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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步 ...

  •   虽然多年不见,洛鉴玉却并没有逗留太久,两人之间甚至只有寥寥几句的对话。时光恍惚回到了初见的年少时光,他还没有心机,而她也没有包袱,两人关系,就是单纯的医者与病人,每日会来问诊探脉,替她开方煮药,而她也只是做一个听话的病人。

      律清浅没有开口询问,没有问为什么他会忽然出现,没有问他当初是怎么样从任家离开的;而洛鉴玉也没有主动开口,没有解释为什么他会静悄悄地来到她的房间,也没有解释当初为什么他要假死。

      当两人太了解对方而又太聪明,一切的对话,便都显得毫无意义了。

      又或许,得知他仍在世上某个地方过得好好的,便已足够。

      “你的身体怎么总不见好?药王的徒弟不是一直在你身边么?”仔细地探过律清浅的脉搏,洛鉴玉皱了眉带有了责问的意味。

      “只是前些日子不慎染了风寒,我已经觉得好多了。”律清浅微微一笑,本是想安慰洛鉴玉,可惜她唇色苍白,看的洛鉴玉眉间更微微加深。

      “师兄,看见你平安无事,真好。”见着洛鉴玉又有准备发话的势头,律清浅率先开口,眼中有一抹笑意却有更多的认真。洛鉴玉听着,虽什么也未说,却也松开了眉头,无波的脸色微微荡漾起一抹浅笑。

      能看见你平安无事,我便也放心了。

      第二天一早,律清浅鲜有地发信让翘楚到律府去一趟。收到消息的时候,翘楚十分着急,因着律清浅极少有主动联络他的时候,而且又是在这么敏感的时期,让翘楚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动身赶到了律府。

      然而当翘楚到了律清浅的房间时,却只见她神色悠然地在茶几边泡茶,丝毫没有任何紧张的神色,于是他便也只能等待律清浅这一趟茶水煮好才能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律清浅也没有让翘楚久候,洗煮烹一气呵成后,房中充满了淡淡的茶香,而她斟与自己一杯清澈淡绿色的茶水,也替翘楚满了一杯,抿了一口才悠悠地道:

      “翘楚,你可知道竹叶青?”

      翘楚一愣,本以为律清浅开口是会与他说一些重要的事情,却不料她忽然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带着些许犹豫,翘楚开口:

      “毒蛇竹叶青?”

      律清浅再抿一口茶,眼中有点点笑意:

      “那你可有听说过山河绣?”

      “传说中有标出古帝陵墓的那副藏宝图?”翘楚再次不确定地说。

      “竹叶青除了蛇以外,还是一种罕有的染料,用它来染制的布料不但能呈现极好的成色外,还能带有竹叶的纹路;而山河绣则是一种极难织成的布帛,传说山河绣需要用十种不同的丝线编织,采用已经失传了的间隔穿梭织法,同时合五位织娘之力,并且期间不能出一丝差错才能制成。因为这布帛需求的技术十分高,而织法、材料与人力难求,渐渐地便失传了。但是这种布帛极为顺滑舒适,能防蛀防潮,而最特别的便是它自身带有有一种淡淡的光芒,在日光下会呈现十分柔和的珠光,也因为这样的原因,才有传闻说古帝陵墓的位置被绣在了一副山河绣上。”律清浅难得如此详尽地对翘楚解释一件事,只是翘楚虽是听懂了,却还是没弄懂律清浅说这一段话的意思。

      “如此稀有的东西,我真真想一睹他们神奇之处,不若你替我去打探谁手中拥有这两样东西罢。”律清浅很快便接着说。翘楚听后并没有微词,律清浅向来在女工造诣颇深,对织染刺绣方面的奇品起了兴趣亦属正常,因此他应下了律清浅的话离府打探去。
      只是律清浅却在翘楚离开后却收起了笑意,相反与平日冷静的模样,她首次把手中的茶水待至了凉了也浑然未觉,只因她在思考。

      思考为何如此有价无市的两样奇品,会同时出现在洛鉴玉身上。

      昨晚,他身穿着用竹叶青染成的山河绣儒衫来访,而律清浅却很清楚洛鉴玉从来不是在意衣服好坏但求舒适的人,因此不难推断,他并不清楚身上这一套衣服的价值,只是碰巧律清浅在这方面略有涉猎才认了出来。

      然,送这一套衣服给洛鉴玉的人是抱了何种心态?是极富有的商人?位高权重者?疑惑是任家?
      想及此,律清浅明亮的眼神不禁蒙上一层霾色,她不愿去猜度洛鉴玉这几年的去向,更不愿去追查他当年假死的原因,只是律清浅有很强烈的预感,这一切并非偶然,很可能就与她一直在追查的背后的人有关。若按兵不动,难保她就会一直处于被动的状态而永远不知背后的主谋是谁。

