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景之乱》樟樱

2、第一章

　　1.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人们提到钦安府，除了钦安府衙有名的“三大恶差”，也就是章台街了。

　　章台街，俗称花街，在盛产美人的钦安府，逐渐发展到天下闻名的规模。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钦安府临汝县的得月楼。

　　得月楼其实不是楼，在朱红华丽的大门之后，是环形结构的院落，整个院落以红色为主，与普通的青楼并无差异。这被称作是外楼。

　　院落的尽头东侧，有个环形拱门，连接着另一个院落。门上卷曲着繁复的葡萄藤纹，门旁用来阻隔的镂空大理石矮墙，与拱门连成一体。门后高大摇曳的凤尾竹在矮墙后挺拔而起。凤尾竹的另一侧，爬山虎缠绕在拱门上，生长的一端在拱门上自然垂落，就像是天然幕帘。拱门的两侧各有一个精致的小扣把“幕帘”网在其中，以防阻碍通行。门里别有洞天，亭台水阁，优雅宜人，被称作是内阁。

　　据说得月楼能有如此名声，并有此实力维系这种风雅，全靠那住在内阁的三位头牌。

　　而展墨非与那白衣男子初次见面，正是在得月楼头牌之一月袖姑娘的献艺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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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展墨非初到临汝县的第一天，正赶上得月楼头牌月袖的献艺日。

　　三月一次的献艺日，算是临汝县章台街最有特色的活动之一。虽是青楼卖艺，但因为能聚集众多游者，不知不觉的成为了临汝县的重点娱乐项目。

　　这日，外楼场面热闹非凡，大红色的舞台摆在靠近拱门的位置，离舞台最近的地方，摆了几张桌子，是为贵宾席。佳人未现时，慕名而来的观众就早已经把靠近正门这侧的舞台围得水泄不通。

　　而此时，美丽艳丽的女子戴着轻薄的面纱款款上台，头上的灵蛇髻缀满繁复的珠链，其中两条最长的珠链从两鬓直垂到腰际，末端还连着两个精巧的金色铃铛，不时发出叮叮的音调。火红的纱裙随着妙曼的异族舞步飘扬飞舞，纱织的布料把她的身材衬托的十分梦幻。裙摆的金丝绣边反射着光线，就像是周身跳跃的异界精灵。好一个眉间嫣然俏佳人，只露了眉眼，竟也能把一众宾客迷的神魂颠倒。

　　然展墨非看着这幅场景，不由得大发感慨，“这满头的珠光宝气……看起来可真重啊……”

　　旁边有人噗的一声笑了出来，似乎是与他有着相同的看法。他正欲寻找声源，突然微风轻拂，一阵幽香从身后传来。那种香非比寻常，却又不会浓烈的让人心生厌恶。

　　可是……在青楼这种地方，为什么香气的出处是身后而不是舞台上？

　　展墨非惊愕的回头，正看到那与这大红布景格格不入的白衣男子，撑着伞站在自己身后。手里拿着一个好生眼熟的钱袋。

　　“你掉的？”他问。

　　“……”展墨非忘了回答，只是愣愣的接过自己的钱袋，愣愣的看着那男子转身离开。每当展墨非回忆到这一幕，都会想，那时他明明觉得十分古怪，明明想知道自己的钱袋怎么会在那人手里，为什么没有拦住那人，而是愣愣的看着那人转过门就消失不见的背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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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墨非回过神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正是那用纤纤玉指指向自己的美人。此时她已摘掉面纱，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果真不愧为得月楼的头牌。而她眼中那令人难以捉摸的古怪笑意，竟是与刚刚那白衣男子惊人相似。

　　“几位公子，里面请。”说着，她转身走进拱门，留展墨非等人在当场被众人嫉妒羡慕的眼神刺了个千疮百孔。显然，他今天艳福不浅，成为有资格进到得月楼内阁与她吟诗论曲的七位客人之一。

　　然而，青楼里哪有不消费的道理？再附庸风雅的活动，在这里也只是红果果的金钱交易。

　　当老鸨接过展墨非沉甸甸的钱袋而笑得异常灿烂的五官，在打开钱袋后逐渐扭曲的时候，展墨非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然后在钱袋被扔到地上的一瞬间，展墨非预感充分得到证实。他看到了那里散落出来的，分明就是路边随处可拣的灰白石头。

　　出门时装了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变成了石头。究竟是什么时候被调包的？展墨非心想，肯定是跟那白衣男子有关的吧。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其中的细节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记得那老鸨一声尖叫，“给我打死这个穷鬼骗子！”自己就被一群得月楼的火暴打手连追了三条街，直到他再也跑不动，翻进了别人家的院墙。

　　2.
　　因为在得月楼发生的意外，以至于展墨非在黄昏时才赶到临汝县县衙。通报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临汝县的知县大人飞奔着逼近，“展神捕，本官等候多时了。”他穿着一身棕色便服，头上戴着顶精巧的八角帽，两个斗大的招风耳格外明显，远看就像是个驴头。

　　在短短的半个月内，小小的临汝县已经出了两条人命。东街的“豆腐西施”寡妇王氏和得月楼的春归姑娘，相继被人奸杀。死者浑身上下未着片屡，全身的血液被放干。

　　这种耸人听闻的手法在民风淳朴的临汝县从未出现过，所以弄的整县人心惶惶，县衙无力破案，只得求助于闻名天下的安平府“神捕”展墨非。

　　于是那天的晚饭，就在驴头知县的案情叙述中度过。

　　展墨非一边啃着手里的玉米饼，一边看着摆在桌上的卷宗，“犯人连害两条人命，就没留下什么线索吗？”为什么死的是她们？她们有什么共同点？

　　驴头知县微微一愣，口气吞吐，“线索倒不是没有，只是……”

　　“是什么？”

　　当展墨非这么问的时候，坐在背光处那沉默寡言的仵作傅百言突然说话了，“第二位死者的指甲里有血痕，推测是临死前挣扎着抓伤了犯人所留下的。”

　　展墨非挑了挑眉，“这么说，只要找到身上有抓伤的人，就有可能是两起案件的嫌犯？”漫无目的的找个身上带有抓伤，并且还不知道案犯性别，不知道抓伤在哪里的人，可真是大海捞针啊。
　　这时，驴头知县又道，“说起来，本县倒是有个人，接触的人多，而且善于观察细节。也许她能查到这个线索。”

　　还有这样的人？“是谁？”展墨非随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