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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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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7月,柳晓兵刚刚退伍。
拎着两包行李在走上一百多米就是汽车东站,坐上车可以睡上一觉然后就到了家。
这年柳晓兵20岁,从新兵蛋子熬到老兵到退伍没回家过,才两年家乡的县城就有些陌生起来,没舍得打面的,坐那些三轮似乎又有些对不住军人的身份,当然也只是曾经的身份……
从入伍到退伍,柳晓兵也就是觉得自己的骨子好像更板了些,有时候板到宁愿看到有空位时站在公交车上都不愿坐着,坐下去之后见人不站起来让座又对不起自己身上的一套衣服。这兴许也是一种责任,没谁来约束自己给自己的责任。
这时候尚俊楠17岁,再过个把月就是他18岁的生日。据交代属于高中毕业之后的那种稍高层次的无业游民,好事不做坏事不少。
于是这天的这个时候,尚俊楠顺手在路边摸了一下一个穿的有些暴露的姑娘的屁股,吹了口哨,自然还顺走了她插在后面口袋的钱包,其实事后尚俊楠才知道那个钱包里不过只有几张过期的电影票和几十块钱零钱。
然后,不知道谁叫了声“偷东西!”,尚俊楠心一慌丢下钱包拔腿便跑,路人却有几个来了劲,拔腿就追……
眼看着逼近了,眼看着快被追上了,尚俊楠开始对于自己短短十七年的人生做了个回忆,发现原来多姿多彩的日子只剩下了两个字“后悔!”
他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哭了,抹了抹眼角,干的。觉得耳畔一片凌乱的声音,有刹车,有争论,还有人在扯着嗓子骂人作死,尚俊楠眼前一片茫然,听凭着脚下跌跌撞撞的往前跑着。
然后,他绊到了一个帆布包,往前扑过去的时候正在心里念着完了完了,一只手把他拉住了,用一种很大很大的力带着他换了个方向。然后脑子里滑过一声很急又很重的刹车声,尚俊楠往前跌着走了几步,门牙磕在路灯上,人醒了。
追着的人也上来了,却没人来抓他。远远的看着从那个拖满水泥的卡车上跳下的不知所措的男人,人群围的很密,有人蹲着有人站着,有人拿着手机四下找着道路的铭牌,也有人踮着脚在圈外指指点点……
再然后,救护车呜呜的赶了过来,人散开了些,几个抬着担架的人担出来一个短袖衬衣的男人,睁着的眼眼神却有些涣散,远远的瞟见了尚俊楠有了些神,于是又疲惫的闭了起来。
救护车又呜哩哇啦的开走了,尚俊楠忽然明白刚才那手的主人,明白身后吱的一声拖长了的刹车。他蹲在地上把磕掉的门牙捡了起来。见不远处的地方还放着两包行李,军绿色的小背包里是书,旅行包装的是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
被封锁了不久又开始川流不息,车子开走之后地上只有的一滩血。一辆车又一辆车从上面踩过了,等到尚俊楠回家的时候地上连血的轮廓也不那么分明了……
尚俊楠拎走了被遗忘的两个包,从基督山伯爵和复活中间拿出一个密封好的塑料小袋,退伍证上的那个男人笑中带着那么一点离伤,尚俊楠又按原处放回去了,第二天便到派出所自首,因为证据不足又没人报案被人驱了出来。
抱着两个包想了几天才迟钝的意识到到兴许这人正需要这证件来证明他的身份,于是又一次走进了派出所拿出一系列所能提供的资料说了来意,被带到了区里的公安机关交通管理部门对了日期地点这才找到了县医院。
柳晓兵醒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看了会白花花的天花板和白花花的墙之后才觉得浑身打哪都疼,低头一看,床前却跪着个人,只看见黑乎乎的头顶,“你……”他准备问你做什么的,哪知道连开口吱声都牵着身上不知道哪的伤口,不由自主“嘶!”的抽了一声。
尚俊楠见到柳晓兵的时候他还昏迷着,一双挺直的剑眉蹙了起来,额上渗着虚汗,肚子上搭着薄被,左边手腕和大腿上都裹着厚厚的纱布,再往下却是空无了。
尚俊楠脑袋一蒙,咕嘟一下跪在了地上,跪了一会又开始哭着抽自己的嘴巴子,抽着抽着也开始嫌自己矫情。于是就闷头跪着,想着他总有醒过来的时候,到时候自己拿把刀捅死自己也才算有点值……
尚俊楠跪着没几分钟,柳晓兵醒了,闷不拉几的喘了气。尚俊楠想着这人还活着,又有些沮丧的发觉到其实这人压根不认识自己,说不定已经开始后悔,他这般巴巴的跪着谁又会真的原谅了……
柳晓兵没敢再乱动,扭着头想了一会明白过来,“今天几号了?”
“21……”尚俊楠顺口接道,“你还好么?”说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欠抽,低了头那个盘算很久的一边叩头一边念着对不起的自己却是做不出来了。
“我妹妹……”他顿了会,想着自己是问错了人,舔了舔嘴唇,“别跪着,被看见不好!”
其实尚俊楠也很想狗血言情剧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道歉,可是他这么一说,自己竟然真的期期艾艾的站在了一边,隔了好久才低声,“你不救我多好!”
正这时一个中长发的女孩攥着一个拧干的毛巾卷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脸色有些黄,眼睛也写满了血丝有些没精打彩的,见柳晓兵醒了,神情一松像是要哭出来,却是先把水搁下了,拧干毛巾替柳晓兵擦了擦脸,“妈昨天还打电话问我你怎么还没到,我告诉是你生病了,要缓几天……”
“一会你再打个电话,说有事耽搁……”说到这时,两人忽然都沉默下来,瞒得了一时却瞒不过一生得那些事。只听柳晓兵声音忽然顿住了,“我。”他脸色一阵泛白,“能瞒多久就瞒住多久……”柳晓敏也听不下去了,把毛巾往丢进了水盆里,点了头煞白着脸蹲在门外编着真实的谎言。
尚俊楠站了一会,这种被晾在一边的滋味不是很好受,他想了想,把带来的东西连同礼物什么的一并放在了床头柜上,堆的满满当当的,闷声道,“你的东西,还有些衣服在我家里。过几天给你送来。”
尚俊楠说的过几天一直过了十几天二十天,然后再来到这个病房的时候忽然柳晓兵已经转了院,在这些日子想明白的和没想明白的答案就这样结在心里,成了一根不大不小的刺,稍动一下就刺的自己浑身不舒坦。
“嗯!”柳晓兵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埋怨这人,从刚醒到现在一直都在后悔,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又后悔自己逞英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疾言厉色或者摆出受害者的姿势来要挟什么?还是仍旧作出一个英雄的姿态,说他没关系?
最后柳晓兵是没力气去想这些了,他有些木然的想着怎么才能把自己的事尽可能瞒久些,否定了很多之后忽然发觉即使到了现在想着还是现实,譬如医药费该怎样解决,譬如对于妹妹自己是不是要求的过分了些,也譬如自己还能做什么?
然后又过了一阵子,柳晓兵想的更少了。曾经的战友们转业的没转业的陆陆续续的知道了这个消息,能来的都来看过了,柳晓兵有些踟蹰,想了现在很多需要开口烦劳的事情,最后又都一点一点咽了下去,忍住没低头,让人帮忙申请了医疗补助转了院……
【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