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魔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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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角巷并不是个陌生的地方，这句话对泰希和克鲁克山二者都同样适用。当然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对这个地方的感情也在不断地变化着。
泰希至今记得她第一次到对角巷时的情景。穿着神秘长袍的巫师们在长得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小巷里摩肩接踵地行走，橱窗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古灵阁的柜台后坐着奇形怪状的妖精，破釜酒吧里的人讨论着她只在书本上阅读过的词语——一切都跟破釜酒吧之外阴雨蒙蒙的麻瓜伦敦天差地别，她一直知道其存在却从未碰触过的世界，就这样忽然一下撞进她的人生里。
对很多很多麻瓜出身的巫师而言，对角巷都是一个非常值得铭记的地方。如果把回忆看作一段开端模糊而末梢未知的长路，把会议中每一件重要的事情看作引导方向的道标，那么对角巷，无疑会成为许多人共有的回忆道标。在这座道标以前，他们或许已经相信了所谓魔法的确实存在，或许仍然抱有做梦般的恍惚怀疑，然而无论如何，对角巷带他们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接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并且将这个世界毫无保留地展现给这些未来的巫师们，让他们在瞬间被它的魔力吸引、吸收、最终纳入其中。
很多年后对角巷对泰希有了更多的意义，她生命中的许多个道标都坐落在了这条貌不惊人的巷子里。不过在最初，在泰希一个人踏进对角巷的那一刻，只感觉到一阵窒息。干巴巴的，骨瘦如柴的，骷髅一样的11岁小女孩在那一刻，一手捏着几乎要被汗浸湿的羊皮纸，一手攥着装了英镑的上衣口袋，对着对角巷，目瞪口呆。她几乎是有点木讷地在鹅卵石的小道上拘谨地走着，缓慢地看过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及街道上熙攘的人群。
那是一个新的世界撞进她生命的窒息感。
泰希一样也记得她作为克鲁克山，第一次出现在对角巷的凄惨状况。她不过是想去丽痕书店偷一本书，以证明她对于自己身上奇怪状况的猜想，居然不慎就被神奇动物园的捕兽网捉住，成了一只待售又不讨好的宠物猫。她面对这状况茫然不知所措，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突然断裂开来，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去处。
西里斯闷头在前边走，一次也没回过头，看上去是想快快把她甩掉的样子，手却一直插在口袋里握着魔杖。泰希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胡思乱想。她确认西里斯绝不会回头，于是开始有点纵容自己，用肆无忌惮的目光盯着他的背影。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地打量这条蠢狗的背影。大多时候，他们针锋相对，西里斯不会把背脊露给一个敌人，她也一样。
头发未免有点太乱了——她想——不知道用几把梳子才能梳顺，跟他教子一个德行。肩背有点佝偻——大约是在阿兹卡班留下的烙印，学生时代的他总是把挺胸抬头，昂首阔步的。
只有有点外八的步伐，还依稀有着那时的样子。可是那步子像是缺了什么，一步步，把什么宝贵地东西踩在底下。
在热闹繁华的麻瓜伦敦穿行，泰希忽然觉得胸口酸酸的。她冷笑了一下，忽然往前赶了两步，然后一抬脚狠狠踹上了西里斯的背脊。
“操！”西里斯显然是没有这方面的防备，往前一个踉跄，一惊之下迅速转身，抽出魔杖指着泰希，“你他妈干什么？！”
泰希保持着标准的斯莱特林式微笑：“这里是麻瓜伦敦，布莱克。”
注意到似乎已经有人开始好奇地打量他们，西里斯犹豫了一下，把魔杖放回口袋里，阴沉地说：“吉安那，你不要跟我耍什么鬼把戏，我不会让你逃走的。”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这本来是多么，多么，多么能让她兴奋激动，燃烧起全身血液的话语。但是泰希却发现自己很平静。
“我没有打算逃走。”泰希高傲地笑着，“只是忽然看你不顺眼。”
西里斯瞪着眼睛看了泰希一会儿，抛下一句“疯子”，转身就走。
泰希微笑着跟在他后面。经过一面橱窗的时候，她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阴沉古怪，一如十五年前的模样。可是西里斯，除了依稀还像是曾经那个少年的躯壳，还剩下些什么曾经让她为之炽热疯狂的东西？
泰希忽然有种逃离的冲动，离这个陌生的男人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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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止破釜酒吧，连对角巷里都少有人迹，显得十分冷清，对此，泰希并不感到意外。在这个危险的夏天，连呆在自己家都不安全，还有谁会有心思来逛街呢？倒是翻倒巷或许会比往常更热闹，她倒是想去那里买几样东西。泰希想着，瞟了瞟一言不发的西里斯，当然，不是现在。
