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四年》秦落

4、第〇三章：开端

　　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梁清岚只来得及感慨一句孽缘就什么也没有了。

　　那是个稀松平常的工作日，或许唯一例外的，就是梁清岚小姐在上个礼拜成功升了职，有幸拥有了人生中第一间属于自己的单独办公室。而就在梁经理带着一干昔日同僚今日部下走出去的时候，她撞上了一个人。
　　很高大的男人，也很英俊的男人。
　　梁清岚抬头的时候感慨。但就在感慨结束的刹那，脑海里骤然闪过几句话。
　　——“他们，玄武，危险。”
　　于是梁清岚不着痕迹地后退两步，脸上挤出个职业微笑：“玄先生，不好意思。”
　　玄武挑眉：“梁小姐能记得我的名字，真是我的荣幸。”
　　梁清岚腹诽：昨天才见我都能忘了你的名字，又不是老年痴呆。
　　“梁小姐在这里工作？”玄武突然道。
　　梁清岚笑着说：“是的。”
　　看着对方身上明显价格不菲的西装以及那身舍我其谁的气势，梁清岚很容易就在心里猜测出对方的身份——大概，就是上个星期所说的，总公司那边过来的某位高层。
　　梁清岚所在的公司，是在全国乃至于世界都很有名的四神集团。四神集团是如何发迹又是如何壮大成如今规模的，就连业内人士都不一定说得清楚。但如若真要说的话，那便只能是两个字：运气。四神集团如同它名字中的神一般，在商界的发展如有神助。对手的莫名倒闭，甚至是竞争中诡异的胜利，仿佛都与那个词脱不开干系。
　　它靠着运气走到今天，但同时到了今天过后，它拥有的又不止是运气。
　　梁清岚叹息，她还记得自己在小白面前第一次提到这个公司时对方听到四神时霎那冷下来的面容。凤目凌厉，薄唇紧抿，那也是相处到当时第一次看到的那副模样的小白。
　　陌生的小白，却又隐隐觉得那样的神情更适合那个五官张扬狂肆的少女。
　　“……梁小姐？”
　　梁清岚立马回过神：“啊，不好意思，我接下来还有些事，先失陪了。”
　　说着点了下头转身打算绕过对方，一只手，蓦地拉住自己的手臂。
　　梁清岚有些疑惑地回头，对上双深沉的眸瞳，极深的颜色，但却在底下浮着抹诡异的金。
　　梁清岚说：“玄先生？”
　　玄武微笑：“梁小姐介意下班过后一起去吃顿饭吗？”
　　梁清岚嘴角一抽，刚想答应又想起昨天小白说的话：他们，玄武，危险。
　　玄武说：“柳翔也在。”
　　梁清岚怔了怔，想起昨天小白泼到自己前男友身上的酒，最终又想反正柳翔也在，况且小白说的不过是感觉，恐怕也没什么问题，不过就是吃顿饭而已。
　　思及此，她总算笑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闻言，玄武放开女子的手，丝毫不以刚才的唐突为意的冲梁清岚点点头，转身离开。
　　直到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梁清岚身后的两位部下才呵呵笑起来，开始冲新官上任的梁经理询问八卦。

