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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再遇 ...

  •   丁小棉因着端木七公子的撑腰,无所不至。爬树、斗蟋蟀、划船、捉鱼……再无人督促她读书,也不用上学啊考试啊补习啊什么的,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要逍遥。倒是端木涵,每日都有功课,不是练武,就是写字习文。

      偶而她也会孤独伤感,会想起爹爹妈妈爷爷奶奶,会想起还没看完的《犬夜叉》和房间里满柜子的漫画和小玩意。

      至于端木二公子,她虽然也数着日子算他回来的时间,但想见他的热情并不像一开始那样强烈了——毕竟那只是小孩子崇拜一个虚构的漫画人物般的喜欢,哪比得上与端木涵之间朝夕相处的真实感情?

      丁小棉作为一个小丫头,能过得如此自在,倒没有引来太多奴仆的侧目。
      因为端木世家是武林世家,几个成年的端木公子各有住宅,而在各人的住宅内,端木公子对住宅内的所有人,都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又因为祖上之训,未成年的子弟,贴身服侍的女□□仆,包括奶娘,从不超过四人,以免养成柔弱心气。不过成年后纳妾的话,要纳多少就纳多少(四公子端木滇就有不少侍妾),家主从不过问——现在的家主端木桓原先就有三房妻室,东方氏、杨氏和秦氏,侍妾更是无数。只是后来变生不测,东方氏与秦氏惨死,另有数名侍妾也被卷入,端木桓伤痛之下,将未生子女的小妾俱遣散了,所以现如今只有杨氏独撑后院——前提是不影响自身的修为及端木世家的名誉——如果自毁前途或是做了损害家族利益之事,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贬离家族权势中心,绝无重返机会。

      因此,端木世家的子弟,都比较独立自主,洁身自好,很少有优柔寡断、不学无术的。

      而端木七公子才十岁,离娶妻纳妾还早得很,现今身边就只有丁小棉一个侍女,其余的都是小厮,这就少了丫环间的争宠嫉妒。

      当然,侍女只是侍女,再怎么得主子欢心,也改变不了低微的身份。表面的宽纵只是假象,一旦触到某些底线,其结果绝不会是一顿板子能够解决的。譬如端木涵的那个小厮,失踪后,别说下属奴仆不敢多问一句,就算是端木七公子,除了质问,并无挽救之法。
      那一日丁小棉冲撞了端木涵,又得罪了福管家,若不是端木涯经过,如果端木滇一意要责罚丁小棉,端木涵也无可奈何。

      因为成年的端木公子,有权处置那些没有规矩的奴仆。

      所以,流云庄里的下人们都是很谨慎的。像丁小棉这样穿越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绝无仅有,正因如此,才会引得端木七公子如此注目。
      而跟端木涵的小厮们,与丁小棉并无利益冲突,小棉又长得可爱伶俐,贪玩好动,他们对小棉也颇照顾。年龄相仿的,也偶而随着端木涵与她一起玩。

      丁小棉玩得没心没肺,端木涵派出的人却毫不放松地打探着她的身世背景。

      转眼几个月过去,已是冬天。连日下了几场大雪,远处,围绕着端木世家的山脉皆被白雪覆盖,包括层层叠叠的屋宇;庭园里也是银妆素裹,几处池子全结了冰,阳光洒下,照出一片琉璃世界。

      早在下第一场雪时,丁小棉已经琢磨着玩了。堆雪人、打雪仗对她来说已经失去吸引力,何况端木涵并不是常常有空闲陪她玩。那些小厮们虽与她偶有玩闹,但向来不敢太过肆意。
      她先想的是溜冰。只是,端木涵的住处并没有池子,附近几处水池也只是精致,用来溜冰就显得小了。据说,端木三公子的翠微居倒是有一个面积颇大的湖,可打死丁小棉,也不敢去那里玩。

      然后,她望着白雪皑皑的群山,想到了滑雪。以前,她居住的S市周边有数家人工滑雪场,她的父亲与继母都是滑雪爱好者,每月一家四口总要去休闲一次。有一年,还曾举家到瑞典度假,只为了去奥勒滑雪场滑雪。那里的设施及景观自然比人工滑雪好上不知多少倍,那一次丁小棉在父亲的带领下,尝试了高山滑雪,玩得十分开心。

      端木世家东边有处山坡看上去很平缓,树木稀少,很适合滑雪。唯一的问题是滑雪板、滑雪杖等工具。不过这可以让端木涵去想办法。

      她想到就做。当天傍晚,端木涵一回来,丁小棉便急急把凭印象画出来的滑雪板、滑雪杖的图样交给他,问他能不能在一两天内让人做出来。

      端木涵看着纸上奇怪的东西先是一头雾水,等丁小棉详细解说了用途,皱眉努力想了想,道:“这似乎跟高山泰族猎人用的雪板差不多。”

      “咦,原来这里也有人滑雪的吗?”

