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的四年》秦落

17、第十六章：焉酸

　　梁清岚安全抵达鼓钟山后，重明便振翅往仙界而去。
　　比之外观看上去如同小土丘的休与山，鼓钟山看去放大了两倍不止。至少若说此山有仙人居住，倒还能坑住几个。她定定地瞧着鼓钟山，将收进包里的金赤羽毛拿出，凭空一划，但见些许金芒如飞珠溅落，人已不在原地。
　　梁清岚打量着周遭黑漆漆的景致——很明显，她已在真正的鼓钟山内部。
　　与休与山相反，这里仿佛终年笼罩在深幽的玄色中，至少她走了许久，依旧不见天明。空气里隐隐流露出几分森然鬼气。她吸气复吐气，反反复复几次方才稳下心神加快步子。
　　很快黑暗就蔓延到脚边，她甚至无法看清自己眼前的东西，只能凭感觉，一步步地走着。
　　蓦地，脚像是被什么给勾住，裸露的肌肤立时感觉到一丝温热的液体缓缓滑下。
　　梁清岚吃痛蹙眉，总算认命似的摸出包里重明准备好的火折子，点燃后才大略看到了周遭的景致：四周古木围墙般竖起，黑气缭绕，仿如墙壁上横七竖八滋长出来的藤蔓，古堡样予人诡秘的错觉。
　　梁清岚心底咯噔一下，密布着的黑暗隐隐要将她整个人吞没。之前与重明一同前往休与山寻访帝台时不觉得。此刻，半鸟的神人前往天界，而自己独身一人在这里寻找传说中的焉酸，周遭是漫无边际的玄色，墨般深沉的色调，似乎要从身体四肢百骸的每个细胞渗透，然后一直渗透到内心深处，将那里鲜妍的赤色染成冷漠的黑。
　　“吱呀”，梁清岚慌忙低头——她素来是生活在现代化城市中的宅人一族，平日里除了带小白出去和上班回家超市等必须地外连门都懒得开的梁大小姐，几时在这样的黑暗中在这样的山野里游荡。她猛地觉得有些无力，于是脚步就又一次慢了下来。
　　梁清岚讷讷地看着前方，迷蒙的雾气笼罩着，深湛的颜色，如同流水，将宣纸染出淡淡的痕迹。那痕迹若圆圈般蔓延开，又像是往平静湖面投落下的一枚石子，缓缓地，激荡开，于是水波微漾，层叠鳞浪散开于心间。
　　这几天怪事接二连三地发生，且又总是与小白相关。与重明一同的时候尚不觉得，现今剩了自己一个人在这黑暗中，只觉得往日里所有的冷静淡然都化作空无，所有的理智岿然皆成了虚幻。漆黑之间，她只觉得自己像被个可怕的圆柱包裹，周遭是可摸的黑暗，而坚硬的柱体外，却是小白木然的表情。
　　她从来没有像此时一样意识到。
　　无力感，从心底流出，紧接着传入身体各处。梁清岚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叫嚣，在嘶喊。然而那叫声是什么，她又听不清，仿佛，不愿意知道。
　　方才在休与山的所见所闻浮现眼前，甚至于之前的鬼屋，还有逐渐改变的小白。梁清岚桃花眼微阖，蓦地想起那个初见时的日子：薄暮微醺，巷子里，是双黑曜石样的眼睛。丹凤眼清澈如泉，白皙面庞上，却是与凌厉的长相相异的茫然。
　　记得当时的自己是如何感慨的？——暴殄天物。
　　思及此，梁清岚又不禁笑起来，往日种种，似都成明日黄花，开罢已谢；又如夜里香昙，刹那芳华。她想起帝台的话，慵懒的男子，面相年轻，双眼墨黑带紫：“凡人。”
　　是否，真如那些神怪小说所写，仙凡有别，然而书中可以克服，到了现实，又是否可以跨越那道深不可测的鸿沟？她突然想起传说中的伊卡洛斯，那个年轻人，想要靠近太阳，却最终死于接近的途中。是否，自己也会如他一般，身死半途。
　　嘴角勾起抹淡笑，梁清岚闭眼复睁开，脚下却猛地一滑。她一呆，几乎是本能反应双手抓住根树干。脚底悬空，方才抖落的东西竟没有掉落的声响。梁清岚不由周身一颤，凉意丝丝浮上心头：自己明明没有动，这坑，莫非是凭空出现？此刻也没有时间作他想，她抿唇，点燃的火折子因刚才的动作掉入深谷，于是眼前就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漆黑。梁清岚暗自咬牙，只觉得那树干也像坚持不了多久，或者说，这座山上隐藏的什么东西，已经发现了自己，再坐不下去了。

