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四章：寻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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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次七经》苦山之首曰休与之山。其上有石焉，名曰帝台之棋，五色而文，其状如鹑卵。帝台之石，所以祷百神者也，服之不蛊。有草焉，其状如蓍，赤叶而本丛生，名曰夙条，可以为簳。帝台者，盖治理一方之小天帝，犹人间之徐偃王之类是也。
——《山海经•中山经》（前摘后编）
梁清岚连辞呈也懒得递就随重明往所谓的休与山而去。彼时，白矖仍处在昏迷之中。她面庞青白如鬼怪，紧闭的凤目下，隐隐有圈青黛色。
梁清岚没来由觉得心里阵阵刺痛，仿佛密密匝匝的针线，穿透胸膛。一方面却又莫名的安心，像是这样睡过去的不言不语的小白，才是自己认识的小白。
梁清岚叹出口气，重明回头：“怎么了，累了？”
梁清岚摆手道：“不是，只不过，你确定是这个方向没错？”
这几日，借由重明所指之路，他们已经偏离城市愈来愈远。山路蜿蜒曲折，自小就在城里长大的梁清岚经过几日暴晒，原本白皙的肌肤变得几分黑红。她却浑然不在意似的，只关心是否方向正确然后还需要走多久才到。
重明说：“大概再过半天就能到。”
梁清岚点点头，复又抬头看了看高悬的烈日，周遭蝉鸣声声，她颇有种荒诞之感。
重明注意到旁边人的走神：“怎么？”
梁清岚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我只是在想，我们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玄武确实意在让我们前往休与山寻找帝台。不过，之后的猜测……”
“等到见到那个老不死的，就知道了。”重明事不关己地笑着说，重瞳却沉了两分，“保存好体力，等到真正到了那老匹夫所在的地方，才是考验的开始。”
梁清岚蹙眉：果然，神仙居所，凡人欲入只能硬碰硬？
重明似乎看透她心中忧虑，拍拍女子的肩膀道；“放心，我和你一起。不必担忧。”
梁清岚点点头，想想也觉自己愚蠢，听重明的意思，自然是与帝台相识的，甚至于小白也认识那位神祇，可是……掩下胸口莫名涌出的酸涩，她笑着说：“我可指望你了！”
重明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肯定神情。
天边熙日流金，透过树叶与树叶的罅隙在茵茵碧草上破裂开，如同钻石的碎片，熠熠闪光。
香花馨芬，高树鸣蝉。
两人一步一脚印地走了大半天，等到立在一个小土坡前时，方见重明停下了脚步。
梁清岚盯着这高不逾五百米的土坡：上面零零散散地生着几棵姿态怪异的松柏，土质偏黄，远远望去，又是一张底色为黄的旧纸上，掉了几滴绿痕。
此刻天边日头西沉，斜阳草树，端的是寂寞荒凉之景，感慨叹息之情，不过惟二欣赏者之一的梁小姐，只是嘴角抽搐两下，幽幽地冲旁边同样一脸纠结表情的重明大神说：“这，就是休与山？”
言语之间，竟是抬着张疲惫的脸期待着对方的否认。
“……”重明眼角紧跟着一抽，然后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郁郁道，“这里，是休与山。”
梁清岚目光从下往上看了看，又从上往下瞅了瞅，逡巡一番道：“啊，真高啊。”
美梦，瞬间破裂。
传说中的仙山，入云的壮丽却是一个低矮的小土坡。
这打击，不是一般化的。就算梁清岚自称是社会主义辩证唯物主义的忠实粉丝，但作为一个经历了不平凡的平凡人，她对神仙鬼怪之类的向往好奇几乎是以燎原之势在内心深处滋生开。而现在，什么仙山什么蓬莱，她只觉一个土坡毁灭了她所有的幻梦。
梁清岚长叹口气：“我们走吧。”
重明说：“等等。”
“嗯？”
重明背着白矖：“进去过后，你跟紧我，千万不要走丢了。”
梁清岚见对方神情凝重，又看看小白昏迷的侧脸，郑重道：“我知道了。”
重明点头，左手虚抓，仿佛扣到一个门环似的，继而梁清岚就见一阵金光耀目，面前仿如开了道门，那门色彩极为绚丽，恍然不似人间之物。心下略微有些震撼，只一个愣神，再落地之处，已是一片密林中。
此间雾气萦绕，迷蒙里却是清晨光景。
梁清岚疑惑道：“这是……”
重明做了个噤声动作：“别说话，我们已经进入休与山内部。”
“哦……”梁清岚颔首，开始打量周遭景致。
但见周围高树入云，铺天盖地地遮挡住垂落下来的熹微晨光。山岚袅袅婷婷，时而缠于枝头，时而绕在树间，隐隐约约，浑若半遮面的妙龄少女，只看得人心如百虫噬咬，百爪抓挠，纠结得很。
旁边重明却仿佛对美景毫不感冒，自顾自迈了步子往前走去，梁清岚见他动作，也不敢停歇，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整个密林里悄无声息，海市蜃楼似的美轮美奂的景致，如同一幅静态的山水画。
首先觉出不对劲的是重明，他脚步一顿就拖住了犹自感慨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土坡不可小觑的梁清岚。
梁清岚抬首：“怎么了？重明。”
重明蹙眉，背后羽翼若隐若现：“有些不对劲。”