      “这里也有?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既然这里也有人滑雪,就一定能造出滑雪板了。可是要快一些啊,万一雪化了就没得玩了。”

      端木涵心中存疑,却也没有多问,只说:“雪哪有这么快化?到明年春天才会化呢。”他被丁小棉催得当晚就命人把图纸带到工匠处,按图制作了。

      好久没有滑过雪,不知有没有生疏了。又担心做一副板会花很多时间。而且这里的工匠造出来的板不知不合用。毕竟丁小棉只是凭印象画了个大概的样子。

      她的担心的确很有道理。
      第二天,便有小厮领了工匠来见端木涵,说这种滑雪板闻所未闻,不过工匠自己留着一副,是曾经有位高山泰族的猎人送他的,可以仿照着做来试试,但板的长度最好依照人的高度来设计。

      端木涵听后想:“果然是高山泰族的古怪用具。”便叫了丁小棉来,大致量了身高,索性叫工匠多造几副各种长度的滑雪板出来。

      及至送来,却已是数天后。与丁小棉见过的滑雪板有很大差异,是用木材与动物毛皮做的,看上去很粗糙,论外表远及不上丁小棉记忆中的滑雪板。

      虽然样子差强人意,可是在庭园里的积雪上试了一下,还是能用的。丁小棉兴致勃勃,立马催着端木涵去山坡上滑雪。

      山上寒风凛冽。丁小棉一身臃肿的红色棉衣棉裤,头戴白色皮帽,帽檐下弯弯的眉,乌溜溜的眼睛,一张小脸被北风吹得通红。因为不太习惯这种古老的滑雪板,一开始滑得很慢,挑的也是平缓的坡地,可还是惊险百出,饶是有端木涵在旁照顾,还是摔了好几跤。这次,还摔在一个浅浅的雪坑里,挣了半天也没爬出来。

      端木涵看着那臃肿笨拙得像小猪一样的丁小棉,忍不住哈哈直笑:“这就是滑雪啊?应该是滚雪吧?你再多滚几下,就真的跟雪人一样了。”

      “这不是滑雪板不好么。”

      “是是。是滑雪板不好。”端木涵忍笑,轻松地滑过去,拉起丁小棉。

      丁小棉怀疑地看着他:“你以前学过吧?”
      端木涵挑眉:“这还用学么?”说着,手中雪杖轻轻一点,脚微一用力,倏忽便跃过了一处小坡,半空中还转了个身,雪杖再一点,片刻又滑到了丁小棉身前。

      丁小棉瞠目结舌。极不服气之下,加快了速度。慢慢的,以前的感觉回来,滑得顺利起来。滑过一个较陡的坡地,一转弯,竟见好大一片梅花林,红梅吐艳,白雪晶莹。

      梅林之中,掩映一座建在高台上的楼宇。

      “这是什么地方?可真美啊!”丁小棉惊喜地叫道。

      “这便是紫宵阁。”

      “紫宵阁?”丁小棉想了想,恍然大悟,“那不就是二公子的居处!”

      “嗯。”端木涵应得随意,眼角却瞟着小棉。

      “原来这就是紫宵阁啊……”果然,丁小棉脸上又露出那种梦幻般的表情来。“都这么久了,二公子怎么还没回来。说是半年回来的,已经过了一、二、三……”她扳着手指头,算着,却记不起二公子是几月离开的,“七公子,二公子是几月离开的呀?”一转头,却见端木涵已滑得远了,不禁一怔。

      凛冽的寒风刮来,吹得梅林中雪舞花飞,美得不似人间,但空旷寂静得也不似人间。站在这高高的坡上望去,只有山脉连绵。端木涵的身影转了一个弯,瞧不见了。天地之间,似乎只余风声呼啸、雪山沉静。
      丁小棉因这空旷的孤寂心慌了,叫道:“喂,你到哪去?等等我呀!”边喊边往端木涵的方向追去。

      然而,滑过了一个山坡,又一个山坡,就是没见端木涵的影子。到最后,丁小棉连端木涵是否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也不确定了。然后,连最初开始滑雪的地方也弄不清楚了。举目四望,不但紫宵阁与红梅林消失不见,山脚下本应是端木世家庄园的地方也变成了一个面积很广的结了冰的湖。湖位于谷底,湖边渺无人烟。

      联想起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地方的往事,丁小棉更加害怕,一边大喊着:“七公子!端木涵!端木涵!”一边慌乱滑过一个个雪坡上。

      她的喊声在山谷间回响,隐隐似有人在答应,可再仔细一听,却又没有了。

      丁小棉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脚下越来越快。她的红色身影,就像被寒风吹落的红梅一样,从雪坡上落下。

