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在古代的灵魂》木影寒

30、小杀

　　丁小棉被端木滇抱着，几乎连呼吸都要窒住。几次的惨痛经历让小棉对端木四公子的恐惧刻骨铭心，让她连反抗也因极度惊恐而忘记。

　　稍一抬头，小棉的额头便会触到那恶魔般可怕的四公子的下颔。下颔的线条柔和，可是柔和秀美的脸庞却时时带着残忍的表情。

　　这份秀美，更显端木四公子的无情，更让那些呻吟在他那些残酷手段下的人感到惊怖。

　　小棉脑中一片空白，已经吓得几乎要晕了过去。然而，端木滇只是将她带回秋枫院，交给了秋叶而已。没动她一根手指头，也没对她说过一句话。

　　等秋叶为她擦干身子，为她换上干爽衣服，她僵硬的身子慢慢暖了过来，被恐惧紧紧攫住的心也渐渐活了过来。

　　端木四公子，那个恶魔，竟然就这样放过了自己？

　　小棉迷惑不解了一个晚上，也惶惶不安了一个晚上，但等到第二天早晨，她就把这一切都抛在脑后，带上了小杀最爱吃的骨头，在小树林里，在湖岸边上，寻找昨日曾出现的幻影。
　　她沿着湖岸，自西向东，一直走到湖的尽头，绕过湖岸，她又自东向西，在宽阔旷野里漫无方向地寻找。

　　荒原寂寂，长草起伏。小棉呆呆坐在地上，手中的一袋子肉骨头已经冰冷，散落草丛中。
　　“小杀……”她喃喃，默默流泪。

　　小棉双手抱膝，呜呜咽咽。忽觉有毛绒绒的东西蹭着她的脚背，小棉抬头，泪眼婆娑中，一身黄毛的小杀正在眼前。

　　“小杀！”小棉惊喜地喊，将那只黄毛狗吓了一跳，抬起头望了她一会，又低下头去，咬地上的骨头。

　　“小杀……”小棉伸手抚摸它，它微微退避一下，便由着她摸了。
　　小棉触到那毛皮真实的温暖，几疑是梦。

　　“小杀！小杀！”
　　一声声呼唤回荡在空旷的原野，骑马旷野中的两道身影不觉循声而望，只见长草掩映，却不见人影。
　　一人轻裘缓带，闲适从容，广袖风舞，笑容温雅，正是端木三公子。他的身边，是端木滇。他俩商议着此处旷野建造防御工事事宜。

　　端木澜瞧着皱眉的四公子，眼里不觉带着思量，笑容微微，问道：“这是那个蕙儿的声音罢？怎么还是这个样子？”

　　端木滇不语，望着数丈外一人多高的密密的草丛。那草丛突然被分开，一只毛色金黄的大狗冒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块骨头。它蹿出草丛，似乎想扑过来，却又站住，甩了会尾巴，蹲坐地上，开始欢块地啃骨头。

　　“小杀！”娇小的身躯伴随着气喘吁吁的声音出现。端木滇的眉头皱得更紧。
　　却见黄毛狗望望小棉，又继续啃它的骨头，对小棉不怎么理睬的样子，却也没有凶恶之态。

　　“吃得好好的怎么突然跑这里来？真调皮。”小棉嗔怪地拍着黄毛狗的脑袋，神情却欢喜无限。蓦的，她看见远处的两位端木公子，神情一下紧张，不觉搂住了小杀。

　　端木澜忽道：“四弟，你对这个丫头还真上心。”
　　端木滇的嘴角微微一抽：“三哥你说什么笑话！”

　　小杀不明白小棉的紧张，三两下把嘴里叼的骨头嚼碎吞下肚，便站了起来，一下挣开小棉不怎么有力的手臂，就往端木公子伫马停立的地方冲去。

　　端木澜瞧着娇弱袅娜却一身草屑的丁小棉，微笑着，依旧闲适缓语：“撇开她以前的事，这个蕙儿，论容貌，比你所有的小妾都强。你动心也是正常。”

　　三公子轻言慢语中，小棉却惊惶无比。眼见端木滇持马鞭的右手扬起，她顿时脸色煞白，嘴里呼喝着“小杀！”浑不觉自己也已经随之冲到了端木滇马下。

　　却见端木滇只是虚挥了一下鞭子，吓阻了小杀扑过来的冲势，再没其余动作。
　　小棉紧紧将小杀的脑袋抱住，制止它再做冲动之事。她煞白脸上的两只眼眸，直直盯着端木滇。

　　端木滇垂睑扫了一眼圆睁双眸的小棉，黑眸睥睨，面无表情转过脸：“我会对这样一个没脑子的、毫无风情的小丫头动心？三哥，你这笑话未免太冷了。”

