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白色圣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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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白色圣诞
转眼时间接近期末。按照惯例，所有社团的工作都要提前结束，这样不至于影响成员准备考试。而且我们的大学里只能重修，不给补考。
期末大考是在一月底。
经过例会讨论，我所在的文学社选了圣诞节搞活动，内容是包饺子，算一年一次的聚餐。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开始了创立社团联合会的努力。目标就是团结各个大小社团，在彼此资源共享的基础上尽量统一意见和想法，建立一个平台，用社团联合会的名义和学校沟通对话，为社团争取利益。
我，云渊，韦志强，李长安，朱颜，还有其他很多平常一起做事的同学，在创建社团联合会这件事情上都有份出力。
所以期末之前，除了各个社团自己有活动，我们这些未来社团联合会的班底也准备安排活动。
当时学校附近的几个滚轴溜冰场经常会到学校来发优惠券。我们也很容易就能从学校的小卖部要到票。所以在大二，课余不多的几种娱乐之一就是去滑旱冰。
我的运动神经一向不怎么发达，滑了很多次旱冰也只达到不摔跤的水平，倒滑也只会一点点，因此我喜欢和很多人一起去冰场，至少手拉手接龙的时候可以跟着大家一起玩出一些花样。
于是我建议去滑冰。提议得到一致通过。
滑冰是很消耗体力的，玩了大约二十分钟，我踩着滚轴旱冰鞋小心的一步步踏出了场子，迅速的找了冰场边上的座位坐下，然后大口的喝起带来的矿泉水。脚上的旱冰鞋很重，我一边不耐烦的把双腿交叠的坐姿改成淑女式的两脚并拢，一边开始打量起场子里还在折腾的人来。
韦志强无声无息的滑过来，然后“嗵”的一声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累吧？”我弯腰，够到地上我们自己带来的大塑料袋，从里面找出瓶没开过的水，再直起腰，给他递了过去。
他拧开瓶盖，迅速的灌下几口。然后坐直，没有说话。
我很喜欢和韦志强待在一起。他是那种我可以安安静静欣赏永远不用担心被卷入和感情有关的负面情绪的男生。我尤其欣赏他为人成熟，懂得人情事故，又精于识人。比方这一刻，虽然我与他之间静默无声（其实没有，溜冰场里总是不断放着快节奏的乐曲，我们头顶上还有五彩的灯球在旋转），却感觉放松，人也慵懒惬意。
坐了一会儿，我用胳膊肘推了推他，“哎，先说好，不许笑我，……，我要和你请教件事。”
“你说吧。”懒洋洋的声音。
我小声说，“如果我想追李长安，你说要怎么样才有可能？”
他立刻转过头来，认真的打量我。双目炯炯，眼睛里神光很足。
我被那样的目光看至忐忑，几乎没低下头去。
“你是认真的？”
我叹口气，觉得沮丧。“是的”，我压低声音小声说。
“依现在情况看，你恐怕希望不大。”
我再叹口气，完全是意料之中的答复，却还是不死心，小声问：“为什么呢？”
他开始给我掰开了揉碎了讲道理。这也是我会选择向他发问的原因。
“小苏那件事以后，他对你们南方女孩子有偏见。说感情这件事上，南方人不可靠。”
我叹口气，拧开自己的水瓶喝了口水，又把盖子盖上。
南方，到底什么叫南方？是一般标准的长江以南么，那么苏子夜就不能算南方人，因为她的家乡在长江以北。当然，可能对某人来说北京以南都算南方。
可是我广东的笔友和我说起浙江来就是一口一口“你们北方”……真晕。
小气男人该死的偏见。我愤愤的想。
“江苏和杭州八杆子也打不着，真是乱棍打死一群人……”我小小声的和韦志强抱怨。就只因为地域的原因所以我就被歧视了吗，真是的。为什么我觉得应该世界大同，各个城市无分彼此高下，分明各有各的好处，谁也不该看不起谁呢。
韦志强冲我摊摊手。
——也许是我太天真了吧。学校里其实真是这样互相看不起的。我们系的同学看不起别的系的同学，因为我们系考分最高据说将来就业前途最好；沿海城市来的同学看不起内地来的同学；省会城市的看不起小城市来的；上海北京的又看不起别的城市的。对了，上海同学和北京同学还互相看不起：一方认为北京是天子脚下哪里也比不上首都，另一方认为除过上海，其他地方统统都是乡下……
自然，名校的学生又看不起我们这种大学的学生……
“还有别的原因吗？”我摇摇头，索性问到底。
“……你也知道，现在不是时候。”韦志强也和我摇摇头。
我低下头掰自己手指，真是沮丧啊。
“……恐怕得等等。你要真有心，就应该去北京，在他熟悉的环境里给他不变的安全感……”他很起劲的安慰我，给我出主意。
我却为之瞠目。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些。恋爱就是恋爱。一定需要这样吗？为什么我觉得困惑和怀疑。
