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丫头片子

8、八

　　江市最漂亮的楼盘当数江市中心人民医院新建的那幢住院楼，据说是斥资数个亿。但医院本身算不上高赢利单位，江市的财政也并不如外表那般光，这数个亿的出处便有些宁人乍舌了?

　　陈刚坐着电梯下楼时，一路遇上的护士医生都很殷勤对他打招呼。就连守电梯的阿姨都笑咪咪的冲着他说：“陈少病好些了么，伢细细的莫把身体搞坏喽！”
　　陈刚有些尴尬的扯了个笑脸，想凶个脸回去都会觉着不好意思。
　　天要下红雨了，陈刚也他妈的会有不好意思的一天！
　　靠！别再冲他笑了，ＯＫ？

　　自从戚奶奶那天硬逼着他把头发染回黑色，又换回眼前的这身行装连做清洁的欧巴桑都敢冲他开玩笑。这种衰仔的扮相怎么合适他，整个就小绵羊。心里闷骚的快要爆了，这臭屁乔来的还真他妈的巧。
　　出了电梯就低着头急冲冲向外走，几乎撞上迎面走来的人。

　　“你他妈的……”陈刚一串ＡＢＣ还没嚷出口就让电梯阿姨的眼神给逼了回去，抬头看向被撞倒在地的人又是一愣。

　　心里有莫明的惶然，就像他第一次偷东西；就像他第一次嗑药；就像他第一次失手杀了人……
　　这人真是很眼熟，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这样眉清目秀，干净的有让他产生想把烟头往上按的冲动的男人陈刚相信如果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笔挺的白衬衫浆洗的很服贴，中矩中距的扎在驼色的麻料西裤里，皮带也是很古板的那种。男人的身材纤瘦，但并不会显得羸弱，是很儒雅的那种。被他拌住跌倒在地也未见慌乱，陈刚的叫嚷对他似乎也没起上作用，男人只是慢条斯理的收捡着地上古怪东西——犬夜叉的套牒、八犬侩的套牒、火影忍者的套牒还有几本卡通书和一小袋散落满地的花花绿绿的瑞士软糖。
　　儿科不在这楼……这男人以为他来看谁？

　　“喂！儿科是后面那幢红楼！”

　　“呃……我去内科！”男人看见陈刚盯着手里的套牒和软糖脸微微一红，“我女朋友喜欢这些，我也觉得有些孩子气。”男人说着很腼腆的笑了笑，很干净的那种笑容，但看在陈刚眼里很刺目。

　　“王小猫！你怎么弄了这一地的？咦？这不是火影的套牒！一百九十八集了？天！你居然弄到了！真是强！”

　　从单层电梯里冲出来的少妇满脸兴奋的抢过男人手里的套牒大声的嚷嚷。

　　“呃……也不是很难找，朋友那边刚好有。”被喊作王小猫的男人收捡的东西似乎加快了些。

　　“借我看！太好了，我谋了好久都没谋上，网上出的又慢！”

　　“好，丫头看完了就借你！”

　　被叫做王小猫的男人很自然的想从少妇手里拿回那个套牒却不料少妇硬拽着那牒子不松手，男人脸又红了可是手却不肯松。

　　“借我！借我嘛！我可是小妮子的死党！”

　　“可……小春，丫头是病人，呆这里她会很闷！”

　　小春？陈刚这才发现从电梯里如兔子那般迅捷窜出的少妇就是适才冲她人五人六的那个八婆。弱智，都什么级别的人物了还那边装嫩。而那个叫王小猫的男人……他终于想起了……
　　刺目的眼熟，不是因为长像……而是感觉……
　　这男人和那个女人于他而言有着相同的感觉，都会散发那种恶心的味道，让他心底的恶魔蠢蠢欲动的味道……

　　“大哥，那个坐椅子上的就是臭屁乔！”

