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 银枝和银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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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这一世，她可不会再全权交给婆婆和王闺玉，一定要挑些可靠的人。记得当年常来她爹店里的一个落第举子曾说过：治国治家治理生意其实都是一个道理，定要知人善用方可百战不殆，否则再好的主子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道理她不是不懂，可惜以前只顾着在店里招兵买马，培养厨子伙计，却忘了在家里用心，全都交给了婆婆和王闺玉，生生丢了一片大好河山。
不过转念再一想，这也是因为她诚心将婆婆当亲人看待，只是看错了人吧。
听说儿子家里要买丫头小子来伺候，周王氏嘴上心疼埋怨儿子媳妇败家，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周福生也知道老娘不是真心，只是拉着脸不理。可旁边王闺玉急了，她跟姑姑进城来可就是打着帮忙理家的旗号，若表哥家买了下人，岂不是要将她们送回老家去？且不说表哥家吃穿用度比乡下好了多少，她还指望着表嫂许诺的每月五两银子的好处呢，忙在旁边顺着周王氏的话说：“表哥，姑姑说的是，家里有我们呢。”
这两日周福生看王闺玉的新鲜劲儿也过了，现在只觉得这个表妹跟他老娘是一个懒窝出来的，怎么看怎么心烦。听了这话鼻孔里哼一声，心说这家里没你们的时候可强多了。
王闺玉忙去扯周王氏的袖子，猛使眼色：“姑姑，咱们特意过来的，才几日就要表哥去买人，这怎么好……。”
周王氏瞪着一双眼，拼了老命去猜也没猜出侄女儿挤眉弄眼的什么意思，张着嘴巴傻在那里。
刘翠梅冷眼在旁边看着，她倒是很想借着这个机会将两个祸害弄回乡下去，可打发婆婆这种事儿不能她做媳妇的开口，但她也不会傻到主动去留。凭她对周福生的了解，这种事儿周福生也不会主动开口，只能等婆婆自己提出要走，唉……。
刘翠梅故意着又拖了两日，拖得连周王氏都急了，才施施然地独自一人去了牙婆子家。一路上，她激动得心里砰砰直跳，脸颊绯红。
牙婆早得了她的信儿，将手里的孩子全都聚在院子里，等她挑选。这些孩子大的有十岁，小的竟只有三四岁，衣衫虽然破旧，倒是都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刘翠梅毫不费力的就从一堆孩子里找到一张素净清秀的小脸儿，她一时忘形，上前拉着那孩子的手便落了泪，“银翘，可算寻到你了。”
她故意拖到前世买人这一日，故意寻了前世同一个牙婆，就是为了寻访故人啊！
‘银翘’惊了一跳，怯怯地往回缩手，“夫人，夫人，您认错人了，我不叫银翘。”
刘翠梅破涕为笑，银翘是周家给起的名字，她竟然忘了，“那你叫什么？”
小姑娘很认真地一字一句地说：“我叫程渔春，渔歌唱晚的渔，春暖花开的春。”
牙婆子惯会见风使舵，凑上来夸张地惊叫：“周太太，您认识这孩子？”
“可不是么，找了许久，竟然在你这里遇到了，可真是巧”，刘翠梅还记得自己前世发了誓，若有来生要跟银翘做一对姐妹，报答她当日的情谊。原本没想好怎么将丫头变成妹子，这会儿突然有了主意，擦了泪问程渔春，“孩子，你家以前可曾住在扬州的乡下，你爹教过书，你娘有一手好针线，院儿里还有两颗大柿子树？”
程渔春惊讶地瞪大眼，点点头，“夫人说的一点不差。”
刘翠梅喜悦地摸摸程渔春头上挽着的总角，“你个傻妮子，竟然把我全忘了。你娘跟我娘是姑表亲，你也得叫我声姐姐才是。咱俩小时候见过，后来我家搬走了，这些年正想去寻你们呢。”
周围的孩子听了都羡慕地看着程渔春，原本都是要被卖去做奴婢的人，她竟然寻了个有钱的亲戚。程渔春却是半忧半喜，刘翠梅的话里漏洞太大了，且不说她记忆中有没有过表姐，单说两人多年未见，刘翠梅又是怎么能突然一眼认出她？
牙婆自然也不信，但想不通刘翠梅为何要撒谎。程渔春的卖身契在她手里，就算是刘翠梅嫡亲妹子，都得拿银子来赎人。
刘翠梅也不啰嗦，拉了程渔春对牙婆说：”王婆，快将我小妹子的身契寻来，我要赎她回去。“
牙婆立刻笑眯了眼，一双三角眼在程渔春俏丽的脸蛋儿和身段上扫了一眼，换了副为难的神色：”哎呦，周太太，您是不知，这孩子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来的，还想……。“
