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盟》易容术九

4、赠君明珠

　　慕容言此后就被留在了医谷调养身体，他在到达医谷的最初一段时间内常常昏迷不醒，慕容方和易和都非常担心，好在还是如梅仙鹤所说的过了一段时间后他就醒过来了，身体也在慢慢好转。
　　慕容方也被梅仙鹤紧盯着天天喝药调养身体，梅老爷子可不想有他一副虚弱的样子从自己的医谷中走出去，总不能让人以为医谷连这点小病也治不了。
　　慕容方和易和陪着慕容言在医谷住了段时间，但他们都有俗务要处理，不久后慕容方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就重新回到大胜关镇守边关，易和也回了长天峰主持易家。本来慕容方还想留几个人在医谷照顾慕容言，但医谷从不长期留住外人，让慕容言住下已是破例了，而且梅仙鹤保证他会把慕容言养得好好的，慕容方也只得打消了留人照顾慕容言的打算。
　　慕容言的身体渐渐地好了起来，也与叶影慢慢熟悉了起来。叶影是梅仙鹤的大弟子梅子雨的徒弟，据说是因为叶影父亲早逝，他母亲无心教养儿子，就把他送到了和他们家关系不错的医谷，叶影跟着梅子雨学医术，武功方面还是练的他自家家传的剑法。
　　年少的慕容言性情温厚，叶影虽淘气，慕容言还是颇喜欢这个漂亮的同龄伙伴，他已失去了易家人的天赋，不知道这人此生将与他纠缠不休，易和还未离开医谷时经常在一旁看着他们，他总是欲言又止，连梅仙鹤也看不下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在操什么心？”易和终于只是暗自叹息了一声，转开眼不再去看他们。
　　慕容言和叶影相处久了才发现，叶影虽长得极好看，性子却与他在含灵寺见过的秦忆一般恶劣。慕容言现在体弱，无聊时就看书，但他看书时，秦忆无聊了就会不停地来烦扰他，闹得厉害了甚至还会把他的书撕破，慕容言在长天峰上时从没有见过这么蛮不讲理的人，此时慕容言身体又弱，武功也不能练，打架是肯定打不过叶影，偏偏躲也躲不过，若要去向梅仙鹤或是梅子雨告状他又开不了口，他觉得自己已经给医谷的人带来了足够的麻烦。
　　日久天长，在叶影撕毁了慕容言数本书、砸坏了他数件东西、浪费了他无数时间之后，慕容言与叶影之间积怨也越来越深。不过这怨气只是慕容言单方面的，叶影是很喜欢慕容言的，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玩伴，他不明白慕容言怎么会对他越来越冷淡，为了吸引对方的注意力他更是变本加厉地折腾慕容言。
　　“阿言，我们去前面那个花谷玩。”叶影抢了慕容言的书，然后立刻跳到旁边的树上去了，坐在树枝上摇晃着双腿。
　　这本书是慕容方让人带给慕容言的心法，慕容方说它能强身健体，如果有懂行的武林高手在场，他就知道这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高深心法秘籍《山河卷——山字篇》，也不知慕容方从何处寻得。这本书慕容言还没看完，更别说熟记下来并开始练了，他怕叶影不高兴就把书扔进池子里，只得答应了叶影跟他出去玩耍，叶影见他答应也就把书抛还给了他，慕容言收好了书，跟叶影出了医谷。
　　结果这日他们遇上了暴雨，虽然他们匆匆赶回了医谷，但慕容言还是半昏迷着病了一个月，那天晚上叶影被梅子雨罚跪了一夜，昏迷中的慕容言似乎听到了叶影哭声，不过他醒后没有去问过叶影，也不知那晚听到的哭声是不是真的有响起过。
　　此后叶影倒是不敢再强拉着慕容言出谷了，但照样不厌其烦地去骚扰慕容言，医谷中的人长年看下来也都见怪不怪了。
　　谷中的岁月过得极快，梅仙鹤的医术果然高明，五年之间慕容言身体已然渐渐好了起来，他现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如若与人动武他却是没法坚持太久。本来梅仙鹤是反对慕容言学武的，但慕容言执意要学，梅仙鹤便限制了他每天练武的时间，但慕容言天赋极佳，花在练武上的时间虽少却一样学有所成。
　　易和这几年也年年都来看慕容言，他说刀剑戾气太重就没让慕容言练慕容家的武功，改教慕容言易家的温和的能修身养性的八卦掌，慕容言又把八卦掌改良成可以用拳或用爪的更为实用的武功，他怕易和看到后又要说戾气太重，便从不在人前使出来，只偶尔自己偷练。
　　慕容言的医术也学得不错，但他并没有拜在医谷门下，梅仙鹤不让他拜师，只让他叫自己梅伯父既可。
　　慕容言练得最好的当属轻功，这是因为叶影的轻功极好，慕容言身法不如叶影，但胜在他练的心法高深，而且他为了避开叶影，所以在练轻功时他格外用心，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现在他和叶影的轻功不相上下，成功避开叶影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转眼间慕容言和叶影长到了十五岁，慕容言每日都起得很早，然后就从谷中消失了。随后叶影就发现他有一个月都没见到慕容言，他终于按捺不住，彻夜不眠地埋伏在慕容言房间外，想看看慕容言到底能起多早。