他将背上的白矖放下，交给梁清岚扶好。
“小心，退到我身后。”他说。
梁清岚不敢怠慢，急忙半抱半扶着白矖，站到重明身后。
金红相间的双翅伸展开，重明两手呈爪，重瞳仿似看透世间万物伪装。
梁清岚忽然发出声不可置信地低喊：“天，这是什么？”她向四周看去，竟见林木之间，不知何时居然悬了许多白色石块。那石块状若鹑卵，又比之大上数倍，密密麻麻围过来，让人没来由的心生寒意。
重明冷哼一声，梁清岚说：“为什么要攻击我们？帝台他……”
不是神仙么？神仙不是都应该心怀慈悲么？
重明双翅扇动，右手随意在空中一抓，一柄长剑就出现在手间。那剑周身锈迹斑斑，然而如若忽略掉那些铜色，寒气微吐，又不失为一把好剑。
他道：“不请自来，你说主人是该驱赶还是迎接？”
梁清岚惊住，下意识想要说你们不是朋友吗就见前方人长剑一挥，接着就是一抹金色光柱自剑尖冲出，金光于山岚雾气间恍若游龙一只，风驰电掣地朝对首石块而去，紧接着梁清岚就觉腰上一紧，再回头自己和小白又像那夜那般被重明拖着疾速往前飞去。只是与之不同的，背后石子并未放弃，反而像有眼睛一样朝三人追来，一时之间你追我赶，竟无法摆脱。
重明抿唇，梁清岚说：“怎么办？它们追过来了。”
脑门上一滴汗掉落，有生之年，一代良民梁大小姐倒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一群看上去根本就没有意识的石头追打。
她有些纠结地看着后方，嘴角抽搐。
重明说：“他们的范围不大，再往前就不会追赶了。”
梁清岚点头，顺势朝后望去。果不其然，不多时那些石子就不再追赶，像是脱离领地范围的狼犬，悻悻然回返。
她舒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重明说：“还没有。”
“啊？”梁清岚睁大眼，再低头，“天，那又是什么？！”
只见底下一片红色海洋，那抹赤红宛若地狱彼岸的曼珠沙华，浑身都昭示着不祥的气息。梁清岚感觉心底咯噔一下，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就见几根粗若成人身体的枝叶朝他们攻来。
那赤色枝叶显然比石子要灵巧几分，在空中随意伸展弯曲着，像是冥冥中有只手在幕后操控。梁清岚听到重明嘴里啧了声，接着就感到浑身一轻，然后便是失重感。
她脸色微变，但听得上方空气里唰唰几声，在落地前腰上就又是一紧。梁清岚觉得这样子，比坐云霄飞车还爽数倍，边气息不稳地抱怨：“我说大哥，下次要做这种高危险高难度动作的时候，你可不可以先知会我一声？这样子，小女子恐怕没被那些红叶子腐化，也被你给吓死！”
没错，从方才梁清岚就看到，那些赤红叶子碰到的东西，尽皆腐败，比硫酸还牛X！
重明没说话，只自顾自闪避着那些个如狼似虎扑上来的枝叶，末了方道：“这是‘夙条’，过了这关，我们就可以轻松轻松了。”
梁清岚说：“如此甚好。”语毕又看向一直昏迷的小白，突然觉得自己也这么昏过去多好，至少可以少见些这种超乎寻常人常识的东西。
不过很明显，梁小姐的祈祷并未达至上天，所以她也只是再重复了几次刚才的惊险动作后终于成功与半鸟的重明先生一同逃离了赤色植物的围攻。
重明拖着梁清岚和白矖停在一个山洞前。
那洞口大约三丈宽三丈长，四四方方，却从里面显出股莫名的幽深。周围巉岩峭石，天边依旧是浅淡的鱼肚白，看着周遭缭绕的雾气，梁清岚却没了来时的赞赏，边靠着重明而站边问：“这里，还有机关么？”
重明将白矖再度背起，答道：“没有。”
边说着，二人就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那脚步声有力而沉稳，梁清岚心底有些微的紧张与期待。
——传说中的天帝，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国中之国的天帝，但也是个天帝的天帝，不知，长什么样？脑海里自动浮现出电视里时常出现的饰演玉皇大帝之类神祇的长髯老者，仙风道骨的样子，端的是心若止水，一派正气。
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重明闭眼复睁开：“你舍得出来了？老不死的。”
里面传来的声音却出奇年轻，带着股淡淡的慵懒味道：“小舜儿远道而来，台真是有失远迎。”
梁清岚一呆，重明兀自哼道：“你已经老得连还有谁都不知道了么？”
脚步声顿住，抬起头的时候，自诩向来淡定的梁小姐都不淡定了。
面前，哪里是什么素发白髯的老者，分明就是个雌雄莫辨的年轻人！那人穿身素色长衫，腰上随意扣着条同色绸带，烟雾氤氲中，墨发翩跹，领口略开，举手投资具是风流肆意的模样。
青年容貌更是难得一见的毫无瑕疵，仿佛上好的璞玉，未经雕琢就惊艳当世。她想起那些所谓的美女俊男，和面前这人比起来，真是萤火与皎月争辉，全然没有可比性。
青年勾唇而笑，魅气和空灵就矛盾地纠结到扬起的弧度上，偏偏让人只觉更是美丽不方何物便不做他想。他懒洋洋地倚着洞口：“唔，一个人类，还有……”
黑里带紫的眸闪过抹奇异的冷光：“白矖。”
作者有话说第15章 第十四章：寻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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