　　端木澜笑了笑，转了话题：“先去巡查一下哨所上的防务吧。回头若还有些时间，就去父亲那儿。”
　　端木滇点点头：“将那些证据甩在老爷子眼下，我就不信老爷子还会那么相信他。”
　　端木澜微叹：“四弟也别太冲动了。只是很奇怪父亲为何如此固执。上次……”

　　声音渐远，两人策马离去，在小棉怀中“呜呜”叫唤的小杀方安静下来，蹲坐地上，望着两骑消失的方向，颇有点失望的样子。

　　小棉放下心来。一放松，便觉手足酸软，挨着小杀坐下，伸手轻轻抚着它茸茸皮毛，声音温柔：“小杀，你是从哪里来的？也叫小杀是不是？不仅外貌一模一样，脾气都差不多……可是，刚才那个人，千万不能惹，他会杀了你的。记住了吗？小杀……”

　　小杀对小棉的抚摸虽没有拒绝，却也不显亲近。它扭着身子，时不时伸直脖子眺望远方，似乎颇为不耐烦的样子。忽然，它站了起来，眺望一会，像下定了决心一样，小跑着去了，仿佛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引诱着它。它的速度不快，而且跑跑停停，小棉能够跟上。

　　一直跑出很远，已经接近山脚，可以遥遥望见西哨所那片留有狰狞记忆的建筑，小棉有些不安。她呼唤了几声，可小杀根本不听她的，依旧小跑着。
　　转过一处山脚，是小棉没有来过的一处山坳。山坳里有溪流绿树，还有数人数马，刚刚遇见过的端木澜与端木滇便在其中，奇怪的是，端木涵也骑着马，与他们并立。
　　另外有一人，面对三位端木公子站着，腰悬长剑，一身雪白，孤傲高洁。虽只是孤身站着，可是那傲然的气势，就算是千军万马之前也绝不逊色！

　　看到那道白色人影，小棉的害怕消失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看到端木二公子，所有不安、害怕、恐惧就会全部消失。
　　他虽救过她数次，可也并不十分照顾她，任她处于端木滇手中自生自灭。
　　最初第一眼看到他时，只是将他幻想成最爱的漫画人物，但如今的小棉，数经惨厉之事，那份不切实际的幻想早已经失去光彩，她看到的，是不苟言笑、冷漠高傲的端木二公子，而不再是幻想中强大却温柔、保护弱小的杀生丸。
　　可是，当那雪白身影一映入眼帘，小棉心中依然升起无比的信赖敬慕。

　　离端木涯等人数丈外，许是感觉到气氛不对，小杀停了下来，不再往前凑，蹲坐下，抬着头，眼巴巴望着山坳中的几个人。
　　山坳里对峙的几人听到动静，都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端木滇先皱了眉头，心想：“她还真会跑……”又扫了眼小棉旁边蹲坐着的一动不动的小杀，暂时按捺了脾气，没什么表示。

　　端木涵看了小棉一眼，便挪开了视线。倒是端木涯，黑眸微动，缓缓打量小棉与小杀，与他素日对万事漠不关心的神情有点不同。忽的，他笑了。远远望去，那冰雪般冷漠脸上绽开的笑容言词难以描述。
　　小棉心头微微一悸，似乎有什么在心上迅速一闪，但相隔数丈，她本没怎么看清，端木二公子又已经转过脸去。
　　小棉怔怔出神。

　　端木涯讥讽地看着弟弟，用他那独特的、带点轻蔑的、清越冷漠的声音缓缓说：“堂堂端木四公子，做事怎能与莽夫一般？在理智被冲动蒙敝之时，便该冷静着想一想，等事后愧悔了，再作弥补，可不就得大费周章了。”说着，他缓步离开山坳，在经过小棉跟前时，右手自广袖内伸出，轻易便将身躯庞大的小杀拎起，“它叫小杀——是吧？”小棉呆呆应是。

　　但端木涯似乎并不需要她的回答，棱棱生威的眼眸上下扫了小杀几眼，便将夹着尾巴的狗往地上一丢，然后傲然离去。

　　许是慑于端木二公子的威势，小杀刚才竟然一点也没有反抗，此时方在地上打了个滚坐起，喉里“呜呜”叫着。

　　小棉瞧瞧小杀，又望望远去的端木二公子，心里，忽然升起一个模糊念头，或者说，那是她潜意识里的希望——这只小杀，是二公子养的吗？
　　其实，在这只小杀出现的几天后，她隐隐想到，或许是有人为她而找来的。也隐隐猜测，会不会是端木七公子，但更希望是端木二公子……

　　小棉转头望向端木涵，却蓦地与端木滇的视线撞上，那冰冷的恼怒的目光，顿时将小棉的那一点点欢愉冻住。

　　小杀站起身，似乎想往山坳里溜溜，但只是挪了几步，便被无形的压力震住了，乖乖回到小棉身边，寻求她的庇护。

　　——端木四公子的脸，实在阴沉得可怕！那身上所散发的恼怒，足以令人畜均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