”王婆婆！“刘翠梅脸色一寒，”我们姐俩儿能在您这院儿里团圆，也算缘分。咱俩这不是第一次做生意，希望也不是最后一次。您能不能当我今日没认出这孩子，现在当丫头挑走，圆了我今儿个的好心情。“
王婆一缩脖子，老脸臊得通红。她刚刚寻思着既然刘翠梅无论如何都得将程渔春赎走，索性诈她一笔，却忘了今日本来就是带程渔春来给人选丫头的，一个丫头的身价能有多高？这事儿要传出去可着实打脸，忙赔笑说：”夫人您急什么，老身这话还没说完呢。这孩子确实是我费了点心思买来的，不过夫人您姐妹团圆，老婆子我给您凑个趣儿，六两银子来的我还是六两银子给您带走。“
刘翠梅心里笑，这么一个毛丫头，撑死顶天了也就是五两银子，还要搭份儿人情。不过这个价钱总算不离谱，便点点头，王婆心里一喜，转手里外就赚了三两银子。
程渔春觉得今日恍惚是在做梦，难道这位英气逼人的夫人真的是自己的表姐？
刘翠梅让程渔春站到一边儿等她，转了两圈，疑惑地发现竟然没有找到银枝，难道两世之间会有这么大差别？她皱着眉，越过前世几张熟悉的面孔，挑了三个小丫头和两个小厮，都是看着有几分机灵却没什么坏心眼儿的孩子。她忍不住看看前世周家买下的几个人，其实看起来也都是乡下傻孩子的样子，跟她今日挑的几个并没有大分别。谁知道这次挑的会不会被人偷偷收买去呢？
她平日多数时间在外，根本没时间来调×教下人，恐怕也是被人趁虚而入的原因，好在这次将刘陈氏保住了，又有程渔春，终归算是自己的两个心腹，至少不会两眼一抓瞎。
牙婆见刘翠梅有些犯愁的样子，忙问：”太太，您可是有什么不中意的？“
刘翠梅摇摇头，叹息道：”倒不是，只是我平日忙得很，实在没空去调×教这些孩子。“
牙婆乐了，躬身道：”太太，我这儿有个主意，不如您请个管家娘子，帮您管教两年。现正好有个好人选，是去年罗家老太太八十大寿的时候放出来的大丫头，刚成亲男人就投军去了，家里日子艰难，求到我这儿想再找个活计。这小娘子又老实又本分，家里家外一把好手。”
刘翠梅听说是大户人家放出来的，很是高兴，便叫牙婆子去安排。
三个丫头两个小厮，五个大孩子一共花了二十两银子。刘翠梅一算，感情这做爹娘的养个大孩子一年还不如养猪。捏着几个孩子的卖身契，从此她想打就打想杀就杀，翠梅忍不住叹息：人命也太过轻贱了。
正要出门儿，突然从牙婆院儿里直冲出一个女孩，上来跪倒在刘翠梅面前猛磕头，连说：”求太太买下我吧“。
刘翠梅看着那孩子，心里砰砰乱跳，强自镇定精神说：”抬头给我瞧瞧“。
女孩子抬起头，看着已经有十岁，小脸脏兮兮的，但鼻涕眼泪冲过的地方还算白皙，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刘翠梅眯起眼，银枝，你到底还是寻来了，但为什么刚刚牙婆将你藏起来？背后可是有什么典故不成！
牙婆毫不客气地上前给了‘银枝’一个耳光，”小婊子养的，赶紧给老娘滚回去，别污了夫人的眼！“
‘银枝’大哭，对刘翠梅叫道：”求太太行行好，我不想去那种脏地方，求太太行行好……。“
刘翠梅伸手拦住牙婆，皱眉道：”王婆，这孩子怎么回事儿？“
牙婆眼睛转了转，最后还是叹气道：”唉，周太太，老婆子我是做正经生意的，不敢瞒着您。这死丫头……是北边拐子院儿出来的，所以刚刚没叫她出来。“
刘翠梅瞪大了眼，洛川城北有一片贫民区，里头有几户人家，专门收买小女孩，养大后漂亮的就想办法卖到风雅之所或大户人家做妾，样貌平平的随意出手，被称为拐子院儿。因为拐子院儿里教孩子的都是些争宠算计陷害的手段，品行都可疑，一般人家绝不会买来做丫头，最后多沦落到最下等的窑子里。
‘银枝’浑身一软，知道自己的出身在洛川城里是顶臭的，怕这位夫人知道了也不会收她，那岂不是……。想到窑子里那些女人的惨状，她横了心，宁愿一头撞死也不要被那些男人活活糟蹋死。
”算了，王婆，这个我也带走吧“，刘翠梅咬牙，她不是可怜‘银枝’，而是不想这么放过她。假如她走运被其他人买去，别人家不知道这丫头多么阴损，岂不是也要吃大亏？这一次，她要把这条毒蛇放在王闺玉身边儿，让她们去勾搭个够！这次，要让她们知道害人终害己。
这一句话，犹如天籁。‘银枝’先是不敢相信，一直到王婆将卖身契交给刘翠梅，她才相信自己真的跳出了火坑。‘银枝’连滚带爬地跪行到刘翠梅面前，蹦蹦蹦磕了三个响头，”太太，八娘以后愿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刘翠梅愣住了，前世即使她还在家掌权的时候，‘银枝’也未有过这样忠心的姿态。
难道前世‘银枝‘对王闺玉的忠心也是因为王闺玉买了她？
不管怎么样，她还是不喜欢这个恶毒女子，只冷冷地说：”这样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六章 银枝和银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