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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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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住在紫宵阁的第十天。
端木涵日日早出晚归,十分勤勉。丁小棉因为画的事,也因为端木二公子冰冷的态度,一直委屈伤心着。
二公子救过自己两次——不对,有三次,依稀听谁提起过,自己是由端木二公子从劫匪手中救下并带回流云庄的,虽然那是蕙儿的事,可既然是同一个身体,蕙儿的事,也就是她丁小棉的事了。
只可惜自己没有蕙儿的记忆。
可是,当初蕙儿为什么不顺势留在二公子身边呢?电视、小说上,不是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报”么?
丁小棉咬着手指头,微微脸红——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可是,明天就要离开紫宵阁了呢。怎么办……
还没等丁小棉想出办法,一天又过去了。
端木二公子除了教弟弟练流云身法外,其余时间都不见人影。向人询问,要么不理会,要么说不知道。
后来还是那两名侍女飞云流霞中其中一位,比较温柔的流霞告诉她:“二公子是在修练内力,绝不允许别人打扰的。”
只有吃饭时才能偶而碰到——说是偶而,是因为大多数时间二公子都在静室里独自吃。
就算与端木涵一起吃饭,也像旁边不存在一个频频拿眼睛偷望他的小丫头一般。
丁小棉闷闷不乐。
如果不是知道端木二公子对每个人都一样冷淡,小棉可真要心灰意冷了。不过,听那位温柔的侍女流霞姐姐说,其实端木二公子还从来没有跟人一起用餐过,先前竟还答应亲自教七弟武功,似乎对这位幼弟颇为关心呢。
——有吗?
丁小棉看着默默吃饭的两人。这是第十天的晚上,在紫宵阁的最后一次晚餐。二公子依旧神情冷漠,哪有关心的痕迹?
还有,这样的气氛下吃饭,不会消化不良吗?
端木涵抬头瞧她一眼,忽挟了一个鸡腿递到她鼻下:“喏,吃吧。”
“啊?”丁小棉张大了嘴,端木涵趁机把鸡腿塞她嘴里,丁小棉忙用手拿住,嗔怒:“你干什么呀。”
“不是都盯了这碗鸡腿老半天了。有这么馋吗?”端木涵看着那傻愣的脸,拼命绷着脸,却掩不住满眼笑意。
旁边站着的飞云流霞全都愣住。端木二公子放下筷子,眉间微微一蹙,略有些不悦地看着这奇怪的一幕。
丁小棉傻傻的望着鸡腿好一会,又抬眼看端木涵,然后,转头望向端木涯,正触上二公子冷冷的目光——她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清晰地看着那眼睛,也第一次与那冷傲逼人的眼神触上,呆怔怔看了好久后才猛地醒悟——她手上还拿着鸡腿呢!
竟然在端木二公子面前出了这么大糗,丁小棉气得满脸通红,用力将鸡腿摔往端木涵头上,不敢再看二公子神色,飞一般跑了出去。
那鸡腿自然砸不到端木涵头上。他只是轻轻松松用筷子凌空一挟,挟住鸡腿,还咬了一口,方笑向端木涯道:“二哥,那小丫头是你救回来的吧?实在是有趣!”
端木涯冷冷看他一眼,没有理会,只是从飞云手中取过雪白的巾帕拭了拭手。
端木涵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凉,干笑一声,忙忙低头扒饭。
难得的紫宵阁十日就这样过去了。
对于最后与端木二公子的告别方式,丁小棉对端木涵是恨得牙痒痒。可是,七公子最近的功课越来越忙,丁小棉都没有机会报复。
相较于某些大家族里的侍女,丁小棉算是幸运了。因为七公子当她是玩伴,而不是下人。端木三公子和端木四公子也没有再为难她——想他们都是干大事的人,怎可能对一个小丫头斤斤计较?
