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乱谈》水凝然

5、乾坤明镜

　　江湖上面总是流传着很多传说，或血腥或感人，虚虚实实众人也不去刨根问底，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笑谈，苏茗烟总认为，传说都是经过众口夸大，比如说无觅宫，传说中的无觅宫跟谜一样存在，但是，昨天小纱直接打趴了好几个无觅宫弟子，还搜出了他们的令牌，说不定到时候给他们上点刑，他们会直接把无觅宫的老窝给抖出来。
　　所以，面对传说中的凤岐山，苏茗烟显得十分淡定。
　　凤岐山在东城门外二十里的地方，大山连绵好几里，里面树林茂密，遮天蔽日，人一进去便会迷失方向，里面野兽众多，误闯进去的人，从来没有活着回来过。野兽不是最可怕的，传闻，凤岐山有吃人的野人。
　　凤岐山离东都烟州这么近，这么恐怖的地方，为什么朝廷还要允许它的存在？那是因为风水师们一致认为，凤岐山是龙脉，动不得。

　　当小纱得知苏茗烟要进凤岐山的时候，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而苏茗烟给出的回答却是：“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做一个梦，梦中的场景便是这凤岐山，我以前似乎曾经来过这里，而且在里面埋了一个东西，这次来烟州，也是为了一探究竟，不然以后天天被这个梦缠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况且，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吗，如果他有胆量跟着我们进凤岐山，而且长得合我意的话，我就决定放弃无觅宫宫主，转投他的怀抱！”
　　小纱惊了良久之后，忽然放低了声音：“小姐，我总觉得你埋了很多事在心里，有时候我觉得你是在瞎折腾，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苏茗烟微微张嘴，半响之后，瘪嘴，声音委屈：“小纱，原来小姐我在你心里一直是扮猪吃老虎型的，小纱，我好伤心~”

　　“本来就是！”小纱丝毫不理会苏茗烟那痛心疾首的委屈表情，径自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故意哭着跑开，故意让御剑山庄的人全都看到那断袖欺负了你，刚刚坐马车过来的时候，你还故意说起御剑山庄，不就是为了让那马夫听到？估计过不了多久，御剑山庄少庄主就会带着大批人马冲进凤岐山找你。小姐你太毒了，就算那断袖把你骂了一顿，就算你不想嫁他，你也不能这样害他啊，进了凤岐山可是会没命的。还编出什么破梦，小姐，你说的话，我从来不信。”
　　“说完了？”
　　“嗯，说完了。”
　　“那走吧。”
　　“啊？去哪里？”
　　“当然是进凤岐山。”

　　“啊，不要啊，会死人的！”小纱顿时哭嚎起来，“小姐，我知道你的阴谋被我戳穿了你会很没面子，但是千万不要拿性命开玩笑啊，凤岐山这么恐怖，我怕我保护不了你啊！”
　　苏茗烟白她一眼，随后边走便认真说道：“放心吧，凤岐山没有传说中的那么恐怖，来之前我便查了许多史料和杂录，里面就算有野人也只是一些没进化完全的人类，只会蛮力，凭你一个人，够对付了，野兽就更不用说了，其实里面最吓人的，是毒气，越到里面，毒气便越浓，人和动物根本都无法存活，所以进了凤岐山的人，大多都是吸入毒气死的，传说里面总会夸大其词，若是没人活着从凤岐山出来，凤岐山里面有野人又是谁传出来的？”
　　小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疑惑问道：“既然知道里面不能深入，咱们去做什么？参观野人？”
　　“我要进去找个东西。”
　　“什么东西？”
　　“乾坤明镜。”

　　“乾坤明镜是什么？”小纱好奇的问。
　　“传说中两千年前统一中州大陆的周幽王就是从那面镜子里面蹦出来的，那面镜子从何而来已无人得知，但是，最后它是随着周幽王葬在了墓穴深处，而周幽王的墓，便是在这凤岐山中。”苏茗烟似是想起了什么，嘴边挂起了一丝苦笑。
　　“小姐，这些传说你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周幽王我知道，但是乾坤明镜我好像从来没听人说过。”小纱挠挠头，看着苏茗烟，“小姐，不会又是你做梦梦到的吧？”
　　见小纱不信，苏茗烟问道：“小纱，你觉得我与两年前有什么变化？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失忆了，你不觉得奇怪吗？”