　　瓶子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陈刚这才惊醒过来。瓶子看来真是怕了那个臭屁乔，自出电梯就一直畏畏缩缩的躲在他身后。顺着瓶子声音所指看去，陈刚一阵失望。
　　如果说那边的男人真如他自身的名号……陈刚轻蔑的眯起了眼，审度了片刻又轻笑着转身离开。瓶子跟在陈刚身后,一脸的雾水。

　　黑灰色的格子睡衣揉得如同腌菜，汲着的拖鞋上沾满了不明污渍，塑胶椅上的蜷缩的男人既邋遢又颓废。
　　这便是那个英明神武的臭屁乔？任谁也没兴趣对着垃圾来泻愤。

　　ＳＤ医药，一片忙碌。
　　作为公司物流的首经渠道，ＳＤ医药采购部这阵子显得分外繁忙，几乎就要炸锅了。

　　“公司的资料放那儿啦，要死！”

　　“那个东西都是舒彦负责的，我怎么知道！”

　　“那个左氧怎么还没入库，又卡那儿啦？”

　　“质检说是新品种，得审批过了才能……”

　　“阳口社区医疗站要的物价文件呢？”

　　里三层外三层的厂家代表把采购部的大厅堵了个严严实实，可谁也不敢跨进里间。
　　台风过境，只有明哲才能保身。

　　看着乱糟糟的办公室陈非凡有点恼火的拿起架在烟缸上自燃了近半的利群重重吸了口。

　　不过是个舒彦，一个女人，一个小文员，一个依仗着陈桢才能留在采购部的笨狐狸精，这样的人绝不可能影响他的前途。掐灭手指间的烟头，晃掉脑海里在医院印下的那一幕，陈非凡抬手示意卫少军过来。

　　“非凡，舒彦什么时候来上班啊，再这样下去你干脆杀了我好了！”卫少军举着一堆报表愤愤的冲着陈非凡报怨。

　　“少了舒彦就不做事了！你！现在就把左氧的事情给处理了，如果实在不明白就打电话问舒彦！下午之前这货就得调出去，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其它的资料如果找不着就去重新备。这么点事都做不好你还做什么采购！还有柯冒！你那懒散的样子也给我收敛点，你从内勤出来的这些事也该是驾轻就熟的！看看这外面的人，多大点事你就能磨半个钟头！就算事情多了也要分个轻重缓急，这人都堆成这样好玩吗！”

　　四周一片寂静，厂家们或侧身或低头更有甚者还拿着手机装腔作势，办公室内的几个人则是瞪目结舌。

　　陈非凡冷冷的扫视了一圈，从桌前傻愣着的一个厂家代表手里拿过资料若无其事的坐下。翻了两页后声音平静的说道：“舒彦还得在医院里呆上一阵子，陈总说什么时候去看舒彦时叫上他。”

　　当所有人被陈非凡突如其来的脾气给吓住时只有汪淑眉依旧埋头整理着那堆不知所谓的帐目，可陈非凡最后说出的一句话却彻底打乱了她的阵角。
　　陈桢，她永远也没能看透的男人。
　　不错，虽然陈桢是他的挂名师傅，是他姐夫的死敌，可在她眼里只是个让她惶恐不安的男人。
　　靠得太近怕他腻烦，离得太远又怕他忘记，挣扎中那个总是笑着的丫头就隔在了她们的中间，如梗在喉。

　　只是余光掠过，汪淑眉的神色就落进了陈非凡眼里。
　　这女人，陈非凡心底暗暗嘲笑了一把。
　　是除开舒彦外ＳＤ医药的另一个异数。
　　公司里派系林立，立场最分明的她却牢牢实实的挂靠在陈派这边，据称还三番两次为陈桢和自家姐夫闹了几次。这汪淑眉和陈桢间的事就算没人敢说，私底下议论的人也没少过。

