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上源·叶细细 ...
-
“老板老板,这个怎么卖?”叶细细拾起竹架上相中的一个兰屿面具迫不及待问。
老板仔细打量了下叶细细,一副爱要不要的懒洋洋样子:“二十文,低了不卖。”
叶细细咽了下口水,瞪大眼:“坑爹啊!你是明抢还是在卖身,睡个姑娘还不用二十文。”这是她二哥跟她说的。
老板一下子就沸了,吼道:“老子是站着撒尿的老爷们,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呢,不卖了不卖了!”
叶细细把面具往他身上一砸,气得牙都歪了,“谁稀罕!”不就一张破面具么,谁稀罕谁稀罕。可是事实却截然相反,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心理在叶细细心里跟放大镜下的跳蚤似的,无限放大,骚动不安,越安慰自己越觉得稀罕,稀罕到去长渊阁的路上,撞了四个人,磕到五个摊子。
眼见着又要刷新纪录,一只大手从身后抓住了叶细细的衣领。
姜荀觉得头隐隐作痛,无奈叹息一声,本来偷偷买下来准备分开的时候再送出去,看这情形,不早点拿出来,叶细细没到长渊阁就得先被抬进跌打馆。
“喏,该长眼了。”
叶细细看着变戏法一般出现的兰屿面具,那个百感交集,爱恨交织,悲愤之情就差一骨碌的倾泻而出,要去掀了那老板的摊子。
“给我的?”
姜荀点头。
“二十文你真买?我二哥说……呃,可以够吃三天的钱老伯馄饨了。”
“要不你吃三天馄饨,把这个还我?”姜荀戏谑。
叶细细小气的鼓着腮帮子,赶紧把面具往脸上戴,抓住绳子系了半天也没系上,嘴里还念念有词:“左边放好,右边放上,左来右往,相亲相爱饶一饶。”
姜荀侧着耳朵一一听完,啼笑皆非地解开被她系的乱七八糟的面具绳子,又端正的把绳子打了个结,端详了叶细细好一会,最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这面具算是叶细细的新欢、心头肉,连吃鱼的时候她也舍不得摘。身边路过的长渊阁客人跟店小二无不目光悲悯地小心瞟一眼叶细细,同情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就毁容,天妒红颜么……
当事人毫无自觉,胡考在一旁扯了扯叶细细的袖子,婉言曰:“小姐,天热,赶紧摘了吧,要长痱子的。”脸上长痱子?冒充青春痘装嫩啊,有才有才。
姜荀剔了刺,夹了块鱼肉往叶细细碗里添,淡淡道:“喜欢就戴着吧,我看着挺好。”
叶细细眸色放光,感激地仰视姜荀,这才想起连人家叫什么都不知道,“我叫叶细细,你呢?”
姜荀放下筷子,勾了勾唇角:“昭易。”
叶细细点点头,陷入沉思,一门心思地算计要怎么把姜荀骗到手,拐到叶府做上门女婿,一肚子坏水地问:“公子可有妻室?我这里有个姑娘,还,还不错,可以说给你。不过这女方家是个名门大户,须得男方上门帮衬,唉呀,你要是把这门亲事给订了,这辈子就完满了。”
站在姜荀身后的小厮张嘴抽了抽,赶紧掏掏耳朵确定自己不幻听,他家公子就这么不招人待见,上不了台面么……上门?上你妹。
姜荀眸里泛起浅浅笑意,好奇问道:“哦?怎么个完满?”叶细细一听有门儿,愈发起劲,恨不得挽起袖子,一只腿架在凳子上,再配上一坛好酒牛饮一口道:“娇妻在怀,坐拥万财,鸡鸭鱼鹅,山珍翅肚,绫罗绸缎,赏花逗鸟,美哉美哉!”她掰着手指确定自己没把她阿娘教的背漏。
姜荀饮了一口茶,看叶细细咽了下喉咙,就把杯子递给了叶细细,问道:“渴吗?”叶细细想也没想就接过一口吞下。回过神又问:“诶?你怎么说?”
