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是青草的味道 ...
-
夏日的天气总是让人精神恍惚，而精神恍惚的时候，往往会想起一些被抛诸脑后很久很久的事情。
比如泰希现在，浑浑噩噩地跟在西里斯身后，忽然就开始不可抑制地怀旧起来。
她想起她终于向自己承认，她喜欢上了西里斯·布莱克这个事实的那个夏天。她甚至清晰地回忆起她向朋友倾诉的书信中的句子，每一个字母都烙印在她的记忆里——
……你一定觉得我疯了对吧，我的确疯了。我觉得我心里有一团火，烧遍我的全身。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我的皮肤，弗洛林，它是滚烫的。……
……我总是很渴，我焦躁不安。我觉得自己好像活在沙漠里，喝多少水都不够。有时候我半夜渴得惊醒，喝完水坐在床上，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有眼泪掉出来。眼泪也是烫的。……
……我没病，弗洛林。也许病了吧，我不知道。不要再问我了，我烦得要死。我这两天老是做奇怪的梦，梦里我在跟一个人争吵，决斗，打到后来，我们都扔掉魔杖，用最野蛮的方式扭打，最后我放声大笑，然后紧紧抱住那个人，奇怪得很，那个人就这么慢慢融化，消失在我手臂之间了。然后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哭了。真奇怪，我也许真的得了什么病吧。……
……我有点害怕，弗洛林。我觉得我身体里好像藏了一只怪物，被我关起来了，但是它现在在用尖利的爪子撕扯我抓挠我，随时就要跑出来。你说得对，我也许真的是回家闷得太久，回学校就好了吧。但是问题在于，我现在身体里满得要溢出来，心里又空得好像随时都要消失。学校有什么东西能填满我心口这个大窟窿呢？……
……我今天去对角巷买东西，遇到了布莱克。当然，一切都像往常一样。我激怒了他——故意的。我们狠狠干了一架，因为不能用魔法，所以几乎等于肉搏，我看能让布莱克对女孩子动粗的大概也只有我了吧。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我像往常一样，我是说，像在学校里一样。我像在学校里一样疯狂，一样扭曲，一样快乐。我心里那个洞被填得满满的，我身体里那只怪物破体而出——我听见它在对我说，它快乐得就要死去了。那团火把我和布莱克一起烧起来，我愿意就这样被烧死的，弗洛林。弗洛林，我完了。我喜欢他。我喜欢西里斯·布莱克。……
那是多青涩的时光。泰希感慨地回忆着。什么是青涩？青涩就是年少时觉得苦涩沉重难以下咽的东西，多年后想起来，却带着一股好闻的青草香味儿。而那些带着青草香味儿的人，有些还在，有些已经离去，有些固执地抓住回忆不放，有些，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泰希仿佛好像听到学生时代唯一的好友在回忆中叫她，那是除了她的家人以外，唯一会这样叫她的人：“泰希！”
泰希愣了一下，在前面一言不发地走着的西里斯也顿住了脚步，扭头看了看她，又看向左侧。
小店的招牌上画着颜色鲜艳的冰激凌，下面用绿色的字写着店名：弗洛林冷饮店。
一个头发蜷曲的中年男人站在招牌底下，一如多年前温和得有点懒洋洋地微笑：“嗨，泰希。好久不见。”
弗洛林·福斯科是泰希在霍格沃茨七年的校园生活中，唯一一个可以称得上是朋友的人。泰希本人是个怪胎，她交不到任何朋友，本来就不是件奇怪的事。
怪胎难得能交到的朋友，自然也是怪胎。有时候泰希觉得弗洛林也许比自己更奇怪一点。毕竟就算她再疯，也是有疯的依据的。而弗洛林，谁能给一个喜欢发呆，睡觉，看星星，最大的梦想是开一间冰激凌店的斯莱特林，找出来一个什么依据呢。
事实上泰希也并不是很多年都没有见到弗洛林了。她作为克鲁克山，在对角巷生活了颇长的几个年头，自然也经常见到在对角巷开店的弗洛林，他偶尔还会喂华夫饼给她吃。她在看到弗洛林一瞬间对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见他有点诧异，但马上就释然了——就算是当年，她和弗洛林的相处方式，也是古怪又平静，像空气或是影子一样没有存在感，却切实地不可或缺的。
太阳沉沉地挂在天边，染出一片血一样的红。弗洛林冷饮店周围的店铺纷纷关门歇业，泰希坐在玻璃橱窗前，出神地看着快要落下地平线的夕阳。
“要什么？”
“老样子。”
“咖啡芝士加华夫饼？夏天会流鼻血的。”
“我可没那么娇贵，福斯科大少爷。”
弗洛林笑着摇摇头，转向西里斯：“冰镇南瓜汁，两份冰对吗？”
西里斯有点惊讶：“对，你怎么知……”
“商业机密。”弗洛林笑了笑，回到了柜台后面。
“我看人的确都是会变的啊。”泰希瞪着柜台后的弗洛林冷笑，“斯内普变得活泼开朗已经够让我惊讶的了，你居然也变得能说会道了吗？”
“啊，也许是开店开久了，跟人打交道比较多了吧。”弗洛林眨眨眼，摇晃着手里的奶油杯，“人的外显是会变的，无论是外貌还是举止，泰希。”表情没有一点起伏，“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
“……你果然活泼多了。”
“而你一点也没变。”弗洛林把南瓜汁和冰激凌分别端到了两人面前。
“弗洛林……”泰希叹了口气，像是把一天的焦躁疲劳都叹掉了一样，忽然像个小孩子一样挑起来，紧紧抱住友人的肩膀，“弗洛林弗洛林弗洛林！”
“我也很高兴和你重逢，泰希。”弗洛林微笑着，也倾身抱了抱她。
“……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西里斯做了半天观众，终于不耐烦地用指节敲着桌子，“吉安那，你还在被监视着。你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叙好旧？”
“梣木魔杖的确不适合你，布莱克。慢慢来，稳重一点不会死的。”泰希挑了挑眉毛，懒得跟他计较，转头对弗洛林说：“我现在没时间说太多，过一阵子大概才能再来找你。你会一直呆在这里的吧？”
“事实上，不会。”弗洛林慢吞吞地摸了摸鼻子。
“啊？那你会在哪里？”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
“你……”泰希咬牙切齿地想，这家伙抽一鞭子说一句话的习惯还是半点没变。她余光扫过店铺里，忽然瞄到墙角放着几个打包好的行李箱，“你是要出远门？”
“应该。”
“旅行散心？”
“不……事实上，是逃亡。”
“啊？”
“其实在看到你之前，我刚收拾好随身行李，正准备离开。”弗洛林又摸了摸鼻子，“早上进货的路上遇到几个在折磨麻瓜的食死徒，多管了一下闲事……诶，食死徒的动作最近相当……”
弗洛林话音未落，店里就幻影显形了三个呆着兜帽的人。
“……迅速。”他补充。
泰希坐在椅子上，左手在袖子中握住了新买的魔杖，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单词：“那你还这么不紧不慢？”
“慢慢来，稳重一点，不会死的。”弗洛林报以微笑。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是青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