我转开了话题。
晚上是聚餐。吃完饭开始喝酒，接着玩游戏。
因为人多又够熟，我们就挑了那个著名的“真心话大冒险”。被抽中的人要选择是回答问题——通常是涉及私隐甚至无耻老辣的问题，还是按出题人的要求去做一件事——通常是极度无厘头或者让人丢脸的难题。
所有人的精神都被吊住了。大家聚精会神的开始玩。
记得那天朱颜是头一个输了被抽中的。她选了“真心话”。
在座的男生开始八卦，撺掇着要知道她心上人的名字。
朱颜大大方方的讲了。提问的男生没辙，不依不饶的开始追问，“如果你没有和他好，请注意我是在假设（因为我们已经笑成一片），那么你会挑选谁作为你的目标？”
朱颜沉吟一下，手指忽然指向李长安。“我会选他……”以下忽略相关夸奖三百字。
我手里握着酒杯，目光自然而然的顺着朱颜的手指指的方向看过去，当看见是李长安时我顿时一怔。心，在胸腔里猛地咯噔一下。
在座的男生女生开始起哄，不过两个当事人落落大方，纠缠了一阵也就不了了之，接下来又找游戏里的新目标。
不久之后轮到韦志强。提问的人一样问他心上人。我暗暗叹口气，这个问题除了没创意还不厚道，要不就是不太知情，他留在天津的小女朋友上学期刚和他分的手，我不清楚细节也知道动静闹的很大，不然他也不会到处拉人弹吉他唱伤情歌曲后来干脆搞起音乐社。
果然他没有回答问题，换了大冒险，结果被人要求待会儿回学校时要对着进门第一个遇见的女生唱情歌。
到了后来我终于被抽中了。我喝口酒，又叹口气，托着腮问：“你们不会也要问我心上人吧……”
谁知道底下一堆人跟着搭架起哄。大约和我一样，酒都喝得有点沉了。
“那我没有怎么办呢？”我笑嘻嘻。
“不相信你没有……”有人这么说。
又听见一声喊，“没有也要编一个！”于是都乐了。
我立刻从善如流，因为骗人总是不好的。“那我就编一个，你们问吧。”
于是嬉皮笑脸的回答了很多问题。
诸如人家问，“你为什么喜欢他？”，我就半仰着头看小馆子的天花顶棚做陷入回忆状，幽幽的说，“因为他笑起来的时候迷人……”。
其实我不敢看任何人的眼睛。
只是中间还是有人追问我，所谓的那个他姓什么叫什么。我犹豫再犹豫，踌躇又踌躇，还是下决心要胡编。我抬起头，一时拔剑四顾心茫然，窗外灯火阑珊，莫名的想起小学初中高中，曾经喜欢过心仪过的男生走马灯一样的在脑海里过电影，于是鬼使神差的，我说，“他姓高。”
其实我从来不认识什么姓高的让我印象深刻的男子。
可能提供的细节够逼真，所以最后也被轻轻放过。
跟着就是圣诞节。
我们拿出省了一学期好容易才攒起来的经费租了学校的活动中心，又去地摊买了便宜的拉花和绉纸，把那里布置了起来。出来的效果是俗气的红红绿绿，但是非常喜气洋洋。
包饺子倒没有发生我想象当中的困难。这要感谢社团里天南地北的人都有。我居然看见了用擀面杖手擀出来厚薄均匀的饺子皮！要知道我只会把面擀薄，然后拿老式热水瓶的铝制瓶盖一个一个把饺子皮的摁出来。
结果麻烦出在煮。
直到厨房里的编辑部长大力挥手要我进去，我才发现要把这一堆大小不一，形态各异，兼有破口露馅的饺子们尽快煮熟到能吃的程度，拿出去喂前厅那帮已经洗好手等着开吃的“猪”们，是一件多么富有挑战性的事情！
没办法，我帮把手上吧。
这一煮就直煮了两三个小时。直到猪们都被喂饱，满意的在前厅开始喝酒打牌侃大山，我才终于得空，直起腰来洗手，和厨房里所有有责任心的部长们分着吃最后的一锅饺子。
无良的社长这时才把头探进了厨房，他笑话我：“看不出，王浅你还蛮有做家庭主妇的潜力啊！”
我随手就把刚脱下来的围裙往他头上丢了过去：“云渊，你找死！锅还没刷呢，你来的正好，赶紧进来，我代表大家感谢你善后！”然后立马向还在忙活的部长们使眼色。
厨房里所有的人嘻嘻哈哈的趁机全溜了。我也大笑，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把一个乱糟糟清理了一半的厨房留给不小心被我拖下水的社长。谁叫他从开始就一点活都没干过呢。这一次，他再撒娇耍赖拖拉着就是不肯痛快完成也坚决不管他。
到了晚上八九点，按照原定的安排，活动就该结束了。
就这样把圣诞节的夜晚结束掉未免太可惜，因我们仍是意犹未尽，于是大家一同出去喝酒。
这天的气温很低，走到半路时天空居然飘起了极细极细的雪来。迎着路灯昏黄的光线，可以看见微茫的白色正被北风吹起，在黑暗当中漫天飞舞，美的，简直不像是真的。
“白色圣诞节！”我惊呼起来。
雪夜总是能让我莫名的激动，我忽然感觉到了一直以来少有的安心和快乐。
有点僵冷的手指赶紧伸进紫色拼花大衣的口袋里，把准备了的同样也是紫色为主色的一顶真维斯的五彩毛线帽子掏出来，仔细的戴在头上。我的耳朵最不经冻。
一直走在我旁边的云渊忽然凑近过来，笑着对我说：“你现在看起来，简直活像个小妖精。”
声音暧昧，语气微妙。呼出的白色气息随之碰触到我脸上。
我的第一感觉是他说这话居然是认真的。
我心下一怔，跟着又是轻轻一动。