他们穿过长长的巷子，所经过的每一家店泰希不用看招牌都能背出它们的名字。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她家的尺子总是喜欢搔她痒，做克鲁克山的时候，摩金夫人总是和善地拿肉肠给她吃；丽痕书店，她的最爱，做学生时总是要精打细算买那些书，变成了猫反倒可以放心地在书店里囫囵吞枣……几十年过去了，对角巷几乎一点变化都没有。泰希回想着破釜酒吧外的麻瓜伦敦，从她刚上学时的阴沉老旧，到现在繁华的都市景象，那改变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
她曾经那么盼望进入这个神奇的世界，在她心目中充满了激情与变化的世界，而事实上，这世界，以及它的居民们，早就已经被泡在传统的福尔马林罐里，一点点腐坏衰老，残酷地把那些有价值的东西——泰希下意识地看了看西里斯的背脊——那些闪闪发亮的东西用力抹去，再把苦涩的烙印烙在他们的影子里？
对角巷偶遇的行人都会对西里斯投来惊异的眼光，但是没有人打招呼，没有人说话。仿佛有一朵名为战争的阴云笼罩在这条街上，随时就会下起硬邦邦的雹子。不过短短数小时的路程，泰希已记不清西里斯最初踏进格里莫广场时的兴高采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她只觉得他的步子越来越沉重，沉重得让她烦躁不已。
西里斯在咿啦猫头鹰商店买了一只灰枭，西里斯似乎完全没有挑选的兴致，随手点了一只，把加隆付给同样阴沉而没精打彩的店员，然后当场写了个便条让猫头鹰寄了出去。不用猜，肯定是寄给哈利的。然后他们继续无声地一前一后，走进了奥利凡德魔杖店。
“这时间居然有客人……我看看，两位是……”奥利凡德扶了扶眼镜，“布莱克先生，真是稀客。十二英寸，冬青木，龙的心脏腱索——非常强硬的一根魔杖，充满力量和冒险的美感。对吗？”
西里斯终于扯起从他跟泰希同行开始的第一个笑容：“是的。在我进阿兹卡班的时候他们把他拿走了，我今天刚刚把它拿回来。”他从衣兜里掏出魔杖，扬了扬，语气中带了几分雀跃：“这几年我拿的那根实在不如它顺手，是金斯莱帮我从您这里买的——不是不好，是不适合我。”
“啊，啊，那是必须的。人们总是跟他们的第一根魔杖最为契合。何况后来那根魔杖也确实不适合你。”奥利凡德开心地看着西里斯和他的魔杖，像是看着两个他看顾的晚辈举行婚礼一样快乐，“十三英寸，梣木，独角兽毛——梣木是坚定的木材，梣木的魔杖主人总是固执勇敢，但是决不能粗鲁莽撞。”
泰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西里斯脸上浮现尴尬和恼怒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地瞪了泰希一眼。奥利凡德先生却没有丝毫自觉，慢吞吞地把目光转向了泰希：“这位是……十一英寸半，山楂木，凤凰尾羽。固执，非常固执，极端，甚至有点疯狂——力量非常强，但是细微的魔力操控就比较差，对吗，吉安那小姐？”
奥利凡德的确是一位艺术家。他甚至完全没有在乎泰希还像二十岁出头的姑娘一样的年轻脸孔，热切地描述着那根魔杖的样子。
“是的，非常强。多亏了它，我在学校和人互扔恶咒的时候很少输——不过习惯用它以后，魔药课成绩也变得非常凄惨就是了。”泰希目不斜视，微笑点头。她仍然能回忆起第一次拿到魔杖的感受，那把在奥利凡德口中固执极端又疯狂的魔杖，接触到她手指的刹那给她一种身体里燃起火焰的错觉。那是将她阴暗古板的麻瓜童年焚烧殆尽的，扭曲而激动的火——有时候泰希甚至觉得，她一步步变得更加疯狂扭曲，很有一部分是这根极端的魔杖的原因。她有点怀念地补充：“可惜它不在了，已经焚毁了。”
“那真的非常可惜。”奥利凡德露出悲伤的表情静默了三秒，像是为魔杖默哀一样，然后转身走向货架，“那么吉安那小姐一定是想要一根新的魔杖。有什么要求吗？”
“我用左手。力量要强，越强越好，魔力细微的操控倒不是那么重要。”
“啊哈，魔杖就像情人一样，吉安那小姐，”奥利凡德在货架间搬下一个又一个箱子，笑着说，“你不能完全用老情人的标准去衡量新情人，如果新情人身上有太多老情人的影子，它是会和你闹别扭的。”
“那么我是要找一个完全不同的新情人吗？我要怎么爱上一个不合我口味的人？”泰希饶有兴味地说。
“口味和爱情，根本是毫不相干的事情，吉安那小姐。就像站在一边的布莱克先生，他适合的类型通常是忠贞，强大，无所畏惧。可谁说他没可能哪一天他就陷入一段极端疯狂的爱情了呢？”奥利凡德抱着一堆盒子晃晃悠悠地走了回来，狡黠地眨了眨眼，“不过也只是相对而言，总的来说，当然还是第一根魔杖最适合巫师自己，那是真心的爱人，灵魂的伴侣。”
泰希隐约听到西里斯在一边小声咕哝“两个疯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扯了扯嘴角。
跟普通商店相反，对待买第二根的顾客，奥利凡德显然没有像对第一次惠顾时那么的热情。泰希试过十几根魔杖还没有合适的时候，他才稍稍提起兴致：“咦？我刚才不过是随口说说，给你拿的还是力量型。难道的确要朝相反的方向找吗？等等。”
他回头从盒子堆底下抽出一支，递给泰希。泰希随便念了个“清水如泉”，魔杖顶端汨汨地涌出流水，而有什么冰凉但是激烈的东西迅速在她身体里奔跑——她的魔力。
“就是这根了。十四英寸，常春藤木，独角兽尾毛。这孩子对魔力精细操控很有帮助，力量不算强，但是持久。不过这个组合，因为二者都比较……所以反而有点绝望的味道。”
走出奥利凡德魔杖店的时候，夏日的阳光一下子刺得泰希有些睁不开眼。她用手挡住太阳，然后看了看手中的魔杖。
“不过这个组合，因为二者都比较……所以反而有点绝望的味道。”
她曾在文献上读到过，独角兽是需要处女的献祭才会自愿给出没有诅咒的血的生物，而关于常春藤有这样一个故事，传说有一株常春藤在快要枯死的时候，酒神狄奥尼索斯醉酒经过，无意中将一杯酒撒在常春藤脚下，于是常春藤重获新生，并化为女神，至死不渝地追随在狄奥尼索斯身后。
牺牲与献祭，沉醉的爱。
泰希沉默了一下，然后在心里冷笑了一下。
扯淡。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魔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