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抹茶豆腐

15、第十四章

　　路易斯在森林里走着，漫不经心。
　　林鸟轻啭，森林在清晨掩饰了自己危险与未知的真实面目，以一种天真浪漫的姿态出现。
　　他凭借着记忆的残留，向着当时发现毛发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里，路易斯定睛看看，落叶和野草依旧维持着前一天晚上他们离开时候的样子，一切安静的摆放着，似乎毫无线索。
　　他蹲下身仔细察看湿润的土地，可是层叠的树叶完美的掩藏了脚印，他甚至连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都不曾发现。
　　叹了口气，路易斯有些失望，他捶捶酸痛的腰，直起身。
　　他正准备离开，忽然，眼睛被细节吸引。
　　那是一支将近折断的树枝，在和自己肩膀平齐的水平面上颤悠悠的摇晃着，一阵风吹来，树枝摇摇欲坠。
　　路易斯小心的检视树枝的断面，白色的木茬上还带着少许树脂，树枝末梢的树叶只是微微的萎蔫，显而易见，这树枝折了没有多久。
　　更为重要的是，路易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和安东昨天晚上谁都没有经过过这个方向。
　　他笑了，路易斯用手将跌落到前额的淡金色头发向上捋去，一双青金石色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这时候，森林里似乎又响起了细微的声音，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自路易斯的心里油然而生。
　　他的手伸到腰间握紧了枪，迅速且悄无声息的转过身去。
　　一只有着温顺眼睛的大角鹿正站在他的对面看着他。
　　它还是个孩子，应该是鹿群里面刚刚出生没有几天的小鹿，眼睛湿润，有着湿嗒嗒的鼻子和温乎乎的舌头。
　　它瞪着眼睛站在路易斯的面前，好奇的看着他，并且轻叩着蹄子。
　　路易斯看着它，就像第一次在这森林里面看见大角鹿一样，他被这种生物眼睛里面流露出来的软弱和多愁善感所迷惑，有些不知所措。
　　这只小鹿看着路易斯，看着他淡金色的头发以及青金石色的眼睛，它打了个响鼻，视线移向路易斯腰间。
　　那把黑色的，会发出雷鸣一样的巨响，会带走自己同类生命的金属物体。
　　在这种眼神的注视下，路易斯不由自主地松开了紧握着佩枪的手。
　　小鹿再一次打了个响鼻，它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一小步，它走到了路易斯身前。
　　湿嗒嗒的鼻子毫不避讳的嗅着路易斯因为紧张而汗漉漉的手，小鹿闻到了咸味，它伸出温乎乎的舌头舔着路易斯的手。
　　路易斯低下头看着这头小鹿，他之所以认出它是大角鹿完全是根据它皮毛的色泽花纹以及它的体型，至于那双成年鹿所具有的英伟的大角，在它的头上仅仅是两个毛茸茸的小突起。
　　没错，这头小鹿是那么孱弱，以及轻信。
　　本来路易斯是想要用它来丰富自己的肉食资源的，可是当它的舌头犹豫着舔舐他的手心的时候，路易斯发现自己已经毫无原则的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应该是被鹿群遗弃的小鹿崽吧？
　　路易斯这么想着。
　　他这段时间的狩猎已经给鹿群造成了恐慌，现在很少有鹿会在森林的边缘出现，更不要提单独行动的鹿。
　　也许只有这种小小的孤儿才会对自己毫无戒心吧。
　　路易斯继续想着，心里有点迷茫，小鹿依旧在津津有味的舔舐着他的手心，微微的痒。
　　舔了一会儿，小鹿忽然衔起了他的衣角，拽着他往森林深处走去。
　　它牢牢地咬着路易斯的衣角，路易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站在原地，于是它低着脑袋，用力的往前走着。
　　小脑袋上那两个毛茸茸的小突起随着用力在摇摇晃晃，路易斯哑然失笑，伸手摸了摸小鹿的脑袋。
　　“走吧。”他说，并且慢慢的迈开步子，“别着急，你想带我去哪里都可以。”

　　路易斯跟着小鹿慢慢悠悠的向着森林的深处走去，越走树枝越密，但是小鹿却总能找到通过的道路，这一点让路易斯忍不住惊叹。
　　早先他就一直奇怪于在这枝干错杂的密林之中这些大角鹿为什么还能够活动自如，现在看到刚出生不久的小鹿就具有的本能，他才明白了自然界的奇妙安排。
　　相形之下，他就狼狈的多。
　　头发被树枝扯乱了，身上沾了不少树叶和草梗，而脸上也在不小心的时候划了一道伤口，还好不深，已经自行止了血。
　　他只是混不在意，一种对于未知事物探索以及发现的欲望激发了他血液之中所存在的冒险因子，心脏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鼓噪起来。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就像丛林狼饥渴的眼睛一样。

　　森林深处，阳光更加少，树木虽然比起森林边缘来说略略有些稀疏，但是每一棵树木都尽了自己最大的能力向上生长，再让自己的树冠变得茂盛。
　　于是，在树冠之下，枯枝败叶堆积而成的地面上，几乎见不到整片的阳光。
　　时值正午，路易斯看见几点阳光辛苦的穿过浓密交错树冠，射到地上。
　　斑斑点点，就像最昂贵的金币一样。

　　修长挺拔的树干上寄生着如同云絮一般的绿色植物，这些植物在森林边缘也不曾见过，路易斯好奇的看着这一切。
　　这时候小鹿或许已经确认了这个生物会跟着自己行进，它放开了路易斯的衣角，开始仰着脑袋用洁白的牙齿啃咬起那些植物来。
　　绿色植物在宽大臼齿之中化为乌有，小鹿满足的打个响鼻。
　　“这些东西好吃吗？”路易斯看上去有些好奇，他伸手摘下一片植物的羽状复叶，左右端详，之后大着胆子塞进嘴里。
　　“是甜的。”他嚼了一下，抚摸站在自己身旁的小鹿的脑袋，“你们吃的东西要正常的多。”
　　小鹿只是站在那里望着他，并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一会儿，它忽然摇摇脑袋，发出悲伤的鸣叫。

　　“你怎么了？”路易斯吓了一跳，连忙讨好似的揪了几把植物放到小鹿面前，“你饿吗？给你吃的。”
　　小鹿继续摇着脑袋，逐渐变得焦躁起来，它低着头，后蹄不断的刨着地面。
　　它的耳朵直竖着，不断地发出悲伤的鸣叫。
　　“嘘。”路易斯百般无奈，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小鹿的嘴，“你听到什么了？是吗？”
　　小鹿终于安静下来，路易斯闭上眼睛。
　　森林深处，有歌声正在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