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扭过头来细细打量云渊，就好像这是我第一次发现，他居然是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他还是穿着件绿色的衣裳，这其实是种男人很少能穿好看的颜色。不过穿在他身上，虽然只是件普通的夹克，却让人觉的活像是什么华衣美服，同他再相配不过。
我扑哧一下看笑了，因为已经想好要给他起个绰号，就叫“青蛙王子”，只等合适的机会就赶紧散播出去。
到了学校外面的小餐馆，我们团团坐了下来叫米酒喝。另外又加点了几个普通的菜。
我很开心。甚至连自入秋以来就纠缠着我的那句李长安伤人的话也仿佛在耳边变淡继而隐没。
于是我喝的很大方，酒到杯干。去洗手间的时候顺便照了镜子，已经两颊红透，面若桃花。回来继续嬉笑着和左邻右座打闹，划拳劝酒。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云渊。在我看来，他的量那么好，怎可轻易放过？自然是要大家团结一致，想法子把他放倒，这才有趣。
华天翼自活动开始就一直对我淡淡的，离的老远。我，我自问对此简直有点求之不得。
况且那时我已经知道编辑部里负责审稿的沈琼安喜欢他，正在努力追他。我既无意，那还不赶紧避嫌。
所以整晚我都没有刻意招呼他，而且落座时还安排了琼安坐他边上。
琼安与华天翼还有我都是同一届进学校。她写的一手好文章，为人也风雅。我听编辑部的女孩子们说起过，她是个会脱下鞋子涉水踏进学校教学楼后面半沼泽般的湿地，去采一把花回来到寝室插瓶的妙人。——对了，现在回想起来，她摘的应该是著名的一枝黄花，哈哈。
只可惜琼安长的不美。而容貌，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对于女子来说，实在是一件要紧的事。
我一直不明白她为何会看上华天翼。
因为我觉得华天翼其实配不起她，而且平常他对她也不好，看得我每每摇头叹息。
恋爱里面，大约人人都是傻子。
但是自我们坐下喝酒开始，华天翼便对云渊流露出敌意。他不停的一杯一杯把酒灌下去，散发出的敌意也越来越强烈。直搞到人人侧目。想来一整晚他都在观察着我。
我只作没看见，心下却开始愦怒。
我从来也没有答应过他什么，更不是他什么人，他现下居然在所有的人面前摆出一副吃醋使性的样子来，活脱脱一个等着要抓奸的丈夫，实在是太不识大体。他拿我当什么人看，难道是一定要弄出点什么事情来让大家看我笑话么。
温热的米酒入喉，我居然觉得它味道发涩。我看了看周围，我身边一张张面孔上都充满了热切的兴奋，就差没有人摩拳擦掌了。原来我人缘这样差啊，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跟着我想起沈琼安，不由在心里暗暗叹气。
我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想必她会比我更难堪。
一桶米酒喝到一半，华天翼开始向云渊找碴挑衅。我怒极反笑，索性在椅子里动了动，舒舒服服的坐下来等着看事情怎么发展。两男争风，怎可错过，这简直是身为女人最荣耀的事情！
云渊的个子没有华天翼高。他叹了口气，很平静的微笑着，伸手拍了拍华天翼的肩膀，“兄弟，不要打扰大家，有话，我们出去说。”
我几乎听见了周围热切旁观的众人失望的吐了一口气出来。这帮家伙！
他们俩肯定没有打架。因为大约只出去了十分钟就回转了来，还十分和气的勾着肩搭着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
我再次听到了我周围那些充满希望的肥皂泡纷纷破掉的声音。
不必讳言，其实我也很有些失望。
大家都用很崇拜的眼光看着云渊，仿佛他会“乾坤大挪移”。我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短时间内要平息一个人的愤怒并且取信于人，不知道云渊到底说了点什么。
不过到底一场风波是被无形的化解掉了。
接着大家把剩的酒就着菜全部喝完，因为实力平均，结果谁也没能把谁放倒。
散场时，大多数人都是东倒西歪的互相扶着回去的。
只有我，结束时不肯同任何一个人一起走。
我想我没醉，我很清醒的微笑着去了教学楼边上的小花园。那里有一棵腊梅，正在微淡迷茫的雪夜里，幽幽的吐露芬芳。我想陪陪它。这和我一样的孤单。
我在这一天里笑了那么多次。
然当周围的喧嚣如同潮水一般退去，当一切回归平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心里翻涌上来的却是满满的寂寞和疼痛。
在腊梅午夜的花香里我苦笑着想起一个句子：“拣尽寒枝不肯栖。”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白色圣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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