好多了。”一直揪着衣领的手松开，可见指尖泛青。
　　洛鹄抚开靳散落在颊边的发丝，低头一下一下的揉捏，帮他把手指活血。

　　“靳！”
　　瞳急急地跑来，“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有没有找御医来看看？？？”
　　靳摇了摇头，“没事，哥哥，我只是有点累。”
　　瞳还是不放心，“真的没事？”
　　“恩，有洛鹄在呢。哥哥快回去吧，缁乙哥哥会担心的，别惊动了大家……”话没说完，靳忽觉心口一窒，甜腥味涌上喉咙，眼前一黑，他本能的低下身子，肩膀禁不住地颤抖……洛鹄见状，利落的掏出丝帕捂在他口上，一手不停的给他抚背顺气。
　　“靳？！”瞳吃了一惊。“怎么回事？！”想叫来御医却被洛鹄以眼神制止。
　　洛鹄心里清楚，靳的病不是御医院的老药箱们可以解决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

　　靳咳得一阵无力，软软的依靠在洛鹄怀里，好不容易顺了气，不着痕迹的折了帕子给洛鹄。“哥……哥你别慌，咳，我没事……”
　　“陛下，请允许我们先行告退，我想靳还是及早回宫休息比较妥当。”洛鹄对瞳微微点头。
　　“也好，靳你回去好好休息，我晚点来看你。”
　　目送他们离去，瞳扶额，颇为忧郁。“靳的身体……可怎么办呢……”

　　不远处，一双杏眸悄然注视着这一幕，低头扬起一抹幽然笑意：“事已至此，汝将奈何？”
　　转身回到宫人的队伍中，随着大家一起忙碌。

　　五天里，靳昏过去两次，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洛鹄伺候着靳躺下，看着靳剔透苍白的脸，心里越发的恼恨起来。
　　这事儿，不能再拖了。

　　“洛鹄，来。”靳拍拍身边的床单，示意他坐下。
　　洛鹄上前坐在他身旁，倾身靠近。靳撑起身子倚着床柱，双手抱着洛鹄。
　　“洛鹄……你会不会像他们一样离开我？”“不会的，永远不会的。”
　　“真的？洛鹄要说话算话啊……”靳低语，起了困意。
　　兴许是受了今日葬礼的影响，靳格外的不安，即使怀中满满是这个人，依然觉得不安。
　　“靳，让我下决心留在这里的人……只有你。”
　　洛鹄抬头轻轻吻他的脸颊。“乖，休息一下，我在这里陪你，一直都在……”
　　洛鹄低声哼唱安神的曲调，知道确定靳已经睡熟，他小心地将靳安置在榻上。
　　“所以……我不能让你这样痛苦下去……”
　　有的事情，必须结束了。死亡不是结局，更不能逃避。
　　退出昭之殿，洛鹄直接去了汇仪宫。

　　刚失去主人的宫殿，异常的悲凉。到处飘动着苍白的锦布……
　　慧永已经落葬，算是入土为安。宫人们都另遣了工作，大家也都不会再来这里……
　　慧永的贴身侍女正在整理主子的遗物，哭得凄凄惨惨戚戚……

　　“好个忠心侍主的奴才，接下来是不是要殉主呢？”洛鹄站在门口冷冷地开口。
　　逸儿拭一下泪，悲悲惨惨的低身行礼。
　　“逸儿不明白，请洛鹄殿下明示……”抬头看向洛鹄的，是梨花带泪的清秀容颜。那点打量的小心思，隐藏在盈盈泪光之中。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聪明的，”下一瞬，洛鹄的手掌已经扣住逸儿的颈子，“把解药给我！”压抑了这么些年，骨子里，洛鹄实在没剩下多少耐心。
　　逸儿却是连挣扎都不曾，“奴婢区区一介宫女……怎么可能知道什么解药…咳……”
　　“装得还真像那么回事，”洛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慧永干了什么好事你心知肚明，我也清楚。这种狠毒的东西除了你还有谁能给他弄到？把解药拿出来！”
　　“……”
　　都知道又能怎样？掐死我不成？奈何呀奈何~平日里清高矜贵的洛鹄殿下为了靳殿下不照样气极败坏！逸儿不动声色，心里却思绪飞转。
　　这一局，终是快结束了。

　　“哟~才刚送走主子呢，就有这么香艳的一出，小洛洛你还真是心急～～”戏谑的声音从天而降，洛鹄眼角扫了眼来人，是个年纪和瞳相仿的青年，一身贵气的衣着，眉宇间却有着玩世不恭的意思，或者，可以理解为：调戏。身后跟着个王府女官。
　　“凉王爷？”
　　凉王爷微笑，随手打开扇子扇了扇风，好心地提醒。“洛儿，你再不松手她可就真的殉主啦～”
　　洛鹄撇一眼手上的人，恨恨的甩手放人。这凉王爷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啧！

　　“哎呀呀，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凉王爷摇头，“人不可貌相呀，斯文扫地咯～～～小荼，回去记得给洛鹄殿下开一副凉茶。”
　　“是，王爷。”
　　洛鹄眯眼看向凉王爷和小荼，冷静下来之后马上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抬手致礼。
　　“洛鹄失态，让您见笑了。告辞。”
　　“好说～”凉王爷随意的摆摆手，回头对逸儿说。
　　“逸姑娘，我来拿以前送给慧永的一样东西～”
　　借着咳嗽顺气，逸儿低头注意着两人的言行，暂时想不明白凉王爷究竟是何用意。还带来小荼……难道说？
　　“请问王爷，是什么东西？”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一本书而已。”
　　一本杂记小说，没什么特别的。去书房取书的时候，逸儿特地仔细翻了翻，记忆中，慧永殿下似乎从来没有看过这本书……确认这书不会有什么影响，逸儿才将书拿出去递给凉王爷，凉王爷收起扇子随手往后一指，小荼上前端端正正地接了，收好。
　　离开前，小荼回头看了看逸儿，似是想说什么。
　　少顷，也只是微微点头，跟随王爷离去。
　　逸儿暗暗决定，提前结束吧，一切都该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