　　小纱瞪大眼睛望着苏茗烟，苏茗烟只是朝她一笑：“小纱，其实我不是你原来的小姐，两年前不知发生了什么，我醒来就成了苏茗烟了，可能是时空错位，等找到乾坤明镜，我就能回我以前的地方了，而你家小姐，也会回来的。”
　　小纱的眼睛越瞪越大，看怪物似的看着苏茗烟，忽然一下子把手贴到苏茗烟的额头，慌乱的说道：“小姐你又在胡说些什么？也没发烧啊，你就是苏茗烟，就是我家小姐，别人认不出来，我跟了你五年，岂会认错？”
　　“也许我的性格跟你家小姐很像吧。”苏茗烟如是回道。
　　小纱还是摇头：“不，我不相信，小姐，你是不是故意来吓我的？”
　　苏茗烟长叹一口气：“好吧小纱，我能理解你暂时接受不了，但是，等我们到了周幽王墓，等我们拿到乾坤明镜的时候，你就会相信了。”

　　见小纱不说话，苏茗烟继续说道：“我来自未来时空，周幽王也是来自那个地方，而且，他是我的爸爸，也就是父亲，所以我才会对乾坤明镜知道得如此清楚。你放心好了，周幽王墓的构造以及各种机关破解，我都已经牢记于心，盗我老爸的墓拿我老爸的东西，不会折寿的，而且相当安全。”
　　小纱还是那副“你尽管编吧乱编吧我就是不信”的表情，苏茗烟也拿她没办法，两人各吃了一粒防毒的药丸，便进了凤岐山。
　　苏茗烟是药谷谷长之女，出药谷的时候就带了很多药丸在身上，比较重要的，她都塞进了内衣里的贴身小袋，所以那次被强盗搜了身，但是，藏在胸脯里的药丸并未被搜走，在这凤岐山行走，就得全靠这些解毒药丸了。

　　一路走下去，遇到了不少凶猛的野兽，都被小纱一刀割破喉咙而死，小纱的武器是双刀，适合近身搏斗，不过她也没敢让野兽的血溅到自己身上，因为这凤岐山里的野兽多少也是变异过后带点毒的。
　　山中树木高大，枝叶茂盛，连在一起便遮住了天上的太阳，所以山中很是昏暗，落叶堆积得也厚，地上到处是野兽们打的洞，一不小心就会掉进洞里面，苏茗烟和小纱走得极为仔细，终于在翻过一座山头之后来到一处树木少的地方，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倒在地上就开始晒太阳。
　　苏茗烟说：“在这里休息，顺便等着御剑山庄的人找来吧，我们一路杀了不少野兽，那根独苗应该不笨，可以循着野兽尸体找过来。”

　　小纱从包袱里面掏出水壶递给苏茗烟，不解的问道：“小姐，你把那断袖引过来是为了什么？”
　　苏茗烟喝了口水，抿抿嘴笑道：“当然是帮我做苦力咯！”
　　“啊？”
　　“盗墓嘛，当然要打盗洞，而且要避人耳目，御剑山庄少庄主带着一群人冲进来是为了救他未来老婆的嘛，这样就可以掩盖掉咱们进来的真实目的，毕竟这里是龙脉，如果让官府知道咱们从里面偷了东西出去，还不直接抓了咱们去杀头？如果只有我们两个，挖洞都能把我们给累死。”
　　“可是御剑山庄的人贸然冲进来，又没有带工具，怎么打盗洞？”

　　“越往山里走，里面的毒气便越重，而周幽王墓就在凤岐山深处，想要穿过毒气到达周幽王墓简直就是痴人说梦，只能在地下挖洞前往，但是这里都是山，地下也都是山岩，凭几个人的力量用尽一生的时间也不可能将洞打到周幽王墓，而且山上长青树木多，气流不通，空气湿润，放火烧山也不可能，这就是为什么没人能盗周幽王墓的主要原因。如果朝廷想要盗周幽王的墓，其实并不是什么难事，花一年时间将这凤岐山的树砍光毒气自然都散了，可是，偏偏凤岐山是龙脉，动不得，而且朝廷也不会允许有人打凤岐山的主意。传说故意夸大凤岐山的各种阴暗恐怖，其实是为了保护这处龙脉，保护这周幽王墓。”