      几年时光里发生了太多的事,已经足够改变一切,他们果然都回不去对彼此无条件信任的时候了。

      而同一时间,在京城礼部陈侍郎的府邸里,在近日气氛都变得十分严肃安静,原因皆来自住在东苑的一位人物。陈侍郎的妻子吴氏并未见过这位人物,却早在一月前便听了自己丈夫的话,将他们所居住的东苑给清理了出来,为的就是迎接这一位神秘而仿佛又位高权重的人。陈侍郎向来就是谨言慎行的人,自从这大人物住进来了以后,陈侍郎更是小心,除了不允许家中的用人碎嘴以为,还一直提醒吴氏不能将此事外露,若有人问起,只能说在外地经商的一个富有远亲进京谈生意,暂时在他们府上落脚。

      而这位把陈府变得如此紧张的人物并非他人,正正就是洛鉴玉。他到京城不过数日,平日少有出门,多数时间都在房间里度过。而跟随他一同到来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着的,正正就是当初守在他身边至最后一刻的侍卫都凡。

      都凡从洛鉴玉成了人家女婿开始便跟随在他身边,这几年来他经历了他的假死、斗争至如今成功,也亲眼看着这位曾经有着出世仙姿的男子是如何一步一步地被拉入凡间,渐渐地成了贵不可言的一方人物。

      只是如今的他,却带了点怔然地看着被叠得整齐置于桌上的一套青色衣衫。都凡不动声色地看了看那衣衫,并未看出任何的异常,再看看自己主子,那在今年越发变得莫测的神色,却首次出现了都凡都能看出的情绪。

      洛鉴玉在叹息。

      这一套山河绣的衣衫,是因为他喜欢青色,喜欢柔软的衣料,便有人寻来送了他。他一开始也不清楚这一套衣衫的价值,直至在来京的路上遇见一位奇宝商人,才偶然得知。可是洛鉴玉却知道凭着律清浅的细心与见识,定时能认出这一套衣服的不同之处。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故意让她知道自己与往日,无论身份抑或行为都已大有不同。

      为什么明知道她手中有一定的势力,却还是故意引她去调查自己?

      洛鉴玉伸手摸了摸左胸那隐约能感觉到的跳动,或许便是因为这还在跳动的心罢。

      “蓝鸢、夕雾见过主子。”房间外传来两把声音,洛鉴玉敛起一切情绪,缓缓转过身对着门外跪着的二人轻哼了一声。

      “事情已经办得滴水不漏,主子放心。”夕雾的谈吐一如以往般文质彬彬。

      “名单上还剩下多少人?”洛鉴玉问。

      “还有五人。”蓝鸢迅速地回答。

      “赶紧解决了,接下来还有要事办。”洛鉴玉淡淡地瞥了二人一眼,声音依旧,语气却与他跟律

      清浅说话时浑然不同,甚至能令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人在说话。话毕,蓝鸢与夕雾身影一晃,消失在院子里。

      洛鉴玉向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一会,最后瞥了一眼桌上的竹青色衣衫,对都凡说了一句:
      “烧了。”说罢,便往东苑的书房慢步踱去。

      而在京城这围墙下,有着别样心思的人不仅仅是洛鉴玉,更是有复琛。

      自从律永荃利用他的门生上书弹劾恭天宏与复琛有勾结以后,复琛便离开了恭天宏提供的住处,到了另一处更不显眼的别院。

      因为律清浅之前利用成恭身边的美人一闹,把尚书李尤惊动了,然而李尤审问无果,又得了恭天宏的担保,才默许了复琛离开大牢,可他还是应该被软禁着,直至李尤手中有足够的证据呈上给齐王。只是李尤名义上是京城第二高官,权力却比恭天宏少了不仅一点点,因此他虽然知道了复琛如今已经是半自由的状态却还是一只眼开一只眼闭。

      恭天宏见李尤没有阻挠,便也一样默许了复琛居于自己的宅子里。他知道复琛不会走,起码在他目的没有达成之前不会,因此也莫须多此一举地困着他。

      这段时间的安静,并不代表复琛无所事事。他习惯了忍耐与潜行,在未完全了解敌人之际他是绝对不会轻举妄动。如今有了曼妙的帮助,他算是摸清了律清浅手中的筹码,因此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展开了行动。

      人?他一点儿也不着急去伤害,因为律家就在玉城,哪里也走不了。律清浅心中着紧的那几个,便更是容易找到,因为她都喜欢把他们保护在自己身边,时机到了,只要请君入瓮便可。

      他更着重的是物资。此次回到齐国,他在人力上的确是准备妥当,可物力方面,却不是一时三刻能筹备起来。而既然律清浅手上有现成的,又何不就地取材?恭天宏想借他的手清楚齐国世家的力量,他既然之前受过恭天宏的帮助,现在让世家之首的律家摔一大跤便算是还清了他的情罢。

