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抹茶豆腐

14、第十三章

　　安东离这森林的边缘越来越近，树木开始变得稀疏，渐渐有淡薄的月光照进来。
　　面前，便是那片草海。
　　他放眼望去，略带惊慌。
　　记忆里那架飞船悄然消失无踪。
　　“路易斯？”他用并不标准的新派斯洛语喊，“路易斯？”
　　“我在这里。”隔了一会儿有一个迷迷蒙蒙的声音回答，“在你脚边上。”
　　安东一个激灵，往回收了收脚，低头向下看。
　　路易斯睡得晕晕乎乎的爬起来，揉着眼睛。
　　“已经这么晚了？”他说话里还带着浓重的鼻音，“本来准备晒晒太阳就回去的。”
　　“飞船不见了。”安东小心翼翼的问，“是你的同伴来了吗？”
　　“他们没这么闲。”路易斯摇头，“他们每天忙训练什么的都还来不及，哪有时间跑过来搜索啊。”
　　“哦。”安东点点头，心里莫名其妙的有点高兴。
　　但是他也明白这种感觉并不能说出来，不然显而易见的有点幸灾乐祸，于是他也只是点了点头，没再有什么表示。
　　路易斯起身，站在安东旁边，眨眨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看着天空。
　　“你看。”他忽然伸出了手指，“银河悬臂的那一头，就是我的家乡。”
　　安东顺着他的手指往天空看去，深蓝黑色的天上银河悬挂其中，而路易斯所指的星球只是其中一个极小的光点而已。
　　“那么远。”他情不自禁的感叹。
　　“嗯。”路易斯点点头，“大概几十光年吧。”
　　“光年？那是什么？”安东忽然好奇的望着路易斯。
　　路易斯一时语塞。

　　“也就是说，并不是你的同伴带走了飞船？”
　　回去的路上安东和路易斯讨论起这事情来，两个人都觉得一头雾水。
　　“肯定不是。”路易斯确定的说，“没有我口袋里的身份识别卡，他们是无法驾驶飞船的。”
　　“那么会是谁呢？”安东低声嘟囔，“难道，难道会是森林里面的幽灵？”
　　就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一样，他一下子打了个激灵，闭上嘴不再说了。
　　“什么？”路易斯没听清楚，转过头来看着安东，“你说什么？”
　　安东紧闭着嘴不再出声，他只是摇摇头，坚定地表示自己不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于是路易斯也没再问，两个人之间忽然变得沉默起来。
　　火把燃烧着发出毕剥得声响，树林间弥漫着潮湿的气息，这时候，安东似乎又听见了那轻微的响声。
　　这一次的响声似乎有些嘈杂，安东觉得一股冷气从脚底一路弥漫上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关于这片森林的传说。
　　这些传说的年代不一，但是一般开头都是很早很早之前，然后中间总有许多个幽灵鬼魂什么的出来串场，最后的结局必然是进入森林的人受到诅咒厄运缠身什么的，其中一定有那么几个主角连森林都没出来就彻底的消失了……
　　安东自我感觉压力很大，但是看看一旁似乎毫无感觉的路易斯，只好强行把这种恐惧不安藏在心里。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前行的脚步，就在这时，路易斯扯住了他的袖子。
　　“等等。”他说。
　　安东看向路易斯，他那双青金色的眼睛在火光之中显得分外沉着，路易斯冲着安东眨了眨眼睛，手里握了佩枪，猛地冲着发出响声的地方开了一枪。
　　森林受惊了，不少归巢的鸟儿发出惊慌的叫声，它们还记得自己的同伴是如何在这一声之后变成别人猎物。
　　林中的小兽四散奔逃，路易斯开了这一枪之后不再迟疑，拽着安东便向开枪的方向追过去。
　　他一路狂奔，火把在奔跑的风里摇摇欲熄，安东在后面跌跌撞撞。
　　四周的树木安静沉默，路易斯跑了一阵子，却并没有找到任何窥视者的影子。
　　他停下来，在树林中央双手扶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安东也停下来，他倒不像路易斯那么疲劳，但是猝然的奔跑也使得他感到不适，把手里的火把插到地上，他也在缓慢的喘息。
　　路易斯喘了几口气之后开始环顾四周，他的眼睛扫视过每一棵树木，终于在一个不引人注意角落停下。
　　“安东，你看这是什么？”他微微弯腰，自那捡起一簇毛发。
　　“不像是动物的。”路易斯拿着那浅色的毛发借着火光打量，“安东，你曾经说过这森林里并没有人类居住，不是吗？”
　　安东点头，也凑上来看这簇毛发。
　　“那么也就是说他们是外来的了？”路易斯微微眯缝起眼睛思索，这时候他的视线又看到了另外的东西。
　　“而且，我想我刚才那一枪并没有落空。”他对安东指了指地上的几点血迹，“你看。”
　　安东蹲下去，手指蘸着血迹放到鼻子边上闻了闻。
　　“真脏。”对此路易斯抱以不屑，“万一有传染病怎么办。”
　　“回去吧。”安东起身提议，“天太晚了，等明天天亮了再说。”
　　“也好。”看着黑黢黢森林，路易斯并没有坚持要继续寻找下去，他自地上拔起了火把，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回去吧，我都要困死了。”
　　明明你刚睡醒好不好。安东在一旁忍不住腹诽。
　　路易斯举着火把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安东，嘿嘿的笑。
　　“还是你走前面吧。”他说的很坦然，“我不认识路，真的。”

