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上源·叶细细 ...
-
那人眉头紧锁,看着叶细细却在责问她:“怎么让她喝这么多。”胡考委屈的在一边画圈,其实她家小姐才喝了半瓶不到,哪个晓得她酒力这么差,还要喝什么花酒,小倌都还没摸上一把,自己先醉死过去。
姜荀抱起桌上的叶细细,搂在怀里没放下。“公子荀你不能这么待我家小姐。”胡考有些急。
姜荀猛然抬头瞥了一眼胡考,他眼里的怒意吓得胡考一颤,再也不敢多说。
叶细细往姜荀怀里钻了钻,惺忪说:“胡考,你怎么抱着我,不过还好,还好你可以抱我。”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渐渐消下去。姜荀往怀里看时,眼里早换成柔软的暖意,低头埋在她的鬓发里闷闷吐出:“他没抱你么?”
胡考面对眼前这一幕,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退到一边,她家小姐这辈子大概再也不能像今晚这样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叶细细那些失魂落魄的日子一直覆盖着胡考的心,姜恒对叶细细实在是无可挑剔,连最看不起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公子的她也要对姜恒翘起大拇指,临行前的密密叮嘱,病榻前的衣不解带,那是一个世子从小养尊处优做的来的吗?
可是爱情里早来一步晚来一步,又能怪谁。情至缘不合,缘合情不至,无非是上天的一场作弄,若没这些错过,那些白头到老,只羡鸳鸯不羡仙也就再没什么值得相传吟诵。谁的一生完完满满不落遗憾,若无遗憾,人老了还要去追忆什么。
胡考只能在心里安慰自己:她家小姐,至少有一段值得回味一生的感情,可遇不可求,是该知足。
“公子荀你同我家小姐不过一场相识,你也不必太在意,现在你们是叔嫂,有些事勉强不来就不要犯傻。你若有心,再见时只需一声‘嫂嫂’。陛下的身子入秋来就不大好,朝中世子监国,而拥兵百万的却是你,姜赵一战你大捷,流言早已四起。世子待你如何你扪心自问对得起他么?”
姜荀的脸埋在叶细细发间久久不语,过了一阵才低低轻笑出声,看着胡考说:“你这丫头好生心思,细儿得你怎么也没学半点来。”
“学什么?我才不要学舞。”叶细细不知怎么一下子醒转,姜荀跟胡考二人皆是愣愣呆呆的模样。而后胡考笑了出来,叶细细还在为锦苑的事后怕,她为了王后的一件衣裳练了半个月的舞,从鸡未鸣练到月亮爬上山坡,一个动作总要反复折腾上半天,长袖阁的师傅大骇的神情仍记忆犹新,仿若看见天人般不可置信指着叶细细喊:“你怎么这么蠢!”喊完后又立马扑倒在地直呼饶命,叶细细被损的满脸羞愧,还低着头很不好意思地说:“我只是,只是不大习惯跟泥鳅一样扭来扭去。”
那师傅是没见过叶细细蹴鞠时的模样,挽一个简单发髻,一身白衣似游龙穿梭在飞扬的蹴鞠场。
“客官,您要的鱼。”一边的店小二看着姜荀跟叶细细抱做一起,神情甚是怪异,也不敢多瞟就赶紧下去了。
“醋蒸白鱼?”她伸头看了看桌上的盘子,又仰头看了看姜荀,“昭易?”然后没预兆的就乖乖闭上眼。
现场一片沉默无声,没人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再然后叶细细一声尖叫“怎么有两个心跳声”,姜胡二人才明白叶细细是以为自己在做梦。
叶细细睁开眼就赶紧从姜荀怀里滚了下来,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仿佛受了天大的惊吓。姜荀想扶她起来却被她躲开,他的手僵在那里一动不动。叶细细麻利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干干笑着:“怎、怎么这么巧,你也在?”
姜荀唇边涌现一丝苦涩,他在长渊阁近一月,再巧的事也该发生了。
“嫂嫂喝醉了。”
叶细细僵住:“嫂……嫂?”
胡考见势,上前抓过叶细细的手匆匆对姜荀说了句“公子告辞”,就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细细任胡考拉着自己疾步快走,还是刚刚瞬间僵住的神情、动作。“胡考。”叶细细叫住她。
胡考停下来:“嗯?”
“他,他怎么可以,叫的,这般轻巧?”
胡考背过身去,不忍看她,淡淡道:“你是他嫂嫂,他就要跟心上人成婚,小姐,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人在固执不前,你不能强求别人。”
“可,可是,那样的话,他为什么还要来长渊阁,他……”
“公子荀说他的夫人爱吃长渊阁的东西,包下整间长渊阁为了哄他夫人欢喜。”
身后没了声音,胡考再转过头时,叶细细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襟,唇齿颤抖,她缄默良久,贝齿微启涩涩顿顿道:“原来,只是我。”说完这句就失去所有力气瘫倒在地上。
“小姐!”
隐在暗处一路相随的姜荀大步奔上前,叶细细眼半眯,眸里他的身影模糊不堪,他身后无边的夜色紧紧裹住他渐渐远去。
“公子,劳烦你把小姐背到叶府门口。”
姜荀把叶细细背上背,一步一步走的稳健、迟缓,似乎沧海桑田在身边早已变换千万年而他依旧背着叶细细要一直走到地老天荒。
再冗长的梦也总要结束,鸟语花香的早晨,叶细细头痛欲裂的醒来,转身,窗户上放兰屿面具的位置空荡荡,只剩晨风嬉戏而过。
------------------------------------------------------------------------------
------------------------------------------------------------------------------
姜恒来上源接叶细细的那一日,只带来几个近侍,混在街上跟着叶细细溜达了许久。
叶细细递给他一串糖葫芦问道:“夫君这么出来,朝中不要紧么?”