      当然了,复琛既然出了力,那些财物大部分入了他的口袋,便也不为过了。

      然而,事情总不会按照人们预想的方向发展,复琛暂不打算动律清浅身边的人,却不代表其他人也会有同样的想法。玉城的律府里,在一夜之间,因为一个流言,原本就摇摇欲坠的亲人之间的关系,就这样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不要,不要说,不要!”在赵茹的房间里,律永荃、律清浅、律清湄与赵管家都在她床前站着。只因自从她回府并且发现律孝贤已经死去以后,她便终日以泪洗面,渐渐地便变得神志不清,会自言自语。而就在近一两日,她甚至变得不认人,谁靠近她她都会发怒要把人抓伤推走。因此律永荃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夫来诊治,却收效甚微。

      “茹儿,你可认得为夫?别害怕,好好休息,你定会好起来的。”律永荃想握过赵茹的手,却被她警惕地拍开了。律清浅站在律永荃身后,对他忽然的温柔感到一丝疑惑。

      “我让你不要说!我什么都给了你……你为何还缠着我不放!”赵茹自言自语了好一阵,正当大伙都准备离去让她独自好好休息之际,她却忽然高声道。

      闻言,律永荃的脸色变了。其他人都被赵茹吸引着目光,唯独律清浅没有错过律永荃脸色的神色。

      她心中忽然又一种很不详的感觉,总觉得赵茹再这样胡言乱语下去,一些事情便会发生似的。于是律清浅正打算开口劝大家离去,却被赵茹抢先:

      “不是!不是!孝贤不是你的儿子,他是律家的儿子!”

      一话既出,在场的所有人脸色都变了。谁都听得出赵茹话里的意思,哪怕她是在否认,可那半疯的神色却出卖了她的心。

      “娘,你在说什么?”忍不住,律清湄几步走至床边跪下,紧紧拉住赵茹的手问。

      “蔓儿,我的蔓儿……”赵茹呆呆地看着律清湄好一阵,居然也认对了人。

      “是啊,娘,我是蔓儿。你生病了,要好好休息,蔓儿在这里陪你休息好不好?”律清湄声音中有微微的颤抖,就连最单纯的她都能感觉到坏事即将要发生的苗头。律永荃脸色铁青,双手负于身后紧紧握成拳,律清浅见着那发白的关节,他仿佛在生气又像是极力忍着什么,再看了眼床上赵茹,律清浅心下一凉,该要发生的,怎么也挡不住。

      最后,赵茹在律清湄的陪伴下终于睡着了。律永荃和赵管家早便离开了,只留下了律清浅在房间外等着律清湄。虽然律清浅知道这件事对律清湄来说会是一个打击,然而当她看见律清湄踏出房间时苍白的脸色,律清浅还是忍不住觉得心痛。

      “姐,你说二哥他……”

      “蔓儿,先别想这么多,如今小姨生病了,相信她病中胡言乱语只会徒增烦忧。”律清浅打断了律清湄的话,安慰道。

      “可是……姐,我会不会也不是爹的孩子啊?”大概是从未想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律清湄并未把律清浅的话听进去,反而惊慌地握住了律清浅的手问,豆大的泪珠不住地从她眼中落下。

      “蔓儿,你在律府中长大,吃的用的、受的教育、学得礼仪都是遵循了律府对一位世家小姐所需的而培养着。律这个姓氏,已经不仅仅是你名字前的一个字,而是深入你骨髓的一种意义,无人可以剥去。”律清浅一番话说的十分认真,她抽出手帕替律清湄擦去泪水,律清湄看着自己的姐姐,只觉得此刻的她心智无比坚定,只看着她的目光,心中的不安便可以消去。

      当晚,玉城律府异常安静。

      而赵茹,也长眠在了这一抹寂静中。第二天待伺候的丫鬟想把她唤醒之际,她的身体已经僵硬。
      在外人看来,赵茹因为儿子的去世而久病不起,这样去了倒免了终日以泪洗脸的痛苦。只是律府中的主人们却各怀心事。世上的事情就如此巧合?昨天赵茹才乱说了些话,今日她便永远说不了话了。

      律清浅虽是低着头,目光却落在了身前的律永荃身上。只见他看着赵茹最后一面虽脸有悲色,眼中甚至有泪光,可这里面有多少的真心实意,律清浅不敢保证。

      全府上下开始更换装饰,人们都换上了素衣,而律清浅跟律清湄更是穿上了白色的孝衣。翘楚出现在律清浅后院的时候,恰好看见她在整理自己的衣裳,看见了翘楚,律清浅少有的脸色一沉:

      “是他么?”

      “是他,就是前天晚上。”翘楚回答得小心,只怕律清浅会接受不了。只是律清浅脸色虽沉,却似无惊讶,仿佛已经预料到了。

      赵茹的死,的确与律永荃有关。

      “那她之前中的毒,是复琛么?”律清浅再问。其他大夫可能看不出来,以为赵茹是因为丧子所以伤心过度而胡言乱语,然而这毒却不能瞒过飘燕的眼睛,只是律清浅还没来得及把赵茹救回来,律永荃居然就狠下心肠了。

      “说不准到底是谁的注意,毕竟如今恭天宏跟复琛在同一阵营。不过肯定是他们之一。”翘楚答。

      “都先从最无辜的人下手……么?”律清浅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屑,看着地上的瓷砖细声地说了一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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