姜荀闻言,一脸痛惜,恨不逢早的悲痛表情:“可惜啊,在下已有心上人。”
叶细细听完,灰溜溜的踱到墙角,咒咒骂骂:有心上人还出来把妞,敢情是一披了人皮的狼,亏他还一副正人君子青年才俊模样。她敛了敛神色,一派正经地仰头望了望,转而面露惧色道:“天色有些晚,再不回去我阿娘要揍的。”
姜荀顺着她也仰头望了望,黑了半边脸,不是楼板么?
“姑娘要回家?”
叶细细真诚的点头,还真的起身。
走出长渊阁,正值夕阳西斜,天压的低低的,快要下雨的样子。叶细细拢了拢散在风里的发,“就此一别,有缘再见。”
姜荀望着叶细细渐行渐远的背影,透过斜阳光晕,被染得熠熠华光,他微不可闻的笑声自喉间溢出。这时,叶细细停下脚步,摘下面具回身,扬起手里的面具对他挥了挥。
------------------------------------------------------------------------------
------------------------------------------------------------------------------
姜王要在上源郡挑世子妃的时鲜在民间传的沸沸扬扬,一时间,上源郡成了名门闺秀,良家女儿挤破头也想踏进的土地。姜国世子选妃那一日,叶细细陪着她三姐去上源郡府,她从没想过坐在最上面那个面若桃花的男子竟是前几日请她吃鱼的公子。胡考见了他也是微微一愣,继而向叶细细挤挤眼,意思是:小姐,你那天没得罪他吧?
叶细细呆呆摇头,一把拽过胡考打算偷偷摸摸溜走。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后来她记起,大约是因为那天她说要他做上门夫婿来着。
“老四,你上哪去?”三姐把她叫住,她回过头双手捏着裙角,嘻嘻笑着:“茅房,茅房。”
叶三姐无奈耸肩,“那快去快回。”叶细细如释重负,一声“好嘞”压过现场所有声音成为一支独秀,坐在最上面的公子挑了挑眉。
然后叶细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嫁进姜王宫,做了世子夫人。她只知道她三姐把一双媚眼哭的跟一对寿桃似的,再也不同她一起上街买点心,她阿娘成日担心她这里不好,那里不够,乌黑的鬓发平添了几缕银丝。
新婚那一夜,她忐忑地坐在锦帐里,她不知道他已经有了心上人为什么还要娶她。被掀开喜帕的一刹那,叶细细被滟滟烛光扎的睁不开眼,面前的人唇角微翘,他说:“我知道你叫叶细细。”
叶细细盯着他的神情眼睛一眨不眨,她想张口问他的心上人该怎么办却被他压下的唇堵住,那个吻像一块巨石砸在了她心间,她甘愿抱着巨石慢慢沉溺到心湖底部。
叶细细一夜没睡,一双眼在黑暗里闭了又睁,睁了又闭,她抬起手轻轻拿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带着委屈的哭腔说:“昭易,我是不是很不好,你该同你喜欢的姑娘在一起。”有一本叫《薄情郎,恩爱难共长》的闺阁书里就讲了个男人娶了自己不爱的女子,那个女人为他生了孩子,为他操持了半生家事,却终究死在了丈夫情人的手里的故事。
她那时候就想,这本书不能叫薄情郎,毕竟是那个女子傻,没看透硬嫁给了不爱自己的男人,怎可怪男人薄情?既无情,何来薄?为此,叶细细一直很惧怕他,就比如别人告诉她,她要嫁的人是姜国温婉若天人的世子姜恒,她却只愿他仍是那个在长渊阁为自己剔鱼刺的昭易,可她始终没有勇气在他面前叫他一声昭易。
夜深,寝殿外面仍是一片通红的烛光,树叶沙沙在风中作响,叶细细轻手轻脚地想爬起来关上窗,白日里热,到了夜间才晓得这寝宫的寒凉。就在她要跨过姜恒身体时,姜恒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踝。
“不睡么?”
叶细细脸上一时惊、羞、惧齐下,落在姜恒惺忪的眼里倒是活色生香,他拉下她到怀里去,下巴抵着她的脑袋,嗓音沉闷:“快些睡,明日要起早。”
过了很久叶细细才弱弱出声:“窗还没关好。”
可是没有人应答她。