　　回到小屋，路易斯很快就在布莱德的房间里睡了，安东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却许久没有睡意。
　　他打开动植物图鉴仔细核对，却找不到哪一种生物长着这样的毛发。
　　夜已经深了，夜虫低声的叫。
　　安东决定不再思索，他起身准备洗漱，却在盥洗间愣住。
　　洗手池那里散落的淡金色的头发，看上去和自己刚刚研究半天的毛发仿佛。
　　一定是太过渴睡于是眼睛花了。他这么安慰自己。
　　可是这一夜却翻来覆去的折腾，没能睡着。

　　第二天，安东顶了两枚大大的黑眼圈起床，还没到客厅就听见厨房丁丁当当的声音。
　　肉香味弥散进他的鼻子，他和往常一样的当做没有闻到，朝厨房走去准备开个罐头填饱肚子。
　　可是他进了厨房便愣住了，路易斯今儿个的阵仗摆得大，冰箱里的鹿肉兔子肉鸟肉都一样一样烤了，正摊在餐桌上晾着。
　　“你……”安东没见过这么丰盛的早餐做派，“你很饿？”
　　路易斯忍不住翻个白眼。
　　“你以前都没有吃饱过吗？”安东没看明白那个白眼的意思，却一下子愧疚不已，认为自己这段时间虐待了外星友人，“那你怎么不说呢。”
　　路易斯忍不住气结，他指指桌上的一大堆肉干，再指指自己。
　　“你看看我能吃的下这么多肉吗？”路易斯抓狂的说，“我是在给自己做干粮好不好！”
　　“干粮？干什么？”安东依旧是一脑子浆糊。
　　“那里。”路易斯指指森林，“那里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我要去那里，把这些秘密找出来。”
　　“什么？”安东一激灵这才全然的清醒过来，“可是……可是那里……那里很危险……”
　　他连话都说不囫囵了，不过路易斯充耳不闻。
　　他自顾自把晾好了的肉塞进一个防水的口袋里，然后把口袋扎好。再从储藏柜里拿出一个水壶，装满了自来水。
　　“没有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危险的地方。”他嘻皮笑脸的对安东说，“因为你会在平庸之中过完这一生。”
　　说完他卷起袖子，把装满干粮的口袋往肩上一背，水壶往身上一挎，摸摸须臾不离身的配枪，绕过安东的身边出了门。
　　“不用等我回来吃饭了。”最后安东听见他说，“我会尽快回来的，带着秘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