      “快停住!危险!”远远有声音传来,依稀是端木涵在大叫。丁小棉循声望去,果然是端木七公子,正疾若流星般滑近。

      丁小棉瘪了瘪嘴,刚带着哭腔埋怨:“你到哪去了?”忽然脚下一震,身子凌空飞了出去。她头脑一片空白,根本没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还在诧异端木涵为何一脸惊恐。

      下面是陡峻的山壁。风声在耳边呼啸,丁小棉有些晕眩。“我……要摔死了吗?”她模糊地害怕着,瞧着越来越近的嶙峋的被积雪覆盖的岩石,紧紧闭住了眼睛。

      但预料中的剧痛并没有到来。
      丁小棉缓缓睁眼,遮住了她视线的依旧是白色,一瞬间她以为自己是摔在雪堆里了。但马上发现不是。她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紧紧抱住。她不仅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也听到了另一个有力的心跳声。她被冻得通红的脸,埋在那洁白柔软的衣料中,满鼻都是那温暖的气息。

      她有些发蒙的盯着那柔软雪白的衣料,慢慢抬头,毛绒绒的白色衣领之上,是冷峻的下颌。

      ——杀生丸大人?
      丁小棉被放在了地下。她愣愣看着端木二公子。
      真的好像好像……
      气质像,白色的衣服也很像,就是刚才的情景……
      丁小棉把自己代入了小玲的角色,刚才的危险一开始是来不及害怕,现在则是完全忘记了害怕。

      一声轻笑打破了寂静,丁小棉这才注意到二公子身后还肃立着十几个青衣打扮的男人;而另一边的坡地,雪地上站着端木三公子和端木四公子,姿态闲适,衣裾飘动,风采过人,实是引人注目的俊美公子。可是丁小棉一看到这两人就吓白了脸。

      刚才那声含着讥讽的轻笑正是四公子端木滇发出来的。“看来,二哥的武功又精进了。这么远的距离,又是这样下落的速度,换作任何一人,恐怕都不及相救,这小丫头还真是命大,恰逢二哥回来。你说是不是,三哥。”

      三公子端木澜微笑着说:“的确。”转过头,对丁小棉,“蕙儿,还不快谢二公子的救命之恩。”他笑得温文尔雅,丁小棉却极为害怕,下意识往端木涯身边缩了缩。突的手臂一紧,身子不由自主被扯到了一边。
      丁小棉很是迷茫地望着端木涵那张皱着眉头的、极度不高兴的脸。
      “多谢二哥出手相救。”不等丁小棉开口,端木涵先朝端木涯行了一礼,虽然表情不悦,但语气诚挚。

      端木涯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径自走了。那十几个青衣男子整齐地跟在他身后离开,自始至终,都没发出一丝声音,也无多余表情,犹如端木二公子的影子。

      端木涵望着端木涯渐渐远去的身影,默了一会,笑向端木澜,“是了,三哥,我给这小丫头改名了。”

      “哦?”端木澜不动声色。

      “小棉,你摔傻了?还不行礼?”端木涵拍了一下愣愣站着的丁小棉的头顶。

      丁小棉“哎哟”一声,方收回视线,因眼睁睁看着二公子离去而心里闷闷;不过一瞧见冷冷立在一旁的端木澜与端木滇,心底的畏惧又涌了上来,往端木涵身后躲了躲,却忘了遵照端木涵的话向他们行礼。

      只是,端木二公子身材很高,可以将她整个遮住,可端木涵的身高却与她相仿,无法挡住曾带给过她噩梦的冰冷目光,无法像躲在端木二公子身后般让她感到安全。

      端木滇上下扫着丁小棉,森森笑了:“我看她要改的不止是名字吧,七弟。”

      丁小棉被那明显不善的目光瞧得更加瑟缩,一声不敢吭。端木涵见她那样害怕,握住了她的手以示安慰,嘴里却笑嘻嘻对四公子说:“小棉只是贪玩不懂事,四哥何必吓唬她。”

      “吓唬?”端木滇嗤笑一声,“我是警告。管好你的丫头,七弟,再出什么岔子,我可不会容情。”

      端木涵闭紧了唇,忍着没反驳。端木三公子许是听四公子说得太无情,微皱了下眉,温声对端木涵道:“你四哥是劝你别玩物丧志。一个小丫头而已,别为了这荒废修习。”

      “知道了,三哥。”端木涵垂下目光,放低了姿态应着,“那我们先回去了,三哥,四哥。”

      “嗯,去吧。”端木澜微笑说。

      端木涵携着害怕不安的丁小棉,顺着山道,绕过翠微居外墙,慢慢走回主宅。半途中,丁小棉回头望了一眼,从这角度望去,可以清楚看见,那一处让自己摔下来的崖壁突兀耸立;而雪坡之上,端木涵与端木滇依然站在原处未离去。
      风过处,拂起两人的黑色外袍的袍角飘舞。

      她回过头来,暗暗想象二公子凌空飞跃救下自己时,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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