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岛》时*萱

47、原来

　　静谧的书房，她轻轻一笑，却也惊动了那个专注地背影。赵政转过身，惊喜地道，“芮芮？”
　　尧苡芮走近，却只是“恩”了一声。
　　赵政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尧苡芮这才看见刚才他看的东西，是两个人的合照，女子大腹便便，男子脸上尽是即将为人父的骄傲甜蜜色彩。
　　“这是你妈妈以前怀孕时候照的。”赵政说，“几天后是她的忌日，你……”
　　“我会自己去的。”她抢着回答。
　　赵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也好。”

　　然后，两人之间皆是沉默。
　　要在以往，尧苡芮一定转身离开。可今天，她似乎不那么想走。于是，一步步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
　　赵政其实很是惊喜地，“身体好些了吗？”
　　“恩，好多了。”
　　“这些年，我们父女俩没少吵过。像今天这样安静地坐着的时候还是第一次吧。”
　　“恩。”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赵政很想说点什么，可发现他们父女俩，似乎很缺少话题，难怪总是吵架。
　　赵政看着那张照片，脑子不自觉又想到了过去，最近他总是一不留神就回忆起那些时光。
　　“我昨天梦到你妈妈了。”他似乎在梦呓般，言语着，“你妈妈走了那么多年，她说自己很想你，也说她很恨我。恨我为什么没有好好待你，为什么不努力保护起你……她说，她恨自己为什么这么极端……其实都怪我，要不是当年我优柔寡断，也不会造成这一切！”这几天，他一直在想，如果当时他早点和尧芸说，那么之后的一切应该都不会那么发展……
　　“别这么说。”尧苡芮忽然道，“这一切，没有谁对谁错，只是这样发生了而已。不怪你。”
　　赵政很是安慰，笑着看他的乖女儿，说，“自从你爷爷去世，我才想清楚，为什么我们总不能好好地说话。都怪爸爸，没有让你感受到温暖。芮芮，这些年……”
　　“爸，别说了。”她习惯性地喊出了“爸”，喊了之后却觉得很生硬，低下头说，“都过去了。”
　　赵政此刻的心情，不可谓不激动……

　　他们一起下楼的时候，肖月芬很是开心，立刻嚷着大伙儿来吃饭。
　　一上桌，除了赵菁想走又不能走的憋屈表情，和肖月芬不断夹菜的不习惯之外，尧苡芮觉得还挺自然。
　　赵菁今天格外安静，也许是赵政下了死命令让她不能闹吧，不过即便如此，尧苡芮多少也有点听不自在，但心情好，忽略不计罢了。
　　何星沫一个劲地说话来暖场，当家人也没有压抑她“吃饭不能讲话”的规矩，于是她越讲越起劲。赵霂阳忍不住了，拉着她制止道，“芮芮难得来吃顿饭，你也消停点。”
　　“我说我们社里的笑话又不过分。”
　　“笑话你们私下可以说的，现在吃饭。”赵霂阳说的话她一直不敢多反驳，也渐渐地安静了。

　　“我听说我们星沫的杂志社越来越好了。”说着，肖月芬又给尧苡芮夹了菜。
　　“可不是。”何星沫算是挽回了面子，看着赵霂阳大声回道。
　　赵霂阳点点头，笑着。
　　陈子诺看到刚刚肖月芬夹来的菜，果不其然看到芮芮皱起了眉，然后趁着他们讲话，低调地把她碗里的红萝卜丝夹到自己碗里。
　　尧苡芮回头看了他一眼，心里喜滋滋的。

　　这一切都看在安静的赵菁眼里。
　　正当肖月芬看到尧苡芮碗里空了，又想夹菜的时候，她发作了。
　　“妈，你没看到人家不吃啊，夹什么夹啊！”赵静的话，瞬间让人尴尬了。赵政一个眼神扫来，她立刻嘟囔，“我不是劝我妈别再做傻事，让客人厌。”
　　“什么客人！她是你姐姐。”赵政怒道，“吃饱了闲着，你给我滚出去！”
　　赵政第一次这么责备她，赵菁公主脾气上来，哪里受得了，碗筷一推，就走了。

　　陈子诺看着肖月芬确实尴尬地把菜夹到自己碗里，笑道，“我一直让芮芮别挑食来着，小妈你以后应该也帮我多劝劝。”
　　“恩，我还不知道芮芮的口味，以后要多了解了解。芮芮以后有什么想吃的，告诉我就好。”
　　尧苡芮也不知道要作何表示，只能点点头。
　　赵政说，“这桌子是月芬亲自下厨的，芮芮你多吃点。”
　　“恩。”

　　饭后，肖月芬让下人收拾，特意去花园，坐在尧苡芮说，“芮芮，今天菁菁这样，你可别忘心里去。”
　　“没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
　　“恩，那就好那就好。”
　　许久之后，肖月芬没有要走的意思，尧苡芮忽然说，“谢谢你的百合花。”
　　“我应该的。”肖月芬说，“其实是我欠姐姐的。你别怪你爸爸，都是我突然来，刺激到了她。”
　　“都过去了。”尧苡芮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似乎也看开很多了，毕竟这些事不是谁能控制的。
　　“你原谅了就好，但我还是想说，其实，你爸爸很爱姐姐的。”她嘴角苦苦一笑，却也很欣慰，“我和你爸爸是在我老家认识的，当时，他是随着他的师父来村里看望村人的，还在县城的学校里支教了一段时间。那时候，我每天都坐着他的车回村子，也天真地以为那就是爱情。当我们分别的时候，也很不舍。他说回去会和他父亲说娶我的，可就那么一去不回。我相信他不会骗我的，更在我得知自己怀孕后，我决定去找他。”
　　肖月芬眼睛很亮，岁月没给她的脸上留下太深的印记，看得出，她当年一定很美。“可我来了才知道，他要结婚了。我不敢找他，可又舍不得，最后还是找了他。他却对我说了抱歉。我不知道他这是为什么，更多的是应该家族的关系。我决定一个人把孩子生下来。菁菁晚了很久才出生，那时候她很脆弱，需要钱送去医院，所以我只好又去找他。你爸爸义无反顾地给了我钱，可是他说，他不会离婚，他爱上了你妈妈。他那时候才知道，什么是爱情。你知道我又多心痛吗？可是，我能怎么样？菁菁小时候身体很弱，我只好不断找他拿钱。我没有办法，我也不想介入的。可是我什么工作都做，也不能承担菁菁的不时而来的病痛。”
　　尧苡芮也很震惊这一切，真相扣人心弦，原来并不是一本日记的片面之词。她握着肖月芬的手，说，“对不起。”
　　肖月芬摇着头，“是我对不起你。若不是我找来，姐姐也不会……芮芮，你爸爸是愧对菁菁的，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尧苡芮摇摇头，无言可说。

　　任何一场爱情，都相关着人与天。
　　她想肖月芬是爱着爸爸的，可是那种爱，有多心酸。明知他不爱自己，她还是要不断爱着；明知他出于同情与责任，她还是要继续留在她身边；明知他可能没那么爱自己，可是她的爱与关心不会减弱。
　　其实，也许，如此这般，于她，也是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