　　原来坏情绪竟是可以嫁祸的。三下五除二的解决掉手里的ＣＡＳＥ，陈非凡心情一阵大好，当怀里手机响时陈非凡的脸上挂上了惯有的职业笑容。

　　“……哦，是廖总啊。你好！你好！……哦，当然欢迎了，绝对奉陪……什么……不是，当然没有问题，一定！一定！”

　　一通电话下来，乍晴的脸又是阴云密布。

　　Ｓhit! 又是舒彦！

　　趴在窗台上的舒彦莫明的打了几个喷嚏惹得小春又拿王小猫开涮，舒彦只是有些好笑的听着，待到一件薄衫披上肩头时舒彦心里才有了一丝惶恐。

　　“敞了风不好，医生说你现在身体抵抗力差……”

　　小猫待她越好，舒彦心底的惶恐就越重。清晨睁开眼就看见小猫浅笑着说这医院环境真不错一睡到天明，舒彦不敢抬眼，只是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一夜未眠，伤身的很；装睡一夜却是伤心的很。小猫夜里并没有睡，只是坐在舒彦的床边一遍又一遍的掩着被角。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那她又该用什么来回报这个傻傻的男人……

　　三个人各想各的，以至手机响了近三分钟才被舒彦查觉。

　　“这谁啊，大清早的！”

　　舒彦皱了下眉头，“一个大客户……”知道舒彦手机掉了小猫就把自己的手机硬塞给了舒彦。索海Ｋ７５０Ｃ，铃声响的惊天动地。

　　“哎！廖总啊……这么有兴致……那是一定的……好的！好的！”

　　手机刚挂下又有一通来电进来。

　　“喂？”

　　“廖总来这边了。”

　　“嗯……我知道，刚打电话过来。”

　　“我知道这很为难你，廖总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

　　“嗯……我知道，我已经答应了！”

　　电话里的声音听不出表情，陈非凡蓄了满腔的劝说竟让他显得无比虚伪。那个老色狼的花花肠子陈非凡隔了电话他都能嗅出，可舒彦的心思他竟一丝丝也猜不透。

　　老色狼说晚上想去十二街玩，点名要舒彦做陪。十二街什么地方？嗑药、打架、酗酒的事那里一件都不少。
　　舒彦是病人，这事他不能推可舒彦能推，可……

　　拿着手机沉默了很久的陈非凡不能自控的低喃了句，“为什么？”那边的舒彦都几乎要挂机了，听见那句话时有些错愕随即又挂上职业性的浅笑。

　　“廖总是陈总花了好大功夫来争来的大客户，马上公司又要换届选举了，这风头上我不能害了陈总。”
　　廖总是ＳＤ医药重大客户，说得夸张点ＳＤ医药有近四分之一的流动资金掌控在廖总手里。陈桢当时拿下这个大客户时曾似笑非笑的说：成亦萧何，败亦萧何！

　　“上班想上班的事，下班想下班的事，你这个病人呢就乖乖的想着病人的事！”小春抢过舒彦的手机很利索的按下挂机键不满的又说：“你这张笑脸最假，看得我早餐的胃口都没了！”

　　“没胃口啊！唉，真是伤脑筋了，大同德的小汤包、香莱饺子；四门巷的小米粥；还有金手指的葡式蛋塔，舒彦和王小猫两个人怎么吃的完！”斜倚在门框上的年轻男人笑的像狐狸。

　　自古以来便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恶人自有恶人磨。小春爆竹似的性子便遇上了这同样性子的李旭。小春性子急，李旭性子比小春更急；小春性子辣，李旭性子比小春更辣；小春诡计百出，李旭则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硬是把小春这个百炼精钢化成了绕指柔。
　　两人间的笑话更是百出。

　　一日夜里小春哭着给舒彦打电话。

　　“丫头，快点拿个砖头来我家楼下！”

　　“啊？”

　　“看见我老公就拍死他！”

　　第二天舒彦忧心重重的跑去她家竟发现两人腻歪歪的挤在一个单人沙发上吃爆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