　　五更天不到慕容言就起来了，然后往丹霞峰方向走去。叶影紧跟在他后面，跟太近又会被发现，太远又容易跟丢，勉强保持着距离跟了一段路后还是被慕容言发现了他。慕容言也懒得理他，当下加快速度要甩开他，两人如展翅的大鸟在参天大树的枝叶间飞跃着，慕容言要和叶影比体力还是比不过，不久后便觉得有些累了，当下他身子一沉避入了密林中。
　　慕容言突然消失不见，叶影迅速地停下来找慕容言，他找不着却又倔强地不肯离开。躲在刺花丛中的慕容言也不耐烦了，他躲的地方可一点也不舒服，叶影不肯走，他也不想出去，他真没想到要对一个人敬而远之会这么难。
　　不知过了多久，本来白云朵朵的湛蓝天空开始变得乌云密布，起风了，风越来越大，树梢摇摆的幅度越来越大，树叶被风卷下了枝头，在空中打着漩儿，落地后仍不停地翻滚着直至停靠在某个风的长手臂也够不着的偏僻角落。
　　叶影急了，慕容言当年淋场雨就能病一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忙喊道：“阿言，你快出来，要下雨了！……”慕容言翻个白眼一动不动。雨滴落下了，好大一颗，叶影快哭了，“那我不找你了，我现在就走，你找地方躲雨好不好？”他边说着真的就转身要走。
　　雨都下下来了，这狂风暴雨的，叶影要在下山路上出了什么事，慕容言也无法向梅子雨交待，他脚一点地从躲藏的地方跳了出来，又施展轻功到了叶影身后，“先别下山了，找地方躲雨吧，雨停了再走。”慕容言说完拉住了叶影的手臂，两人施展轻功找了个附近的岩洞躲雨。
　　这岩洞是山壁往里凹陷形成的，并不深，风一吹便有雨丝飘进洞内，变成了洞外下大雨洞内下小雨的情形，叶影往慕容言身前挪了挪帮他挡下了这些纷飞的雨丝。慕容言若有所思地看了叶影一眼，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了两颗药丸吞下，又倒了颗给在掌心递给叶影：“吃一颗吧，可以防风寒。”叶影想说不用，但好不容易慕容言先跟他说话，他不想拒绝，就乖乖地接过来吞下了。
　　山雨虽来快也去得快，却也还得下上一会，慕容言索性在地上坐了下来，叶影便也坐在他身边，此时天色昏暗，慕容言虽然会随身带书但也没法看，两个相视无言。突然一道长长的闪电把墨黑的天幕撕裂开，紧接着雷声滚落，巨大的轰鸣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叶影被吓一跳，他的肩膀轻颤了一下，慕容言笑了：“吓到了，你怕雷声？”他伸手把叶影拉近了些。叶影本来要脱口而出说自己不怕，被慕容言拉着紧挨着他坐着后，他突然又不想说了。
　　慕容言把头靠在石壁上休息，本来想闭上眼睛，又见叶影正看着他，他也回看过去，在间歇性的闪电雷声中，他可以看到叶影长长的睫毛，乌亮的眼睛，白里透着粉的皮肤，慕容言有点出神地想着叶影的确很好看，又想起他小时候以为叶影是个小姑娘的事他忍不住浅浅一笑，却听叶影道：“你真好看……”慕容言惊讶地挑眉，叶影也是一时失言，他虽然很少出谷，但也知道说一个男孩长得好看太突兀了，他有点慌乱：“我不是……”
　　慕容言摇摇头：“没关系。不过你自己从不照镜子的吗？”
　　叶影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慕容言是在说他更好看吗？他有点高兴，但也不知要怎么接话，两人一时又沉默无言。叶影想起了一件事，他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打开后里面是一颗能发出温润光芒的夜明珠，岩洞里亮了起来，叶影把这颗大珠子递给慕容言看，“前些天家里人过来看我时带过来的。”
　　慕容言也见过夜明珠，但没见过几乎快赶上鸡卵这么大个的，看叶影目光殷切，他就伸手取了细看，冰凉光滑的夜明珠发出的光芒并不刺眼，而且足够明亮，他拿了书出来试了一下，可以很清楚地识别出书上文字。
　　叶影道：“这颗送给你，我房间里还有一颗。”
　　慕容言摇头道：“不用。”这种东西他知道是很贵重的，自然不会收。
　　叶影咬唇：“那先放在你这。”他把锦囊也塞到慕容言手里，慕容言还想拒绝，但见叶影移开眼神不看他而是紧紧地盯着他身旁的石壁，他便应了声，想着先收下，以后再放回叶影房间也一样。叶影见他收下了露出了笑容，慕容言也跟着笑了。
　　此后的几个月是慕容言和叶影在医谷中相处得最和睦的时光，医谷中人都很惊讶的发现他们现在很少玩你追我赶的游戏了。慕容言和往常一样继续过着他按部就班的日子，叶影的性子却收敛了很多，和慕容言在一起时也安静了些，偶尔看着慕容言发呆，慕容言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但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想要去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