　　重明回到天界时，天界笼罩着层淡白的雾气。氤氲的雾气迷乱视野，往日若隐若现的美轮美奂，莫名显出几丝诡谲的气息。
　　笙箫不在，绮楼玉殿，一派凝肃的寂然。
　　重明展开翅膀朝前飞去，然而目之所及，具是一片空空荡荡的模样。杯盏不动，甚至连丝竹管弦都放在原地，但是偌大的天界，却无一仙踪影。静得诡异。
　　重明停步，心里隐约涌上几分不祥的预感，他猛地想起那日突兀思及而后又被推翻的猜测。
　　难道，他真的，复活了？讷讷地抬起头，重明目光一凝，忽然看到抹粉影。眉头蹙起，他双翮一振便挡在那影子之前。
　　“你是……桃夭仙子？”
　　那女子面若桃李，杏目含情，看到重明的瞬间那情却成了泪，扑簌簌从脸上滑落。
　　重明道：“这是怎么回事？天界为何成了这副模样？”
　　名唤桃夭的仙子听罢更是泣不成声，杨柳腰微微颤抖，仿佛要随风逝去。
　　重明皱眉，急道：“这几日天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见那神人面露不耐，桃夭总算止了哭泣，她眨巴眨巴眼睛，缓缓道：“小仙当日奉王母娘娘之命前去摘取蟠桃，却不想忽然一片黑云罩顶，还未反应过来，天界就成了这副模样……”
　　重明抿唇：“那你又是如何逃脱？”如若她所言属实，那此时此刻，这名法力低微的小仙又怎会还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而那些法力高强的，却一个个隐去了身形。
　　桃夭说：“小仙也不知，只是当时站在蟠桃边上，就，就……”
　　重明道：“蟠桃？可否带我去一看。”
　　桃夭颔首，转过身：“请神君随小仙来。”
　　二人举步往前，重明眼见周遭景致，心下略感熟悉，那抹焦躁却如附骨之蛆，愈缠愈紧。他开口：“桃夭仙子可看清那黑云形貌？”
　　桃夭垂头：“回神君的话，当日小仙也未看清，只觉得那黑云看着便教人心里发怵，诡异得很。”
　　重明闭眼复睁开：“也罢，看过便知。”
　　桃夭点头，猛地停步：“神君请看，便是那里了。”
　　重明也随之停住，举目往桃夭所指之处看去。但见隐隐约约的碧翠之间，掩着抹淡金的影子。半鸟的神人几乎是在看到那抹影子的刹那张开翅膀，几个旋身，便已落在影子之前。
　　一神一影，赫然若镜像双生！
　　桃夭捂住嘴，杏眸底下，却掠过抹奇异色彩。
　　重明说：“这是……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桃夭走上前：“神君，怎么了吗？”
　　重明道：“封印，竟然……”
　　桃夭抿唇，偷眼望去，那抹金色影子周围，居然尽是碎片。那碎片闪烁着冷银的光芒，寒若刀锋，刺得人心头一凛。
　　桃夭说：“这里是……禁地？”
　　重明伸手，还未触到就见那抹金黄悄然湮灭。他眉头蹙紧，想起的却是万年前与那人的生死相搏对方最后狂荡不羁的笑声。
　　——莫非，竟是现在么？他双拳紧握，突然，像看到了什么，表情骤然一变。他甚至没有来得及和那名幸免于难的仙女说什么，人已飞出，也几乎就在眨眼间，消失在空荡荡的天界。
　　原地，桃夭面上带笑，方才天真少女般纯洁的神情悄然淡去。杏眸眯细，她红唇勾勒出三分冷然：“神君慢走。”言罢上前几步，身姿妖娆，竟不似这天界所有。但见她躬下身，纤纤玉指伸出，手里便握了抹淡紫凝黑的烟气。
　　桃夭挑高眉梢，面庞悄然变换：“桀桀桀，但愿你赶得及。”
　　“重明。”
　　最后二字，带了丝丝冷意，话语之间，却又是掩不住的狂气。
　　手心的烟气淡淡匿去，“桃夭”的面皮居然在慢慢脱落，紧接着就是张男子的面庞。那男子生得俊俏，脸上却横亘了道刀疤，于是一张本来不食人间烟火般的俊容便莫名带出了几分残冷阴毒。他薄唇勾起，眉目间具是冰冷杀意，宛若千年出鞘的宝剑，锐不可及。

　　梁清岚好不容易从山边爬上去，右脚便蹭掉了一层皮。她银牙暗咬，嘴唇略微发白，手上却不紧不慢地摸索着将那伤口包扎起来。额头冷汗掉落，她缓缓起身。
　　手下微动，梁清岚下意识想要将金翅翎羽再度拿出，然而几乎是在霎那，左手制止了右手的行为。她抿唇，闭眼复睁开，桃花眼里竟然是一片明净——无论如何，也不可再求救于人，即算是仙凡有别，即算是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但那又如何？这心便在这里，不变，不移。
　　想罢，她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嘴角勾勒起抹弧度，双腿迈出，就着黑暗往前小心翼翼地走去。周遭湿冷雾气缠身，她却觉得此刻灵台清明，哪里还有刚才的心慌意乱？也就在同一时间，她脚步一顿，桃花眼里，瞬间布满狂喜。
　　——她找到了：茎干呈长方形，上开赤色花朵，圆形的叶子则重叠为六层长在茎干上，正是焉酸没错！

　　军训完了……然后我瓶颈了……T T
更新时间：2011年9月28日，18点3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