　　小白睁开眼的时候，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她坐起身，靠着床头，开始思索刚才的梦。
　　极诡异的梦。
　　梦里天昏地暗，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拼命奔跑，奔跑的同时还有恐惧。
　　她感觉得到梦里有双金色的眼睛死死瞪着自己，而伴随着那金色的，还有可怖的赤红。
　　铺天盖地的红仿佛要将一切吞没，她呆呆地看着，甚至不能回头。
　　天空仿佛要被股大力撕裂开，模模糊糊间，耳畔传来个声音——
　　“白，白，好好活下去……”
　　她没办法回头，一个名字萦绕唇边，却怎么也喊不出。
　　小白蓦地扬手，冰凉的手指按住眉心，她缓缓闭上眼。
　　过于真实的梦境，真实得，不像梦境。
　　她忽然很想念梁清岚的怀抱，温暖的怀抱，不仅是自己拥抱她，更是她在拥抱自己。
　　小白看向外间，碧空无云，梦里的昏天黑地，仿佛染了层虚幻的朦胧。
　　她还记得刚刚跟梁清岚回来的时候。那时的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天知道清是在她身上下了多少功夫才让她拥有了些许常识，而往往在清不断感慨自己当初到底是哪根神经抽了才把这么尊大麻烦请回家时，她总会感觉到对方话语深处不易察觉的撒娇般的欣喜。
　　三年的时间不长不短，白却觉得和清在一起的时光就是自己所谓的一生了。
　　但……
　　凤目眯起，小白闭眼复睁开，薄唇翕动，没有感情波动的语气带出一个名字：
　　“……玄武……”
　　然后是梦里金色的眼眸。
　　她突然看到对面书房摆放的电脑，脑海里灵光一现，便径自朝电脑走去。
　　打开搜索引擎，接着以最快的速度输入玄武，然后页面上便出现了类似的注解。那是上古四神之一，她将大多资料看了一遍，心里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接着又自四神而入，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下方出现的女娲二字上。
　　莫名的熟稔，莫名的亲切。
　　小白呆呆地看着那两个字，却在点开的同时瞅到了另外一段话。
　　——传说盘古开天辟地之后，女娲孤独，故以泥造人，同时以自己形象造人首蛇身的事物作为宠物，分别为白矖，雄，和螣蛇，雌。
　　后女娲补天，因五色石不够，遂以身补天，白矖、螣蛇亦追随。
　　小白讷讷地看着那段话，目光停留在腾蛇之上，接着，只觉大脑像要爆开似的疼痛起来。
　　她说不清这种莫名其妙的疼痛袭来的原因，只觉得除了大脑外胸口里的心脏也痛得难受。恍若有无数银丝紧紧缠绕着，束缚着，又像有千万只手同时撕扯。
　　她不知道这种疼痛意味着什么，牙紧咬，脑海里迸射出来的激烈情绪几乎要穿透表皮。
　　鼠标被刨开，借着挂住的线在半空中晃荡。
　　小白的头触及地面发出砰砰声响，她茫然地看着虚空，忽然开口：
　　“腾蛇……”
　　那是个陌生的名字，但陌生中，又带着令人心碎的熟稔。
　　恍恍惚惚的，她好像又回到了刚才的梦境里。
　　破碎的天空，铺天盖地的赤红。
　　还是那个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碎——
　　“白，白，好好活下去，活下去……”
　　“腾蛇……”小白看着天空，对方口里的白似乎叫的就是自己，两相重合，她却只能一句一句的不断重复叫着，叫着那个陌生而熟悉的名字，叫着那个明明没有任何印象却在念的时候不断撞击内心深处的名字。
　　“腾蛇……腾蛇……”
　　似乎在这样的呼唤里，往日的记忆就会回来，往日的一切，也会回来。
　　包括，早已湮灭在尘埃中化为齑粉的，往日的笑脸。
　　小白死死闭上眼，双拳紧握，指甲几乎掐入手心，然而即便如此，内心的痛楚依旧没有丝毫减弱，反而随着那样的动作益发强烈——
　　“腾蛇……”

　　与此同时，梁清岚正在准备和玄武去就餐。
　　西装笔挺的男人站在公司门口，看到她的同时嘴角勾起：“梁小姐。”
　　梁清岚加快脚步：“让你久等，不好意思。”
　　玄武摆摆手，笑着说：“哪里的话，等待淑女，是我的荣幸。”
　　梁清岚假笑一声，在心里默念小白明天带你出去吃肉就上了某昨天才被告诫危险不可靠近的男人的车。
　　车内弥漫着股淡淡的香气，没有一般汽车香水的浓重，那种淡淡的味道格外好闻。
　　梁清岚对对方的敌意不免轻了几分，但对于小白的警告并未忘记。
　　玄武似乎也看出对方的警惕，开口道：“小柳在餐厅等，他和我们方向不同。”
　　梁清岚点点头，尽管几年没有联络，她也清楚柳翔是个绝对守信的人，至少对于答应过的事，她从来不会随意爽约。这样想着心下便安下几分。
　　玄武说：“梁小姐不需要告诉家里一声？嗯，我指的是昨天那位小姐。”
　　眼底陡然横过抹冷漠的暗金，但显然梁清岚没有注意到。
　　梁小姐此刻目视窗外，整颗心恍然为之夺去。
　　她笑道：“玄先生是说小白？她没关系的，我以前也经常这样在外面吃，那家伙知道如果晚点了就自己解决不用等我。”
　　玄武颔首，忽然问：“梁小姐和昨天那位小姐，是姐妹？”
　　梁清岚一怔，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问，脑海里却在将小白那张脸和自己的不断比较。
　　——自己是迷人的桃花眼小白是凤眼，自己是柳叶眉小白是弦月眉，自己是……
　　不论怎么看，两人的长相也不似姐妹。她索性笑起来：“小白不是我妹妹，她是……呃，我一个很要好的朋友。”
　　心里却不禁有些心虚，梁清岚清楚地记得昨夜内心深处的悸动。
　　那不是对朋友的，所以，自己果然还是完了么？
　　想到这里又叹出口气，玄武转头见着对方面上平淡一双桃花眼里的神情却瞬息万变，不免觉得几分好笑。他勾起唇：或许，这个时候醒来，并不迟也说不定。
　　黑色奔驰停在一家餐厅门口。玄武率先下车，然后替梁清岚绅士地拉开车门。梁清岚下车说句谢谢，就跟着对方进了餐厅。
　　古朴的中式装修，进到名为玄冥的雅间时，梁清岚看到了坐在桌边的年轻男人。
　　她微笑着颔首：“柳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