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景之乱》樟樱

6、第五章

　　9．
　　那天，傅百言并未反驳展墨非的猜测，他只是如往常一样，不发一语转身离开。

　　而拿着那小小的玉牌，展墨非突然又想起某人。如果孙行归的死真是他动的手脚，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难道就是为了这个玉牌子？

　　然后，展墨非又去了肃珂的熏香店。而这一次，他不是守在院外抓鸽子烤肉，而是径直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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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小的院落，被布置的十分别致，名为“苏合”。院中唯一的一片小空地上，种着惠景难得一见的金缕梅。金黄色的花瓣如缕穗状，互生的叶子宽倒卵形，极为美观。

　　展墨非不免惊讶。虽然他不是行家，但看门口立着的龟鹤延年灯和扔在角落里闲置的青花净水钵，“想不到这肃珂还是个有钱人。”难怪这店门开着，客人却是一个都没见到。估计里面卖的东西也是价值不菲。

　　一边想着，展墨非毫不见外的推门而入。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流苏床上，肃珂斜靠在木塌上，微微不悦的眯着眼睛。

　　“展墨非，你就不懂起码的礼仪吗？”进别人家就不能先敲个门？

　　此时，木塌上还坐着一个女人，头上挽着灵蛇发髻，发髻的末端系着两条长长的丝带垂在胸前。那正是得月楼的月袖，与展墨非有一面之缘。

　　展墨非耸耸肩，“我又不知道你有客人。”熏香本来就是女人喜欢用的东西，那肃珂的店里出现女人才正常吧。为什么刚刚展墨非会那么肯定的觉得他店里肯定没人来呢？

　　肃珂静默了一阵，翻个身背对展墨非。丝毫不打算理会他。

　　展墨非倒也不客气，径自坐在靠窗的镂空云纹木椅上，然后，目光便看向那摆在桌上的狻猊博山炉，略微苦辣的香气从其中传来。那正是他们第一次从得月楼相遇时，肃珂身上所散发的香气。

　　月袖指着香炉说，“这是苏合香，为金缕梅汁所制成。虽香却微苦，不适合用在章台街，却非常适合用在这家店里。”苏合，也正应了这家店的名字。说完这句话，她拿起桌上已经包好的香合，只对肃珂说了句“改日再见”便踏门而出。

　　展墨非独坐在那里，只觉得越发无聊。他发现肃珂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心想不会是睡着了吧，便说道，“肃珂，整天点这种香，才会把你弄得不男不女的。”肌肤雪白，五官清澈，怎么看都不符合男人该有的气质。

　　过了许久，肃珂才回到，“你可以走，恕不远送。”

　　展墨非见他只是在装睡，又说，“其实，我是真的要走了。”

　　这次走，但愿你我不再相见。说罢，转身要走，却被对方叫住，“展墨非？”

　　“……”

　　肃珂翻身坐了起来，眼神认真，“你出了城，径直回钦安府，千万不要去临汝县城东郊的那片树林。”

　　“为什么？”展墨非好奇。

　　肃珂思索了一下，又说，“据说那片树林深处，有一片大水潭，不下雨也不会干。钦安府曾抓获十几名大盗，在那潭边处死。从此那些鬼魂便聚集在一起害人，把路过的人都拖进水里。”

　　“……”

　　展墨非原还以为是什么事，被他一说，顿时无语。鬼魂索命，天方夜谭。

　　10．
　　展墨非从来就是一个好奇心过分旺盛的人。别人越是说哪里不能去，他越是想去，所以……

　　“姓展的，钦安府在那边，你进这树林干嘛？难不成这里埋了你的私房钱？”正值午后，俩人一前一后的在树林里穿梭，“喂，你别走那么快！”

　　展墨非停下脚步，叹了口气，“你不好好做你的临汝县仵作，跟着我做什么？”

　　傅百言尴尬的挠了挠头，“我不是跟着你，只是顺路而已……你到底是在找什么？”

　　展墨非一边四处张望一边问，“这树林里是不是有个水潭？”

　　“是有。”

　　“在哪？”

　　傅百言指指前方，“就在你的面前。”

　　展墨非看过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水潭？”这不就是个泥坑吗？水体浑浊并飘着恶臭，表面只有一张桌子大小。“他为什么特意提到这里？”

　　为什么提到这里，恐怕只有他本人知道。

　　展墨非到临汝县一共就认识了三个人，一个驴头知县，一个傅百言，还有一个就是肃珂。这个“他”指的是谁，傅百言当然猜得到，于是他耸耸肩，“恕在下直言，你这是在被那白面小哥牵着鼻子走。”

　　然而展墨非并没有理他，而是做了件让傅百言差点掉了下巴的事。只见他走到水坑旁蹲下，瞪着水面看了许久，然后右手毫不犹豫的穿过水面漂浮的厚厚不明物伸了进去……

　　多年后，每当傅百言想到这一幕，想到展墨非从水坑里拎出来的东西，就觉得食欲不振，觉得自己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在这天和展墨非同行。

　　而现在，那东西被扔在一边，展墨非则痛苦的抽出腰间的匕首，对着自己刚伸进水里的右手划了过去。随着手背被划破，手上则有东西被挑落下来，是状似水蛭的橘黄色小虫。落在地上痉挛了几下就不动了。

　　傅百言看清那小虫的时候，神情突然变得异样。他愣愣的看着对方撕下衣角包扎伤口，斟酌了很久才说，“你听说过北疆一族吗？他们族中若有人死，不会埋在土里，而是会放在天葬坑里。据说天葬坑里有一种生物，被称为神的使者。每到接近傍晚的时候，那些生物会覆盖住坑中的尸体，尸体便会在橘黄色的光辉中被神带走。”

　　展墨非抬头，“你是说这虫子是北疆的生物？”

　　傅百言困惑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这难得一见的橘黄色，让我不由得想起那本书中的记载。

　　展墨非不再问，而是看向那被拎上来的东西：那是一具已经被咬的面目全非的尸体，隐约可见其中有橘色小虫在蠕动，勉强可辨的是腰间的金属套袋，袋子里别着一把匕首，上面糊满了泥。

　　展墨非避开虫子小心的抽出那把匕首，只见刀刃是很特别的火焰纹型，在水里泡了很久非但没生锈，反而在阴暗的小林子里闪着寒光。

　　在江湖上，每个小有名气的人都会有一些与众不同的东西，作为自己身份的象征。此时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想，也许这具尸体，正是这把匕首的主人，天威门少主赖世杰。

　　那一刻，展墨非就隐约觉得，这江湖上已经风雨欲来。他把匕首放进包裹，然后不发一语的收了周围的干树枝堆在尸体上，从怀中掏出火折子点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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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中午，展墨非和傅百言到了钦安府，却发现府里的大部分人都不在。唯一留下的唐菁儿并未像往常一样笑着迎接，而是在看到展墨非的第一眼，就委屈的扑在对方怀里哭了起来。她哽咽着说，“展大哥，今天钦安府发生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