　　小纱静静听完，回味了一下，这才注意到重点，不解的朝苏茗烟问道：“小姐，既然这样，你还来盗什么墓？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苏茗烟挑挑眉：“小纱，你忘了我在凤岐山外跟你说的？咱是谁，咱是周幽王他女儿啊！”
　　小纱白眼一翻：“小姐，你真该吃药了。”
　　苏茗烟哼哼两声，无视小纱的白眼，继续说道：“当初周幽王选此处为墓地，一是因为凤岐山是龙脉，朝廷不敢动，二是因为这得天独厚的毒气，常人不敢进。想打周幽王墓地主意的人也应该可以想到，周幽王建墓地不可能是凭空而建，肯定要人力，那么这些人是怎么深入腹地为他建墓的呢？自然是要墓道，只要找到墓道入口，就一定能到达周幽王墓，可是，两千年来，从来没人找到过。”

　　小纱见苏茗烟说的一板一眼的，也不禁起了好奇心：“难道小姐知道周幽王墓道入口？”
　　“小纱，你真聪明！”苏茗烟笑笑，捏了捏小纱水润的脸蛋，“我父亲在家没事就爱臭屁他的墓，恰好我对这方面感兴趣，所以对于他的墓穴，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对于周幽王墓穴之事，小纱本是不信的，但是，现在苏茗烟说得越来越仔细，她也不禁有点开始信了，只是，这个小姐不是她原来的小姐，还是让她有点难以接受。低头扒了扒身下的枯树叶，小纱想起什么，于是问道：“小姐，如果真是如你所说，找到乾坤明镜你就回你原来的世界，那么，你为何还要去惹无觅宫宫主？”

　　苏茗烟微微一愣，随后眼神黯淡：“我本想如果他能喜欢我，我就留下来不走了，可是，他都要把我扔江里喂鱼了，我留下来不是涂添伤悲么？”说完，摘下头上的大红花，低低一叹过后扔至一边。
　　小纱瞧了眼被苏茗烟扔出去的红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闭上眼，苏茗烟沉沉的睡了一个觉，醒来的时候，身边除了小纱，多了一个人。一袭黑衣，窄袖收腰，将他的身形勾勒得完美无比，面如美玉眼若幽潭，一双薄唇轻抿，淡若晨雾，记得以前听别人说过，唇薄的男子都薄情。

　　苏茗烟觉得心微微有些疼，此人正是那天山崖上她和小纱恶搞的美男，也是害正主一夜白头的人——江湖人称“千面佛”的独行少侠韩玉凌，千面佛的称号来源于他那点易装癖，他喜欢扮成各式各样的人穿梭于江湖之中，惩恶扬善。
　　小纱见苏茗烟醒了，立马扑过去委屈的说道：“小姐，我也不知道跟着我们的居然是他，所以刚刚趁你睡着了，我故意点了你的睡穴然后偷偷摸摸的离开，走远了在一处石头上刻了几个字，之后便假装偷偷摸摸离开，果然把他给引了出来，结果跟他打了一架，打不过他我只好回来了，他也跟着我回来了。”

　　“哦。”苏茗烟点点头，瞟了韩玉凌一眼，只见他将目光投了过来，便开始细细的打量她，苏茗烟被他盯得发毛，不禁问道：“刚刚我跟小纱说的话，你躲在暗处是不是都偷听过去了？”
　　韩玉凌看着她问道：“你果真不是原来的苏茗烟？”
　　苏茗烟还未回答，小纱就直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叉腰凶巴巴的对韩玉凌说道：“韩公子，不管我家小姐是不是原来的，你都休想再伤她一根头发！你看看她这一头白发，不都是你害的么？我家小姐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喜欢上你！”
　　小纱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苏茗烟扯过她，为她擦擦泪安慰道：“小纱你别哭，也许事情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韩玉凌瞧了苏茗烟一眼问小纱：“是你家小姐说我害她一夜白头的？”
　　小纱抽抽鼻涕，想了想道：“小姐倒也没说，不过那天她武功尽失，跑回来的时候哭得脸都肿了，除了你，还有谁会让她这么伤心？而且之后你便在江湖上消失了一段时间，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你抛弃了我家小姐！”
　　韩玉凌看苏茗烟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之色，随后问道：“你可记得你家小姐跑回去的日子？”
　　“当然记得！七月初八，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天，小姐回去后就把自己关进屋子，一哭便是哭了一天，随后就昏死过去，若不是谷长医术高明，恐怕……恐怕当时小姐就已经死了。”小纱说着说着，泪水又涌了出来，苏茗烟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心中暗叹，她家小姐当时的确已经死了，活过来的，是现在的苏茗烟。
　　韩玉凌用手指揉揉额头，沉默良久，这才出口说道：“早在七月之前，我便再也没见过烟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