姜恒咬下一颗山楂,捂住右颊:“怎么这么酸?”他冲她笑笑,“山楂酿的果酒倒是酸甜适口。我那里还有几坛。梁国公主的送行队伍将近,父王命我相迎,我就先行一步到上源。”
“怎么在上源?”
“荀弟要在上源建宅,梁国公主是未过门的当家主母,自然要打点上一番。”
叶细细斟酌良久,一脸愤懑:“嗳,一搞二搞的,这上源的地皮可要披金了。”姜恒揉了揉她的脑袋,问她:“夫人要不要在地上滚一圈试试?说不定为夫从地上捡起的就是个金光闪闪的美人了。”
叶细细抛出一个死鱼眼,努着嘴用很肯定的口气说:“是美人总会发光的!”
这话用来形容梁国十三公主扶钰真真是不差分毫,娥眉轻蹙,半点樱桃小嘴,一对乌眸流转顾盼更是风情无限。叶细细站在她身边顿时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去当个厨房烧柴的小丫头,与生俱来帝王家的贵气是她穷极一生也无法企及的。
姜恒看出她的窘迫,把她拉到身边,微微私语:“美人,为夫眼里可只有你一个。”
叶细细忍笑忍的辛苦,在外邦面前又不好失仪,最后一张脸皱的很是古怪,扶钰偏过头看她,“夫人身体不适?”
姜恒接过话:“她近日身体微恙,是不大利索,胡考你扶夫人回马车。”
叶细细幽怨地瞪了一眼姜恒,转身对扶钰微微一笑:“公主一路劳累,细细先行离去了。”
第二日姜恒率梁国送行队伍回京,叶细细被扶钰请去坐同一辆马车。
叶细细觉得她一个小姑娘千里迢迢嫁到姜国,人单影只的,就给她讲姜国的事。小到她这次回上源去茶馆喝杯茶涨了三文铜钱,大到姜王宫一些劲爆秘闻。她一路眉飞色舞,马车里笑声连连。
讲的有些乏了,叶细细就枕着扶钰的腿小眠一阵。扶钰脸上的笑意渐渐冷了下去,轻叹了口气帮叶细细理顺鬓角的发,愣愣出神。
等叶细细醒来时天已经转暗,她看扶钰斜靠在一旁小憩,轻手轻脚将盖在自己身上的毯子披到她身上,掀开帘子问前面的胡考:“行宫到了吗?”
胡考打了个哈欠:“嗯,说是就在前方。”
“你进来呆会,外面有些寒气。”
胡考指了指里面的扶钰,摆摆手,“让梁王知道堂堂公主居然跟一个小婢子同坐一辆马车,估计鼻子都要气歪了。”
叶细细佯装要扬手捶她,马车却停了下来。正是前方传来高亢的喊声:“行宫到,队伍止,行宫到,队伍止。”
“到了?”
叶细细回过身,原来扶钰醒了。
“嗯,你要下去走走么?困在马车里手脚不活络。”
扶钰点点头,叶细细自己先下了马车,欲伸手接她,却不料扶钰手一歪,整个人跌落下来,清晰地骨裂声令叶细细倒吸一口气。侍女迅速围上来,叶细细被挤到后面。
“传太医”的声音此起彼伏,姜恒循声往这边走来,一眼瞥见手足无措的叶细细,上前搂过她问:“怎么了?”
“她,她摔倒了,刚刚下马车我没扶好。”叶细细既愧疚又委屈,胡考在旁边一言不发。
姜恒牵着她的手,散开人,蹲下来问扶钰:“如何?”
扶钰咬着下唇,眉头锁成川字:“脚扭了,无事,已经传了随行太医。”她冲叶细细笑笑。
叶细细愧疚的不敢看她,姜恒试着扶起扶钰,却被扶钰一阵阵丝丝的倒吸凉气声惊得不敢轻举妄动。
几个太医慌忙赶来,过了半晌才向姜恒回复:“世子殿下,公主的脚踝处折裂严重,不得轻易移动,望殿下暂缓回京之事,待伤处稳定些再走。”
姜恒皱起眉,问道:“需几日?”
“少则五日,多则十天。”
叶细细心中的五味瓶被打翻还不够,已经是翻江倒海了。她拉住姜恒的衣襟,带着无措的哭腔:“夫君……”
姜恒握住她的手,安抚她,转头对太医说:“三日,过了三日若公主脚伤仍不稳定唯你是问,传令队伍暂停三日。”
“诺。”
叶细细活到了这把年纪,第一次感觉闯祸这玩意在玩自己,以前都是她在玩闯祸。直到扶钰跟姜荀大婚那天,叶细细才敢露面。
姜国世子妃崴了梁国公主的脚,这句话怎么听怎么别扭。
啊啊啊啊啊,叶细细窘迫的在被窝里打了好几个滚,姜恒在烛火下看书,别过头看她的幼稚行径一笑而过又翻了一页,懒懒道:“夫人,小心滚得腰崴了。”
叶细细猛的一掀被子,咬牙切齿的瞪着他,见没什么威慑力又把被子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