小棉的日子,应该是十分舒心的。可是,午夜梦回,她还是不经意的会想起爸爸妈妈,还有非常疼爱她的爷爷奶奶,甚至是常常跟她吵架的丁小竹,想得伤心流泪。
好在端木涵空闲时偶而会带她出去逛,买好多奇奇怪怪的东西回来,那么,小棉便有一段时间不寂寞了。
日子就这样过去,又一年春天来临,万物复苏。
小棉在古代已有二年多,今年已经十三岁了,长高了些,开始发育。因每天除了吃就是玩,无忧无虑,倒比原来胖了好些,尖尖的瓜子脸都变得有些圆了。
而对武术勤练不辍的端木涵,个子虽长得比小棉高,可身材却显得瘦削。因为这个,他一抓住机会,便嘲笑小棉像小猪。惹得小棉生了气,又拿好吃好玩的哄她。
丁小棉已经适应了端木世家的生活,也适应了自己作为七公子侍女的身份。对端木二公子的崇拜迷恋,也一直停在崇拜迷恋上,毫无进展。不过,对还很贪玩好动、天真单纯的丁小棉来说,离产生爱慕之情还很遥远,所以她对端木涯的冷漠最多只产生郁闷挫败的情绪,远远够不上相思至刻骨、伤心到绝望。更何况,只要端木二公子不出门,还是经常能看见的。
每天小小的期待,每天小小的失望,每天小小的快乐。已经足够了。
何况,还有对她很好的端木七公子。
丁小棉以为平静快乐的日子会永远这样过下去。
只是,世界上没有什么能是永远的。而命运,最爱捉弄那些沉浸于幸福快乐之中的人。
所谓的命运,便是强者操纵着弱者。
翠微居的书房之内,门窗开着,阳光灿烂,春天的气息随着暖暖的风拂入室内。
只是书房里的谈话却毫无暖意。
端木澜把玩着窗前陈着的一件玉雕摆件,眸子清澈,带着寒意。
“无论母亲身份如何低微,他都是端木世家的七公子,以老爷子对他的疼爱,及他自己的努力,将来都是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端木滇坐在椅上,翻看手中的册子,因低着头,目光也凝注书册上,那眼中脸上时时显露出的、令人心中寒凛的冰冷残酷之意便瞧不见了,显得那张脸的轮廓竟十分柔美秀气。
端木澜没有出声,于是端木滇继续道:“七弟的武学修为进境非常快,恐怕当年你我在他那个年纪时,还及不上他。”
端木澜凝注窗外桃花,缓缓说:“也许是因二哥曾亲自指点了他十天。”
“真是奇怪,他居然会做这种事。”端木滇放下书册,“难道他想将七弟纳入他的势力?”
“这倒不用担心。”端木澜回过头,对四弟微微一笑,这笑容却让人丝毫感不到温和之意。“一旦七弟知道他的母亲死得那般凄惨,必对二公子恨之入骨。”顿了顿,脸上那一丝笑容凝结,慢慢说,“我担心的是,如果他能以十天短短的时间,让七弟脱胎换骨,那么,他本身的修为,就难以估算了。”
端木滇默然片刻,说道:“所以我才奇怪。他那样冷酷无情的人,怎么会一再救那小丫头?还肯教七弟武功。要说是拉拢七弟,他那样自负骄傲的性格,就更加不可思议了。”
“许是心里有愧,才会照顾七弟。”
端木滇诧异地盯着三公子,像是听到了最不可能的事情一样,好一会才笑起来,说:“心里有愧?他会做这种事吗?先前南边传来的消息你也听到了,六弟陷于火海,生死不明,我看多半是他下的手!他连已经逐出家族的人都不会放过,他会愧疚?”
这下轮到端木澜沉默了。显然他自己也觉得二公子会心存愧疚是不可能的。
“六弟是不是清楚当年之事,所以才有心避开的?”
“当年吗……”端木滇手托着腮沉思,“当年的事真相究竟如何?老爷子为何不许人提起?”
“任谁的娇妻爱子在一夕之间惨死,都会不愿提起的。虽不知真相如何,但大哥……极可能是二哥杀死的。大哥的遗体——我看到过,那上面的致命剑伤,极像东方氏的曜日剑法。”
“但果真如此明显,老爷子怎可能容忍?”端木滇疑惑。
“因为东方氏的势力太强吧。更早时,月灵族的灭族已经使东方世家与端木世家及杨家产生嫌隙,若继东方夫人去世后,二公子再出事,恐怕东方端木两大世家立即就要反目成仇。”
“可真复杂啊,看来做端木世家的家主是吃力不讨好之事,不能听凭感情好恶行事,方方面面势力都要顾到。”端木滇不甚在意地感慨,“月灵族么,已经多年没听到这个名称了。现今世上,有月灵族血统的,恐怕就只剩下二公子端木涯了吧。这东方氏也奇怪,上上代家主因娶了月灵族的叛族女子而被月灵族视为仇寇,末了,却又因为月灵族被杨家灭族而与杨家不睦。本来嘛,东方家族与杨家虽谈不上世交,可因着端木世家,彼此还算友好的。这样一来,东方氏倒与杨家杠上了。”
端木澜凝视窗外,沉默不语。他的心中,却也一直疑虑。
为何,父亲对往事晦莫如深?为何,连母亲也不肯告诉他真相?
对于那一年发生的事,他刚满十岁,已经懂得许多事,可是却一直没有弄懂父亲与母亲为何要把事情掩盖起来不让人知道。
领袖群伦的端木世家,二哥的母族东方世家,大哥的母族秦家,以及他自己的母族杨家,这其中,究竟隐藏了多少错综复杂的恩怨?
而当年杨家屠戮月灵族又是为了什么?可有得到传说中的宝藏?
月灵族的神秘武学若真的存在,又怎么会被灭族?
这一切,若当事人不说,便永远不知道了。
端木澜不觉想起他的妻子杨沁,也是他母亲堂妹的女儿,他的表妹。
杨沁的嫁妆里有几部古老的典藉,据说就是那次入侵月灵族时的战利品。可他翻看之后,不过一些药理卜算、奇盅怪毒,冠以神秘的巫法名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
“是了,三哥,那蕙儿究竟什么底细,可查出来没有?”端木滇的问话打断了三公子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